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落脊背挺直,手一松,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

  房间的门在他面前咯噔一声合上了。

  周围昏暗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顺着窗户蔓延进来。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走廊里。

  沈光落能够感受到身后人熟悉气息,熟悉的拥抱力度。

  还是和以前一样谢衍几乎要把沈光落抱得粉身碎骨,嵌入身子骨里。

  谢衍的头埋在沈光落的脖子处,唇贴在了沈光落的皮肤上,似在亲吻,口中低语着:“沈光落,你刚刚去哪里了……沈光落……”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在等你……”

  “你刚刚去哪里了……你刚刚去哪里了……”

  谢衍喝了不少的酒,身上凌冽的热气将沈光落包裹在其中,口中呼出的热气落在沈光落的脖颈,从沈光落的脖根一直蔓延到后背。

  沈光落后背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现在的他如同在被一只饿狼抱在怀中亲吻。

  沈光落开始极力的挣扎。

  他想要推开谢衍紧紧抱住他的手,转动着身子。

  谢衍力气大的可怕,不论沈光落怎么挣扎,谢衍都用了一股蛮力将沈光落抱在怀里。

  沈光落咬着牙不断的想要推开谢衍,谢衍用一只手就抓着沈光落的手腕。

  两个人一言不发,一人想逃离,一人不放手,无声的打架,在走廊里愣生生的换了个位置。

  沈光落转过身子,刚想跑。

  下一秒谢衍就撞到了沈光落身上,再次抱住了沈光落。像一个怎么都甩不掉的牛皮糖沈光落的后背抵在了走廊的墙壁上,经过两个人的一番折腾,沈光落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心里充满了无奈。

  谢衍死死的抱着沈光落,身上酒气弥漫,他头埋在沈光落的颈窝处,在极力的嗅尽沈光落身上的气味,如溺水之人。

  粗重的喘息声一下下的在空中响起。

  沈光落仰着头,看着前方的黑漆漆那个黑漆漆的墙壁,他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谢衍,你放开我。”

  谢衍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理智都不清晰,他听不见沈光落的话,口中还在重复着那句话:“沈光落,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沈光落没说话,站在原地任由谢衍抱着,面无表情。

  谢衍感受不到沈光落的回应,他抬起了头,对上了沈光落的目光。

  二人对视间,沈光落才看清了谢衍的脸。

  一个多月没见,谢衍瘦了好多。

  刚刚谢衍抱着沈光落的时候,沈光落就感受到了,现在他看着谢衍的脸,这个感受变得更加的真切。

  谢衍脸上的线条更加的凌厉了,眼睛红的可怕,像一只要吃人的猛兽。

  谢衍看着沈光落的目光里藏得东西太多太多了。

  以至于沈光落对上他目光的时候,浑身一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呆呆的看着谢衍。

  谢衍的鼻尖喘着气,两个人贴在一起,沈光落能感受到谢衍呼出气的温度。

  “我看见了……”

  谢衍的声音很哑很低,几乎是低到了尘埃里,里面压抑着无尽的痛苦。

  他说:“我都看见了……”

  沈光落听见这话,瞳孔收缩。

  沈光落能猜到谢衍看到了什么,于是他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谢衍的目光晃了晃。

  他想要听到沈光落的解释。

  那样都说明沈光落还是有一点点在乎他的。

  哪怕沈光落问问他看见了什么也好,可是沈光落却什么都不说,脸上的表情淡然,如同对什么都无所谓。

  谢衍的身子抖了抖,咬着牙声音泛着狠意:“我刚刚一直走在你和柏文童的身后,我看见他亲你了……”

  “你看见又怎么样?”沈光落不耐烦打断了谢衍的话,转过头就想要走。

  谢衍被沈光落的冰冷的态度刺的心脏鼓胀。

  他愣了一瞬,下一秒他拉过沈光落的手腕,将沈光落抵在墙上,不由分说的就吻上了沈光落的唇。

  谢衍的嘴唇还带着酒气,强制的吻了上来。

  沈光落瞪大了眼,开始尽力的挣扎,谢衍的双手扣住沈光落的手,沈光落就开始咬谢衍的嘴巴。

  沈光落的力道很大,用了十分的力气,口腔间瞬间就尝到了血味。

  谢衍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他不依不饶,双手搂着沈光落的腰,用了很大的力气,沈光落甚至感觉到自己快要被拦腰折断了。

  谢衍的吻既暴力又凶残,带着要把沈光落吞入腹中的气势,容不得任何人的反抗。

  沈光落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禁锢的木偶,不论何时他在谢衍的面前都没有力气反抗。

  走廊里响起亲吻的水渍声。

  沈光落口腔里最后的一丝氧气都被谢衍霸道的掠夺干净,他张着嘴胸脯剧烈的浮动,想要更多的氧气。

  谢衍将他拥在怀中,舌尖划入沈光落的口腔,和他缠绵在一起。

  沈光落觉得自己头昏脑涨,身子乏力,甚至快要晕过去。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声,谢衍脊背僵了一下,亲吻沈光落的动作慢了下来。

  谢衍喘着气,微微的沈光落的唇上脱离,没有回过头。

  “我说怎么一转眼你人就不见了,原来是先跑回来抱媳妇了,不过你俩好歹也进房间亲,在走廊里像什么样子。”傅哲彦的声音从走廊间响起,声音一改之前的沉稳,带着些轻佻。

  他还穿着下午的那件衣服,衬衣的前三个扣子都被解开,露出半截锁骨,手里拿着一瓶洋酒晃了晃。

  谢衍低着头,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滚。”

  傅哲彦挑了挑眉,转身了上了楼。

  脚步声踏在地毯上,发出阵阵闷响,越来越远。

  直到那阵声音完全不见,谢衍才抬起头看着沈光落。

  借着窗外的月光,谢衍看见沈光落的小脸泛起了潮红一直蔓延到脖颈处,眼睛里也带着水光,正瞪着眼看着他。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就抱在他怀里。

  谢衍的心一下就软了,他松开按住沈光落腰的手,抬起手捧着了沈光落的脸。

  看着沈光落这个样子,谢衍目光里的所有的戾气都散了,他用拇指的指腹轻轻的蹭了蹭沈光落的嘴唇。

  沈光落的嘴唇上还染着血迹,全是谢衍的血,蹭干净了血迹之后,能看见沈光落的嘴巴很红。

  是被谢衍亲的。

  很红很红……

  谢衍看着沈光落的嘴巴目光温柔,酒意使谢衍的反应有些慢了,他低声的问道:“柏文童还亲你哪里了……”

  沈光落只是瞪着眼看着谢衍,没有说话。

  谢衍的目光就盯上了沈光落的鼻子。

  他记得柏文童亲过沈光落的鼻尖。

  当时在灯光下两个人靠的很近很近,柏文童捧着沈光落的脸,微微俯下身,继而两个人就贴在了一起,引的周围的路人频频侧目。

  谢衍就站在他们身后的桥上。

  当他看见柏文童亲了沈光落的时候,满身的妒火都变成了江里面的水,全部都灌到了他的身上,不断的从鼻腔里灌入肺中,几乎要将他溺死在那里。

  谢衍恨不得冲山去将柏文童杀死……

  可是他不忍心伤害沈光落。

  谢衍低下头,垂着眼帘目光温和的望着沈光落。

  他想要亲吻在沈光落的鼻尖上,将沈光落身上属于柏文童的每一份气息都抹掉。

  沈光落只属于他一个人,只能是他的。

  谢衍的唇快要触及到沈光落的鼻尖时,沈光落突然大声说了句:“不要!”随手在身边抓了一个东西,狠狠的砸到谢衍的头上。

  砰!

  巨大的破碎声响起。

  谢衍的身子晃了晃,刺痛从他的头上传来,他几乎快要站不住身子,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光落。

  一切发生的很快。

  沈光落手的都在抖,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才意识到自己抓的是一个酒瓶子,砸到了谢衍的脑袋上。

  此时酒瓶子碎了……

  血从谢衍的脑袋上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沈光落喘着气,手一松,剩下的半截酒瓶子摔在了地上,发出叮咣一声。

  谢衍看着沈光落,血从头顶上的伤口处溢出,滑倒了谢衍的眼角,流到下巴处。

  触目惊心。

  然而心里的疼,比不上头上的一分。

  “沈光落,你想要杀死我吗……”谢衍问道。

  沈光落看着谢衍,不答话。

  谢衍咧了咧嘴巴,扬起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摇摇晃晃的向后退了两步,手抓着沈光落的衣角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努力不让自己往后倒。

  “既然想要我死,当初为什么要救我……”谢衍的眼里漫上水光,说话声很虚弱也很轻,里面含着撕心的痛。

  沈光落还是不语。

  寂静的走廊里,只有两个人浓烈的喘息声,还有从谢衍身上散发的酒气混合的血味,一时间空气浓烈的快要令人窒息。

  两个人都不说话。

  谢衍头上的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沈光落看见谢衍的脸越来越白,然后身子猛地晃了一下,他没站住脚,砸到了沈光落的身上。

  沈光落一把抱住了谢衍的身子。

  突如其来的撞击力袭来,沈光落稳不住身子,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地上。

  谢衍的头靠在沈光落的肩膀上,温热的血灌入沈光落的脖子。

  谢衍用身上最后一点的力气,伸出胳膊揽住了沈光落的脖子,他能感受到沈光落的体温,是冬夜的里唯一可以温暖他的火苗。

  只有沈光落可以救他的命。

  谢衍朝沈光落的方向挪动了挪动身子,两个人的身子贴在一起。

  这是沈光落第一次没有推开他。

  谢衍的头埋在沈光落的颈窝处,胸膛微微的起伏。

  “沈光落……你真的是……要了我的命。”谢衍哑声说。

  “沈光落,我爱你……我爱你……”

  “爱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回到我身边……”

  沈光落没有回话,也没有动,只是任由谢衍抱着自己。

  谢衍的头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沈光落现在的表情,可是他刚动了一下,疼的闷哼了一声,头又耷拉到了沈光落的肩上。

  没有得到沈光落的回应,谢衍笑了笑说:“酒瓶子砸头杀不死人……光落,现在捡起来地上那半截酒瓶……插入我的心脏……就可以了……”

  谢衍说到最后一句话,粗重的喘了两声气,没有了声音,他抱着沈光落的手也耷拉了下来。

  只有时不时打在沈光落脖颈上的呼吸昭示着谢衍还活着。

  沈光落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前方,也感觉头昏昏沉沉,连身子都动不了。

  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谢衍的味道。

  那种味道对于沈光落而言就是毒气。

  明明被酒瓶子砸的人是谢衍,沈光落却感觉自己快要昏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六楼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后是一步步下楼的脚步声,傅哲彦穿着一身睡衣,走了下来。

  他路过五楼的时候,本来没有往里面看,可是他刚刚走过两步,眉头皱了皱,察觉到空气里带着一阵淡淡的血味。

  有些不对劲。

  傅哲彦回过头,朝五楼的走廊里看了一眼,就看这一眼让他吓了一大跳。

  走廊里有两个黑影。

  沈光落坐在地上安静的就像是个雕塑,双手撑着地,他的身上还俯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傅哲彦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情侣之间的小游戏,不想搭理,看了两眼之后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皱着眉试探性的往前面走了两步。

  地上有一个破碎的酒瓶子,前面的两个人都像是死了一样,地上还滴了几滴血。

  “艹!”

  傅哲彦爆了句粗口,两步冲去把谢衍扶了起来,他从衣兜里拿出来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到了谢衍的脸上。

  谢衍脸上全是血,有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而额头上的血迹黏在头发上,刺眼的很。

  傅哲彦又拿着手电筒照向了沈光落。

  沈光落脸色正常,没有什么事。

  傅哲彦扶过谢衍的身子,叫了两声谢衍的名字,谢衍没有反应,傅哲彦心里一紧,抬眼时目光严肃看向沈光落:“你做的?”

  沈光落还在发呆,听见傅哲彦这句话,微微回过神来,如梦初醒的看着傅哲彦,啊了一声。

  傅哲彦看了看一地的狼藉。

  答案很明显。

  傅哲彦恼的直想挠头,他咬着牙说:“沈光落,你可真狠啊,他这些天那么辛苦都是为了谁!你还真下得去手!”

  沈光落看着傅哲彦,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痛感可是使他清醒一些。

  傅哲彦看着沈光落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没再多说。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了个手机号,对沈光落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等会别让人看见你。”

  “那谢衍怎么办……”沈光落低声的问。

  “让他去死。”傅哲彦恼的心烦,随口说了一句狠话。

  说完了他看见沈光落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觉得有些过了,立刻改口道:“我去叫人把他送去医院,你放心吧。”

  沈光落低头看了看谢衍的脸,没有动。

  “还不快进去!”傅哲彦手撑着谢衍的身子,哑着声音说:“你想这件事闹大吗?”

  沈光落手握成拳,紧了紧,从地上捡起钥匙,打开门走进了屋子。

  关上门之后,沈光落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的笔直。

  他听见了傅哲彦打电话叫人的声音,过了一会又赶过来几个人。

  他们的说话声音很低,应该是害怕招来其他人,接着就是一阵扑扑咚咚的脚步声,最后一切回归安静。

  沈光落坐在沙发上,一直在发呆。

  直到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两下沈光落才察觉到。

  他仰头看了一圈周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进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客厅里漆黑一片。

  沈光落又开始发呆。

  刚刚发生的一切,印刻在了他脑袋里。

  谢衍的声音不断的他耳边回响,一句句都如同苦酒一般。

  苦的让他清醒,醉的让他沉沦。

  “嗡嗡嗡……”

  手机开始强烈的震动,沈光落点开了手机,直接接起了电话。

  “喂……”

  “落哥,生日快乐啊!”小七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

  沈光落听见“生日快乐”这四个字,心思动了动,他想起来今天许的愿望。

  沈光落许的愿是希望自己以后每一天都可以快快乐乐。

  可是为什么只是过了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又好像不快乐了……

  “落哥落哥。”小七的声音还在那边响起:“你今天有没有人给你庆生?”

  沈光落顿了一下,心不在焉的应着:“有。”

  小七在电话那边不停的问话,他问沈光落爱尔兰这边的景色怎么样,吃的怎么样,有没有想他。

  问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电话突然断了。

  沈光落看了看手机,没多想,就挂上了电话。

  今天一天沈光落都没有时间点开手机,他现在才有空点开手机看了看。

  手机里全是发给沈光落的祝福短信,居然连李伦清都记得沈光落的生日,给沈光落在凌晨的时候发了很简短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沈光落一一的回复,对每个人都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等他回复完所有的微信,已经到了凌晨两点,沈光落没有挪动身子,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一直到手机快要没电了,沈光落才连忙冲到了卧室,将手机充上电,坐在床上看手机。

  等到快三点的时候,傅哲彦给沈光落发了一条微信。

  ——他没事。

  沈光落松下了肩膀,按灭了手机,转身躺在床上。

  未来的几天,傅哲彦似乎很忙,每次来到片场都是赶着时间里,一拍完戏就走。

  沈光落再也没有见到过谢衍,连他的消息都很少听到。

  有一次正好是沈光落和傅哲彦的对手戏。

  中午吃饭的时候,傅哲彦难得的没有提前离场,而是端着盒饭坐在沈光落身边吃。

  等到二人吃完,傅哲彦擦了擦嘴,看向沈光落问:“我晚上下了戏去看医院看他,你要不要去看?”

  沈光落手里拿着筷子停在空中,沉默了半响,问道:“他怎么样?”

  傅哲彦眯着眼睛,敷衍的说:“身体恢复的还行,就是精神不大好。”

  沈光落忽略了傅哲彦最后半句话,点了点头说:“身体还好就行。”说完就埋头继续吃饭。

  傅哲彦看着沈光落一副冷漠的样子,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他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伸手将桌上的餐具收起干净,起身的时候又想了想这件事,嗤笑着说了一声:“行吧,你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活该。”

  沈光落没应声,佯装没听见继续吃饭。

  往后的日子傅哲彦再也没提到过这件事。

  又过了一周后,张导将几个演员召集到一起,开始商量这部电影里最关键的一场戏——爆炸戏。

  在电影里,容雨石,江易,还有傅哲彦饰演的柳子雨,三个人最后的结局就是在这场爆炸里。

  柳子雨表面上是警察,其实是伪装成警察的卧底,为了探查到关于容雨石家族案件的情报,他一直刻意的接近的容雨石,最后二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偶然有一次,江易发现了柳子雨不对劲的地方想要告诉容雨石。

  可是不巧的是容雨石已经被柳子雨带了出来。

  柳子雨以和容雨石一起爬山为理由,邀请容雨石和他一起上山野餐,一起同去的还有柳子雨的几个好友。

  容雨石没有起疑心,答应这个邀约。

  次日一早,几个人就一起出发了。

  当天中午江易委托的人正好调查出了柳子雨的真实身份。

  江易得知事情真相后大惊,他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野炊,而是柳子雨和他的同伴想要借机除掉容雨石。

  江易连忙驱车赶到了他们野炊的那座山下。

  已经是傍晚,江易在远处的山崖下看见容雨石他们的车子,周围却没有人。

  江易便顺着几人留下的痕迹朝山里面找,最后他在一个很宽大的山洞里发现了几个人的烧烤架。

  江易走到了山洞的深处,一边叫着容雨石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

  这个时候,山洞里传来容雨石说话的声音,江易急忙向山洞里面跑,然后身后响起了爆炸的声音。

  这就是这场戏的全部过程。

  拍摄这场戏的当天,早上六点张导就带着所有人来到了山边。

  由于这是一场爆炸戏,力求真实,正式开拍时山洞里面的石头会真的塌下来。

  爆炸时采用的□□也都是真实的。

  这种时候最考验道具组的细心和专业。

  他们需要提前做好测量,□□的计量,爆破的范围,还有山洞塌下来时候的石块大小,落地方向。

  为了保证演员的人生安全,一切都需要做的十分精细。

  在开拍这场戏之前,张导一直在反复的检查,叮嘱道具组的人仔细仔细再仔细。

  这场戏说是一个大戏,但其实深入到山洞里直面爆炸的人——只有沈光落一个。

  沈光落画好了妆,穿好了服装,站在片场里等通知。

  柏文童拍完了上一场戏,和傅哲彦一起从山脚那边走了过来。

  从山脚到山洞的一路上,都是忙活着布置□□的工作人员。

  柏文童皱着眉头看了一路,走到棚子里拿出来两瓶水,走出来站到沈光落身边,一瓶水递给了沈光落,他侧着脸看向沈光落问:“马上要开始拍了,紧张吗?”

  沈光落眼睛定在远处,拧开水平灌了两口,晶莹的水珠顺着沈光落的嘴角滑倒脖颈,他喉结动了两下,咽下口中的水说:“没什么好紧张的,就是一场很普通的戏。”

  沈光落一点都不担心,柏文童看着远处的高耸的山洞,却有些忧心了,他对沈光落嘱咐着说:“虽然剧组将一起都算好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到时候你还是一定要小心点。”

  沈光落说了句知道了。

  这时候傅哲彦也从棚子里走了出来,很悠闲的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一边打还一边走到了沈光落身边,口中说着:“还没有开始拍,等会才开始。”

  “你和我说这些也不管用,要不你对他说。”

  傅哲彦的手绕过站在中间的柏文童,举到了沈光落的面前,对沈光落说:“找你,你要不要接一下电话。”

  柏文童还不知道谢衍来到了爱尔兰,站在两个人中间,猜不透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语。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一声:“沈光落。”

  柏文童听见这句话,目光变了变,看向了沈光落。

  沈光落看了电话一眼,没有从傅哲彦手里拿过电话,而是转过身朝张导走了过去。

  张导手里拿着剧本正好想要和沈光落谈一谈爆炸那场戏。

  沈光落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张导身边。

  留下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傅哲彦对柏文童耸了耸肩,将手机收了回来,对着电话里说:“不用候着了,人家压根不接你电话。”

  “你过来干什么?”

  “你不用担心他,我们剧组特别的安全,光是□□这一块,道具组就检查了不下二十次,根本不可以出问题……”

  傅哲彦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的电话又挂上了。

  傅哲彦看着手机,表情拧成了一团,摇了摇头低声感叹道:“爱情真的是要人命啊。”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沈光落就要开始拍爆炸的戏份。

  这场戏其实不难,不似当初容雨石和江易重逢的那场戏,需要激烈的感情碰撞,还有对演员哭戏的高要求。

  这场戏只需要沈光落冲进山洞,表现出很焦急的状态,站在指定的位置,听见身后的爆炸声之后,猛然的回过头。

  虽然简单,但是沈光落还是练习了很多次。

  因为□□的设备是一次性的,每一次的使用都要准备很久去设置,所以必须一次过。

  剧组里所有的人都准备好了之后,沈光落和一个摄影师站在山洞外面。

  张导坐在监视器前,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声“action!”

  沈光落和摄影师一起往山洞里面冲。

  ……

  江易看见了被人用过的烧烤架,山洞里还有残余的食物残渣,江易断定容雨石就在山洞里,他急急忙忙的往山洞深处继续走。

  “容雨石……容雨石……”

  江易的声音击打在山壁上,引起阵阵的回响,在山洞里显得格外的寂寥。

  没有人应。

  江易探着身子继续先前走,双手拢在嘴边,依旧不断的在唤着容雨石的名字:“容雨石……容雨石……你在吗?”

  山洞里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人声,江易听得的不真切,他以为是容雨石在山洞里面,急忙向前跑了两步。

  越往山洞里面就越暗。

  这个时候身后的山洞快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飞快的从江易的身后跑过去。

  “容雨石。”

  江易叫了一声,猛地回过头,瞬间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他看见一片能把眼睛灼伤的火光,轰然的升起来,迅速扩大,然后就是一声使人耳朵轰鸣的巨响。

  轰!

  爆炸声响起,山洞剧烈的震动,飞石瞬间朝沈光落扑了过来,四周弥漫气漫天的烟火气。

  大大小小的石头块砸到了沈光落的身上。

  接着山洞上开始零零碎碎的掉石头块子。

  摄影师站在沈光落旁边,将摄影机的镜头对准了沈光落,心里默数了三个数字。

  三……

  二……

  一……

  摄影师高呼了一声:“跑!”转过身扛着摄影机跑出了山洞。

  这件事张导之前和摄影师还有沈光落嘱咐过很多次。

  虽然□□什么都设定好了,但由于山洞内部结构存在不稳定性,所以一定要在爆炸之后三秒内跑出山洞,这样才可以避免山洞因为震动引起的第二次碎石。

  摄影师按照张导的意思,数了三个数就跑了出来,等他自己出来了之后,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白灰,他连忙将身上的石头块子都打了下来。

  周围的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大家面色焦急,惊呼道:“沈光落呢?沈光落呢?”

  摄影师急忙回过头,才意识到沈光落没有和他一起跑出来。

  ……

  沈光落站在山洞里,山洞上碎石块如同雨点一般打在他的身上,激起一阵阵的刺痛。

  沈光落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当爆炸响起的时候,脑袋一阵昏沉,接着记忆中所有的画面如同呼啸而过的海浪将他淹没在里面。

  他看见了他父亲和母亲的脸。

  五岁之前,沈光落有个很快乐的家庭。

  五岁时,父母离异,母亲拉着行李箱,不顾在身后哭喊的沈光落,坐上了一辆白色的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他七岁那年,他和父亲一起去游乐园里玩,父亲去洗手间,让沈光落在门口等她,沈光落站在门口乖乖的等着,却还是被一个人抱走。

  沈光落在车上不断的哭喊,不断的叫闹都无济于事。

  他被带到了一个大楼的工作室里,那些人将他的手脚绑了起来扔进了一间屋子里,沈光落借着光看见了坐在墙角的一个很虚弱的哥哥。

  即便那个哥哥被蒙上了眼睛,嘴角出血,身上也满是伤痕,可是他依旧很好看。

  沈光落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上了,第二眼便是无穷无尽的心疼。

  他心疼哥哥身上的伤痕,于是沈光落凑到了哥哥的身前,想要抱抱他,但是他的手脚被绑住,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和小哥哥说话。

  沈光落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哥哥不说话。

  沈光落又问了好几次,依旧得不到回答,沈光落就气鼓鼓的说:“既然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也不告诉你我的名字。”

  于是沈光落不知道那个男孩的名字,那个男孩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两个人就如同两条直线,突然触碰在了一起。

  相交,继而分开,本该再也没有交集。

  接着爆炸来了。

  沈光落看见刺眼的火光,然后就是一声轰响,四面八方的碎片都朝他们扑来,沈光落没有任何的犹豫的就挡在那个男孩的面前。

  后背传来了近乎灼烧的疼痛,连带着头上都开始刺痛。

  沈光落身子一软就倒在了男孩的身上,浑身的疼痛几乎要将他劈开,沈光落痛的想要哭,乏力的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后来沈光落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在医院里,爸爸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周围还有些别的亲人。

  他们和医生一起将沈光落围在中间,医生拿着一个小本子,指着上面一个很简单的加法算式问沈光落知不知“5+4等于多少”。

  个位数加减是四五岁的孩子都会算的算数,可是沈光落看着那串式子茫然的看了看他的父亲,傻笑了两声。

  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悲伤或是遗憾的脸色,只有他的父亲坐在床的旁边不停的叹气。

  医生拉着沈光落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他们将沈光落的脑袋塞在了一个机器里,照出来一个照片,指着其中的一个地上对沈光落和他的父亲很遗憾的说。

  “沈先生,我很遗憾的告诉你,因为这场意外沈小少爷重伤了脑部,以后他可能……”医生低头艰难的叹了口气,继续说:“可能很难像普通孩子一样了。”

  沈光落变成了傻子。

  那段时间是沈光落最晦暗的时光。

  沈家很大,却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

  沈光落成了傻子,每天都是保姆在照料。

  他的父亲逃避似的开始疯狂的工作,不愿意见沈光落,实在没有工作的时候,父亲就喝了个烂醉回家。

  如此循环往复,在沈光落十三岁那年,他的父亲得了肝癌,去世了。

  父亲死后,沈家的家室迅速的被亲戚还有公司的股东瓜分了,他们看着沈光落是个傻子,连父亲留个沈光落的遗产全部都抢了个干净。

  那时候沈光落无依无靠,爷爷的老战友看他可怜,将他接到了身边抚养,那就是谢衍的爷爷。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沈光落在谢爷爷家第一次见到谢衍,是在一个暑假。

  谢衍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毛衣,手里领着一把小提琴箱子,面色冷冽的从黑色轿车上走了下来,天生就是个贵公子。

  即便是沈光落变成了傻子,再次见到谢衍的时候还是喜欢上了他。

  他天天傻乎乎的跟在谢衍的身后叫哥哥。

  “哥哥,爷爷前几天带我去摘的草莓,我没舍得吃,留给你的……你吃,你吃……”

  “哥哥,这是我给你做的早餐,你喜欢吃吗……”

  “哥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觉,我害怕……我怕黑……”

  “哥哥,你等等我好不好……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沈光落无数次的拽住谢衍的衣角,却被谢衍一次又一次的甩开。

  可沈光落还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沈光落一次次的黏上去,哪怕摔的再痛,只要他看见了谢衍,所有的痛都没有了。

  他会再次拉住谢衍的手。

  恬不知耻。

  没脸没皮。

  谢衍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沈光落活了二十四岁,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谢衍。

  哪怕是他不记得所有的事情,哪怕是他忘记他对谢衍的感情,可是在枪响的时候,他还是会挡在谢衍身边!

  那是他的本能。

  他的生命,他的家庭,他的尊严。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谢衍。

  在那十几年里,依旧没有换回来谢衍一分一毫的怜悯和回眸。

  十三岁的时候,谢衍看着沈光落哭的样子会冷眼的嘲讽。

  “沈光落,你是个傻子,别跟着我,很烦。”

  二十五岁的时候,谢衍看着沈光落只会冷笑的说。

  “沈光落,你看看你自己,爱我?你配吗。”

  ……

  所有的回忆都出现了。

  沈光落是傻子的时候,还有他不是傻子的时候,两段回忆不断的交织拉扯。

  沈光落看着天上掉下来的碎石,心里却绞着的刺痛,他恨不得让自己直接葬在这里。

  他现在知晓了书里的所有情节,却比那些知道的要更多。

  沈光落仰着头,苍然笑了起来,声音在山洞里掩在了碎石之下,眼角的眼泪顺着脸一滴滴的落下。

  太多的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沈光落不想哭,只想笑。

  怎么会这样啊……

  怎么会这样啊……

  怎么会这样啊……

  沈光落连连问自己。

  之前穿进书里,他一直在感慨书中的这个沈光落真可怜。

  没人疼,没人爱,是个傻子,还喜欢上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也曾庆幸过,还好他不是那个傻子。

  可却没有想到那个自己一直怜悯的可怜虫——就是他沈光落。

  沈光落是个傻子。

  他就是个傻子!

  他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过,原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沈光落!

  “沈光落!沈光落!沈光落!”

  山洞外传来急切的呼声,在一片尖叫声中一个人影冲进了满是飞石的山洞里。

  那个人一直朝沈光落跑了过来,步履坚定,好像哪怕前方是刀山,他也敢往里面跳。

  谢衍冲到沈光落身前,一把将沈光落抱在怀里,想要拉着沈光落就往外面冲。

  沈光落昏昏沉沉,五感迟钝,几乎分不清周围的事物,他一把甩开了谢衍的手,咬着牙低声说了句。

  “谢衍,我可真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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