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秒钟后。
车后座传来声惨叫。
司机:“……?”
沈和宜:“没事,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陆嘉年:“……”
陆嘉年略带些委屈的腔调:“那你掐我干什么?”
沈和宜义正言辞:“因为掐自己疼啊。”
陆嘉年:“…………”
陆嘉年捂着被掐红了的手背,委委屈屈地回到自己那边缩着去了。
但他还有些不死心般,还在时不时打量沈和宜,好像还斟酌着、想补充点什么——
“陆前辈,你喝多了,回去好好休息下吧。”
沈和宜尽量将头扭向另一侧的车窗,尽量平静。
但他心跳得很快,刚跑完一千米一般,连喘息都带着点烧灼的感觉……
他差点就坠入那细碎的眸光中,坠向不见底的洞。
喝酒的人,说话都当不了真的。说不定更是有可能醉眼朦胧、将他认作是哪个替身……白月光文学不都是这么写吗。
不管以前有没有,现在有了,他设定的。
还好,他们的司机是有专业素养的,无论这边的人闹出什么动静,都默默地将他们载到了公寓这边。
“陆前辈,别送了。”沈和宜下了车,一路上情绪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现在说话已经能面不改色,“您那边可能还有些正事要办,不像我们这么清闲……”
“您?”
“……怎么了?”
沈和宜都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微小的、刻意将距离拉远的称呼转换将陆嘉年再次刺激了下,让他身边都似乎染了些冷肃气息。
陆嘉年沉着张脸,仿佛这不是自己的豪车一样,不但走出来,而且还将车门重重带上。
不分由说,他走过来,攥住了沈和宜的手腕。
“上楼。”
“啊?这么近的路就不劳烦……”
“上楼。”陆嘉年反而面不改色,又重复了一遍,“远道而来前来护送,不请客人喝杯茶么?”
沈和宜……无言以对。
他被这个家伙直接给胁迫回了五楼,打开灯,屋内一阵果香和烘烤香味依然萦绕在客厅内。
他走的时候的东西还都摆在这里,客厅里直接摆放着床,旅行箱都还敞着口,放在这边没有收拾,床上还有散落的衣服。
这间老式的狭小公寓总共也只有一厅,内嵌着厨房和一个卫生间,累积也就十余平米的使用范围。
“你就住在这里?”
“一个人也够用了。”沈和宜一眼望到浴巾还在床上散着,吓到赶紧窜到前面,伸开双手挡住陆嘉年的视线,“我走得太着急了……你、你先别看!”
陆嘉年倒也配合,站着没动。
他就这么倚在墙边,看沈和宜将散落的衣物、充电器先抱起、塞到门把手都掉了一半的黄杨木柜子里,又看着他把赃衣服装到篮子里。
当然,他也没一直闲着,相当自然地走到可以被视为厨房的那个小角落,拎起了电热水壶。
其实房间虽小,但沈和宜整体都收拾得还算干净,就连这一角最容易累积油烟的地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污渍,瓷砖泛着净白感。
陆嘉年笑了笑,他眼前似乎能浮现出这位小学弟卷起袖子、认真用白抹布擦墙的样子,像在拍摄现场一样,眼里永远都闪着光泽。
“你干什么……”
“泡茶。不用客气,有什么茶点也都摆上来就行。”
“……都吃光了,没买新的。”
“哦。真的不用客气,旧的也行。”陆嘉年大手点了点墙角的烤箱,“那里面还剩下的就不错。”
沈和宜:“……”
他实在没搞懂,到底是谁不用客气……谁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不过他也泄气了,老实地将装着小黄油饼干的盘子端了上来,只想着快点把这家伙打发走吧。
“你为什么住得这么偏远?”陆嘉年不但不走,还挺多话,“这里离‘蓝海’都不算近吧。”
沈和宜住的是老区外更远的郊区,几乎都快远离市内人烟了。买菜离最近的超市也要步行十五分钟以上,去市里任何地方,公交、地铁都需要两小时以上,对于年轻人来说应该相当不便利。
这一带居民也偏少,星点灯火,行人也基本都是老年人,拄着拐杖在下面遛弯。
“……”
“你给我递小饼干也没用。”陆嘉年没接沈和宜手里的小饼干,“为什么,因为钱?”
沈和宜是真的觉得吃都堵不上这个人的嘴,只能颇为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不然呢。这里的租金很便宜,再说早起也不是不行。另外……”
“另外,远离人群的地方也挺好的。”沈和宜低下头,“至少能呼吸,自由呼吸。”
这是他的真实感受。
尤其是在昔日被“蓝海”控制、贴上污名的那段时间,沈和宜走到哪儿都不敢抬头。即使他戴着卫衣帽子和口罩穿行在人群中,依然觉得如芒在背,连小声议论的人群都可能惊出他一身冷汗。
他连方圆的询问电话都不敢接,网上的评论也不敢看,有时整天呆在不透风的房间里,睁着眼从天亮,到天黑。
只有远离人群的地方能让他稍感安心。第一次来到这近乎半数荒弃的地方,看到遛鸟下棋、无人在意他经过的老人们,沈和宜竟然难得地松了口气。
即使需要起早贪黑穿越这片城市,也值得了。
“习惯就好,炮灰而已,你见哪本小说详细描写过炮灰的吃穿住行吗。”沈和宜将话题拉开,“下个任务呢,有消息吗?”
陆嘉年没回应,只是凝视着他。
屋子内又没有别人,他这种凝视让沈和宜极为不自在,不得不重新询问了一遍:“有人选吗?在哪里开追……”
“和宜,我错了。”
“……”
“……我早就应该好好调查真相的。当时,我以为你和董明成是真心实意,甚至不惜介入他人感情也要……”
“你在说什么?”
沈和宜觉得他倒的是热水,怎么这个人醉得反而更厉害了?
然而陆嘉年这还不算,还不老实,还站起身,好像想靠近过来。
“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沈和宜顿时慌了,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他第一反应是……
是如果在这边发生点什么……他推得开陆嘉年吗?
“……陆前辈。你是影帝,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也没必要在意一个后辈的事……”
“如果在意呢?”
“……怎么可能。”沈和宜反而被逼到了床边,无处可去,再退一步就是跌回床上。
他眼看着陆嘉年靠近,无处安放的手腕没来得及后撤,就被陆嘉年重新夺过。
“……你在意我干什么?你真的喝多了,当时你又不认识我……”
“我认识你,一直都认识你,也了解你的许多事。”
“……”
“你喜欢江影外小吃街上的桂花粉,每次都要排很长的队伍。你喜欢偏轻松基调的影片,有时候也看文艺片,怕其他人嘲笑你,躲起来偷着看。”
“……”
“我为什么会不了解你呢,只是我错了,一直没能好好靠近。”陆嘉年眼神幽邃,扣住了要溜出去的指尖,“我当时——”
“……好敬业啊。”
“……”
“陆前辈,你好敬业,连一个炮灰受的生平剧本都看过了?”沈和宜的惊讶溢于言表,“什么时候……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
他是很惊讶,记忆都差点乱套了。
要是没记错……上一辈子和陆嘉年总共见过几次?四次、五次?总共也都是在某个活动现场,他每次也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都抑制不住地紧张……
……确立“契约关系”以后,他也没能主动把这人约出来过,都是被动地等着……等陆嘉年邀约他过去。
陆嘉年不问他的过往、生平,不问喜好,但每次却也都意外地给他准备些吃的、用的,都是他喜欢的。
而他更喜欢的还是酒,好像喝多了就有做什么事的理由一般……每次带着醉意将他强行压在身下,连吻都不容人反抗。
……系统还会给他提供炮灰受的剧本么?这么详细……
“你在意我吗?”
“啊?”
沈和宜彻底凌乱了,他和陆嘉年……谈话在一个频道吗?
“会调查我、在意我么?”陆嘉年反问,“我敬业,你呢?”
“我……”
沈和宜都不知道为什么慌成这样,下意识摇摇头。
他惊魂未定,不过陆嘉年总算松开了手,也让他松了口气。
“是吗,你不在意。”
陆嘉年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
他环视了一圈,将目光锁在了门边。
沈和宜很想顺势说句“走吧,我送你”……但说不出。
他无端地难过,甚至不知为何有种冲动,想告诉他不是那个意思。
结果这人不但没走,反而盯上了他的电脑屏幕。
沈和宜的大脑轰地一声,比被看到浴巾还糟糕。
完蛋了,走的时候电脑没关,常亮设置,搜索记录还停留在网页上——
“等下!”
“这是什么?”陆嘉年这次可不想等,还移动了下鼠标。
沈和宜不但没拦住,还直接扑到了陆嘉年身上。
他的脸刷一下红了,当场社死不过如此——
陆嘉年本人就站在电脑前,饶有兴致地欣赏小学弟搜索自己的“绯闻”。
……他还开了十多个网页,那段视频还保存下来了,就在桌面上放着。
画面还定格在记者采访的那一幕。
陆嘉年无视他,点了下播放。
满屋子都回荡着记者清晰的问话——“陆老师,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呢?”
沈和宜灵魂出窍般,挂在陆嘉年手臂上荡着。
他不想下来了,就这么穿越到异世界,给他找片安静的小坟地埋了吧。
“不在意?”
身边的人在轻笑,比酒还醉人几分。
沈和宜知道他解释什么、说什么好像都有点多余,但面子——勉强维持的理智还是让他艰难开口,“嗯……我……也敬业。”
他的唇上一热。
沈和宜呆愣着,片刻后才发应过来,陆嘉年在用指腹轻轻摩擦着他的唇。
“让你在意得更深些。”
他说着,凑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