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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铭一连串的动作,让刚刚同聊天的男人彻底看傻了,后背抵着车厢,愣愣地瞪着他。

  裴忠醉得很沉,被裴铭拉住时都是懵的,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根本听不清内容。

  裴铭做完这些,坐回自己的铺上,一直看着裴忠,他翻了两次身,又睡了过去。

  刚刚那兄弟俩此时看他的眼神全都变了,谁也不吭声。

  趁着裴铭不注意,溜边儿爬上铺位,一直到天亮都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清晨六点多,火车驶进依云火车站,裴铭拽了裴忠一把,他只呼噜声顿了下,之后再没有其他反应。

  上铺的兄弟俩爬下床铺,拿起行李匆匆走了。

  裴铭从包里翻出裴忠的手机解开锁,点开通讯录,果不其然找到一个归属地是依云的电话号码。

  这个号码最近几天他一直都有联系,昨天自己上课离开后,裴忠还曾两次与其通话。

  火车即将进站,裴铭没时间犹豫,直接拨过去。

  但那端并没有人接,裴铭只得先挂断。

  火车已经停稳,裴铭将裴忠从铺上拉起来,半托半扶带下火车。

  走在站台上,冷风一吹,裴忠醒了,但意识依旧不清,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扯东扯西地问了裴铭两句,没得到回应,自己闭上了嘴。

  裴铭带着他走出出站口,立刻有人上来搭讪:“哥们,坐车吗?”

  裴铭将其拒绝,在站前广场找个位置让裴忠靠着,他再次拨通那个依云的号码。

  这次倒是很快被接通:“喂,找谁?”

  号码裴忠并没存名字,裴铭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人,只能避开问题。

  按照他能猜到的一些信息回答:“我昨天给你打过电话,谈好价格了,我现在刚下火车,在依云车站。”

  听了裴铭的话,电话那端明显热情起来:“诶呦兄弟你过来了,赶巧了,我正在车站这边接人呢,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裴铭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说明地点,随后嘱咐道:“我就在台阶边坐着。”

  挂了电话,裴铭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直接塞裴忠手里。

  裴忠这功夫半懵半醒,给什么拿什么,裴铭弯腰蹲在他跟前,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见,自顾自地开口:“你自己欠下的债,你自己赚钱还。”

  之后起身,走到几米开外的一根柱子后,默默看着裴忠的方向。

  过了十来分钟,有两个男人过来,走到裴忠身旁,却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左右张望一阵,掏出手机拨号,很快,裴忠手的手机响了。

  两个男人同时回头看向裴忠,另外一人把电话挂断,又拨了一次。

  裴忠的手机再次响起,他们才确定要找的人就是裴忠。

  因为离的不算太远,裴铭能隐约听到男人说话:“这人什么操行啊,刚刚给我打电话时候人还清醒的,几分钟功夫醉成这样。”

  另外同行的男人一脸不耐烦:“一看就是酒鬼,正经人谁能主动联系咱们找活,架起来,走。”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裴忠胳膊,将人带离火车站。

  裴铭始终站在原地看着,表情出奇的平静,目光带着几分冷漠。

  看着裴忠被黑矿工头带走,他没后悔,也不歉疚。

  转身向着售票厅走去,到售票窗口准备排队,手机突然来了条消息,GR:

  ——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我在你家附近的街口,你下楼,我们一起吃早餐。

  裴铭原本心情很平静,裴忠能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他丝毫不意外,他甚至丝毫不觉得难过,因为早就已经麻木了。

  十来岁他妈离开以后,裴忠不止一次把他带去周边的城镇,打算扔掉,裴铭都自己找回来了。

  最后一次被扔,他在外边找了整整五天才找回来。

  回家后他威胁裴忠,如果他再把自己丢开,他就打电话告诉他妈,让她别在寄钱回来。

  裴忠什么活都不干,指望着裴铭他妈妈每月寄过来抚养费活命。

  从那之后他虽然不打注意扔裴铭,却也不管,不给吃,不给喝。

  裴铭从初中开始的学费都是他捡替附近商户跑腿送货攒出来的。

  他没体会过温暖,他的心自然也是冷的。

  但在看到顾让信息的一瞬间,平静的情绪忽然被打碎。

  他想知道,如果顾让知道了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心自己。

  翻到顾让的号码,没犹豫,拨了过去。

  那端很快响起顾让的声音:“家里的事情昨天处理完了吗?”

  裴铭没出声,静静地听着顾让说。

  顾让没等到回答,顿了一下:“你还没起吗?时间不早了,该起了。”

  裴铭:“……”

  依旧没听到裴铭的回答,顾让才发现不对劲儿,有些着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哥,你中午去火车站等我行吗?我现在特别想见你。”

  裴铭声音压的很低,在电话里听带着几分委屈的感觉。

  顾让眉头瞬间就怼一起了:“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哥,事情很复杂,我现在在车站说话不方便,等我回去再说行吗?”

  顾让一哽,没好继续追问:“行,我中午在火车站等你,你待会把到站时间发给我。”

  从挂电话起,顾让一上午都心神不宁,没想别的事,全是裴铭。

  其实,裴铭如果在电话里把事告诉他,讲清楚,他不至像现在这样干着急。

  但偏偏裴铭只说了一半,搞的他急死了。

  好不容易上午俩节课上完,顾让一阵风似的刮出教室,邹磊想和他说两句话没来得及。

  早晨来学校之前,顾让特地把车开出来,就怕中午赶不及去车站接裴铭。

  紧赶慢赶,顾让提前一个小时来到车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么早,但是心里着急,不来这等着,更不踏实。

  在停车场找好车位,默默等着时间,约莫火车快到站,才给裴铭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待会下车以后,告诉我哪个出站口出来。

  裴铭手里握着手机,回复的特别快:

  ——哥,车已经进站了,在西2出站口。

  顾让来到西2出站口,通道里已经有人影向这边走。

  这趟车乘客并不是很多,顾让很轻易地在人群中找到裴铭。

  裴铭也看到了他,躲开挡在身前的人,奔着顾让跑来。

  越来越近,顾让才看清,他很憔悴,脸色比平时要苍白许多,甚至唇线都淡得看不清了。

  他第一个出来,顾让看他奔来的架势,以为会直接冲到自己跟前,已经做好接住他的准备。

  但是裴铭并没有。

  离他还有几步的距离,裴铭停了下来,看着顾让,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哥。

  他这一声太轻了,顾让没听到声音,是看他的口型猜出来他是在叫自己。

  声音虽然轻,但分量却很重,顾让的心跟着狠狠地坠了一下。

  随即迈开步子,把他们之间这几步路走完,张开胳膊,用力抱了抱裴铭:“先跟我回家。”

  说来也奇怪,顾让原本十分着急想知道裴铭到底发生什么事。

  但接到裴铭,看他安然无恙以后,反到就没有那么急了。

  他没问,裴铭也没说,一路安安静静地回到家里。

  顾让开锁先进门,裴铭跟在他身后。

  顾让弯腰准备换鞋,肩膀却猛地被扣住。

  他惊得抬头看裴铭:“怎么了?”

  裴铭比他要高一点,微微颔首和他对视,小心翼翼地,满眼渴求:“哥,我想抱抱你。”

  虽然还不知道裴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顾让也猜到很定不是什么好事,他现在心情一定特别不好,需要自己安慰,抱一抱很正常的。

  于是大大方方地答应,甚至主动伸出胳膊。

  只是这一次,裴铭不像在车站时那样,乖乖地让他抱着,而是反将他的腰搂住,低头埋进他颈间。

  裴铭的鼻尖和嘴唇,刚好贴合这顾让的颈窝,在加上裴铭浅淡的呼吸,引得顾让心跳跟着加快。

  转了转头,垂在两侧的手举起,轻轻拍了拍裴铭的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铭没动,额头依旧抵在他肩膀,声音里带着委屈:“昨天裴忠说我母亲病重,要见我最后一面,我信了他的话,和他一起坐火车去了依云。

  但是,到了那里我才知道,我母亲没生病,是他想骗我去依云的黑煤矿里干活。”

  如果裴铭歇斯底里地将这些话控诉出来,顾让听起来还不会这么难过。

  偏偏裴铭平静地将这些事说出来,顾让更觉得心疼。

  轻轻推了推裴铭的肩膀:“我看看你,伤没伤到哪里?”

  裴铭听话地放开手,乖乖地站顾让面前,让他看。

  顾让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通,依旧不放心:“衣服里呢?”

  裴铭看他一眼,随后双手交叉抓住T恤下摆,向上一扬。

  随着衣服落地,顾让的呼吸也跟着滞了一下。

  他果然是太单纯了,一点防备自己的心思都没有,自己要看,他就干脆地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