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年似是没想到被问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刘若冰他们还在大吃特吃都停下来了，全都惊诧地望着这两人。
“做调查了吧？”温敛干笑着替他们打圆场，“嘉年哥对你确实上心……”
“不可能。调查不到的。”
沈和宜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他早在踏入娱乐圈的一刻，就有所觉悟。
他也知道娱乐圈是个大染缸，舆论更是能把人捧上天空，也能令人置入深渊。
他还好，可他的母亲经受不了这些摧残，所以在“蓝海”签约、填写家庭资料的时候他都没有写母亲的真实姓名，而是写了化名，用了个假电话号……“蓝海”也从未去核实过这些资料。
还好。
正因为他保护得好，他的妈妈只知道他拍戏，知道他有一部当年很火的剧却都不知道叫什么，也没怎么听过那些流言蜚语……不然情况会更糟糕。
虽然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所以炮灰就是炮灰？
沈和宜的内心充斥着种无名火，他站起，将对面还在想说辞的陆嘉年拉住。
“我有点事想单独和你谈谈，陆前辈。”
他将陆嘉年拽到了这边没坐其他人的角落，一处幽静的地方。
“嗯，因为我是‘主角’。”陆嘉年走一路好像也想到了，从容应对，“对于你的一些背景资料多多少少还是有所了解，包括家庭、家里的妈妈……”
“但却不知道我小时候在乡下住过、也不知道我父母分开的事？”
“……”
陆嘉年一时面露难色，微笑咳了声。
“算了，无意追究，说重点吧。”沈和宜也不想过多绕圈，直接问最想知道的事——“第一，男二号是真的没定，还是另有原因？”
“皓轩很有主见的，我左右不了。放心，是真的有空缺。”
之前傅皓轩也不是没有选过，但陆续挑了几十名候选者，统统觉得哪里不太满意——所以拍戏的流程也一直搁浅到了现在。
他倒是不急，一年一部不可能着急，只挑选合眼缘的人。方圆也好、陆嘉年也好都最多只能算是举荐，但决定权依然在他手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么多对手戏的角色，应该留给‘正牌受’？”陆嘉年眨眨眼，“可正牌受没有你有实力啊，怎么办？”
沈和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总觉得自己是疯了，要不就是陆嘉年疯了，总有意无意给他种随时要贴近过来的感觉。
“我是说真的。”陆嘉年漫不经心的语气，“要不换你吧，你觉得……”
“第二——”沈和宜直接打断了他，“你的系统到底感应的是谁？排除掉男二号位，候选人……还剩谁？”
这才是他最纠结的点。
按照上次的综艺节目原则来看，苏文韬那个候选人至少看上去和陆嘉年有些关系、还算暗恋他，挺对路的。
但这次他也想这么找找试试……却完全行不通。
反正他借了张单子来看……目前拍戏确定的那些演员，没有任何人和陆嘉年传出过绯闻的，有些更是连合作都没合作过。
“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骗我……”
“没有，就在那两个候选人中。”
脱口而出之后，两个人都很尴尬，对视了两秒。
“候选人？”沈和宜声音都变了些，“你的意思不会是……沈明睿和……和……”
“对，柳文贤。”
沈和宜如遭重击。
“柳文贤？”
“怎么了？”
“……没什么。”沈和宜倏然起身，“……陆前辈，我可能不太想帮你了。”
“和宜？”
陆嘉年不明所以，但见沈和宜要走不自觉慌张了下，下意识拦住了他。
“放开我。这里人多，你要是不想闹大……”
“生气了？”陆嘉年赔着笑，“不然……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就是有种可能，其实你才……”
“没有可能。”
“……”
沈和宜大脑一片乱，都没仔细听他说什么，也不想和他长久争执，何况他们太过瞩目，容易把其他人吸引过来。
而这时，电话响了。
打电话的不是方圆也不是他的母亲，意外的，是照顾他母亲的阿姨。
有了接电话这正当理由，他得以甩开陆嘉年，换了位置。
而只说了两句，他的心就下沉了些，神色也变了，赶过来和沈明睿他们告别。
“抱歉，我得先离开一下，回家一趟。”
“家里怎么了，我们去送你……”
“没事，一点小情况，我自己去就好。”
沈和宜是已经无心吃饭了，他匆匆离开了座位，连陆嘉年都没等。
下午晚些时候，他回到了自己母亲的家。
沈佳正在露台上给她心爱的几盆花叶万年青浇水，看到沈和宜进屋，简直喜出望外，扔下水壶就赶了过来。
沈和宜也深深地拥抱了沈佳，一时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刚签约了新工作……”
“……嗯，想你了，回来看看。”
“那也不提前说一声。”沈佳笑意盈盈，语气带着些许嗔怪，“早说我中午就去准备点好肉了，好久没吃家里做的糯米蒸排骨了吧？正好上周你陈姨儿子从老家带来的糯米，还新鲜着。”
“不用，今晚也不用陈姨做饭了，我来吧。”沈和宜也笑了，“让陈姨也休息下，我能在家呆两天的。”
沈佳还是老样子，短发梳得整齐，面容依然可见昔日的秀丽，虽然身形瘦弱了些，脸色也不如正常人那么红润，但却有种安然沉美的气质。
虽然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人说过沈和宜长得像沈佳，但大家却都由衷地赞叹沈和宜和沈佳的气质真像，可能这就是母子的默契。
她是个很坚强、自立的人，和所谓的父亲从来也不是同一类人。来到江城之后，她一个人抚养沈和宜，硬是靠自己的艺术才华在那一带打造出了小有名气的音乐教室，带了许多届学生。
音乐课的时间往往都是安排在学校正常放学后。小时候的沈和宜放学总是颠颠地先往家跑，熟练地挥动锅铲准备好两个人的饭菜，再细心将饭菜装入保温饭盒，带去音乐教室。
他最喜欢看沈佳弹琴的样子了。彼时的母亲长发披肩，音符跳动在她指间，夕光映照，童声迎合，这景象连同木质地板上微微散发的松木香气一并刻入他的童年，至今仍存回响。
他喜欢做完作业就和当时邻家的方圆一起，缠着妈妈一起唱歌、录歌，玩到很晚，三个人再一起披着夜色回家，影子被拖得很长。
生活如果能一直这样进行下去就好了。
生活的轨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扭转的呢。大致就是他长成少年，和一群同学偶然间路过商厦，忽然有人惊呼：“看，是陆嘉年！”
他抬头，看到大厦外的荧幕上出现一个人。
那个人从晖光中走出，从分海的人群中走过，压住了喧嚣。
他带着丝笑意穿过这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脚下的土地风云变幻，半数沧桑映在他眼中，铿锵回声却湮入深沉云海，不露分毫。
沈和宜呆愣着。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长得如此完美，笑得如此惊心动魄，仿佛万顷波澜自心底而起，却又都被那笑消融——
他微微张着嘴，身边的谈论声、惊呼声全都风卷残云般远去了，光线也暗成了底片般的色泽。
……原来心跳是能被听见的，伴着血流声，清晰鼓动。
他中了邪一样，好像失去了对音乐的兴趣。
他只敢拿尊敬当借口，仗着这股懵懂、不知所措的感情冲动，开始偷偷寻找好多陆嘉年拍摄的影片，还有其他电影、人物传记、导演、演员访谈……还开始关注跟表演相关的事。
好像冥冥之中，只要他这么做了，就会沿着暗路，悄悄向陆嘉年走去。
可结果……又是什么呢。
当他拿着手机痴痴地等、反复在绝望与若有若无的希望中轮回时，L联系他的次数都比陆嘉年要高得多。
而且妈妈就是在那段时间住院的。
虽然刺激的主因与陆嘉年无关，是她终于从“蓝海”那边无意间接触到了些昔日的“小三”传闻……可也同样雪上加霜。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母亲可以消瘦成这样，如一张纸，扶起来都轻飘飘的。
他都不敢看那些连在沈佳身上的输液管、导管，只敢在沈佳彻底睡着之后偷偷用被子蒙住头。
他也确实如中了邪一样，在心底反复询问——
陆嘉年，我为什么要遇到你。
……
沈和宜将拎着的菜放进厨房，尽力压制了下情绪，也悄然抹了下眼角。
再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昔日母亲面前温顺的儿子，生活一帆风顺，综艺结束又添了最新签约的一份影视工作，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能在家呆着，沈佳肉眼可见地开心，吃饭的时候都闲不住，给沈和宜夹菜，连拍摄的一些小事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和宜真是干什么都有天赋，真好。不像妈妈，笨手笨脚的，现在也只能呆在家里……”
“别这么说。”沈和宜勉强笑了下，本想讲一些事让她开心，赶紧调转方向，“你呆着，那是因为你已经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我们闲不住，总得闯荡一下，对不对？”
“嗯，听你的。”沈佳重新蓄起笑意，突然想起件事，“说起来，是谁推荐你去拍这部戏的？你是遇到什么贵人了吗，和宜？”
沈和宜差点咬到筷子。
“……为什么这么问？”
“哦，这个导演拍得还挺有名的。你陈姨儿子不是爱看电影和电视剧吗，老带女朋友去影院，都是这个导演的粉丝。还有那个什么老是出演的影帝……”
“妈！”沈和宜有些慌了，赶紧打断，“那个，你尝尝我做的这个莲藕……”
“怎么了，真遇到贵人得好好感谢人家，妈妈也想打个电话，给人家准备点礼物……”
“不不不，别打！”沈和宜筷子差点摔地上，“都是工作室，那个，我签约的工作室……”
“哎，小和宜害羞了？怎么，你是不是和工作上的哪个小女娃谈恋爱啦？”家里的帮手陈姨就在旁边跟着笑，她在这里很多年了，待沈和宜跟自己亲儿子一样亲，所以也相当关心他的事，“和宜也22了吧，是不是早就谈了，一直没敢说啊？”
“……”
“真的？喜欢谁就去追，大方一点，要真有对象了带回来见见，我们也好放心呀。”
“……你们这是扯到哪儿去了，没有，真……真没有。”
沈和宜声音都弱下来了，他赶紧将话题转了回来，“对了，妈，明天我们和陈姨一起去趟医院，带你检查下身体？”
“嗯？上个月刚去过，医生说不受刺激、不吃刺激性的食物或者过量运动就没什么太大的事，就别再折腾了吧。”
“不是折腾，是……我难得有时间。一旦拍戏忙起来，可能就回不上家了，所以跟我再去一趟。”
陈姨其实信息里也没说什么，只说沈佳最近身体好像又稍微差了点，感冒了，带她去打了吊瓶，也没什么太大起色。
因为前世的事，沈和宜是害怕了，任何风吹草动他都经不起，还不如送妈妈去检查一下、甚至住院疗养下更放心一些。
沈佳面露难色，看得出她一点也不想去医院。
“这边的医院太冷了，去一趟又远，一个小感冒，咱们就别折腾了吧？你难得回家休假两天……”
沈和宜是不可能放任的，刚要换说辞，电话响了。
他一看到人名脸色就变了，直接挂断。
电话还挺执着，又响起，只是又被他挂断。
沈佳和陈姨面面相觑。
“你要是有工作上的事，那就先忙，可不能这么莽撞……”
“不是，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和宜话没说完，手机又震动了下。
一条新信息出现在窗口上，不管他想不想看到。
陆嘉年：快，迎接我下，东西太多，拎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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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嘉年：既然老婆不喜欢我请吃饭，那我就不客气地来吃老婆做的饭了。
沈和宜：……？真的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