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驸马,求放过陈柑>第43章 往事

  梁珏觉得自己的揣测是有道理的,皎娘说他小时候长得可爱,也就是说她见过小时候的梁珏,她还问他记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似乎是在暗示他,他有记忆的那一位其实并不是他真正的母亲。

  他如此冒失地直接问出口,就是想乘皎娘心神大乱的时候套出实话。

  然而皎娘怔了一怔,而后失笑道:“小郎君想偏了,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只是与你母亲有旧,如今见了你,就像见了她似的,一时有些感慨,便想与你坐上一坐,说说话。”

  梁珏连忙道歉,又问道:“我与我母亲长得很像么?”

  “很像,”皎娘细细地端详他的脸,“特别是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待回到营地后,梁珏见了班始,便跟他说了这件事。

  班始心中一动:梁珏乃是梁家收养的孩子,如何会与养母长得像?皎娘所说的应该是他的生母。

  之前班始因怀疑梁珏的来历,曾令子瞻去查他的身世,然而只查到他不是梁父梁母亲生的,而后就查不下去了。没想到皎娘竟认识梁珏的生母,倒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自从向梁珏袒露心声后,班始便不再在意梁珏的真实身份,心想不管他是何来历,我都要把他留在身边。然而一想到梁珏还不知自己的身世,班始便想帮他查个水落石出,而后再告诉他。

  梁珏不知此番曲折,他见班始微皱着眉,似乎若有所思,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皎娘与原主母亲有旧,按理说我应该称她为“姨”,但她好像是老板的情人,那老板岂不是变得高了我一辈,成了我的“姨夫”?

  他身上顿时一阵恶寒。

  “你冷么?”班始见他抖了抖,便问了一声,然后拿起自己的长袍想为他披上。

  “等等!”梁珏身子一斜,避开了班始,“你先回答我,你跟皎娘是什么关系?”

  班始莫明其妙,“我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胡说!”梁珏打断了他的话,逼问到他面前,“什么关系也没有?那你怎么会在进城的第一天就跑去怜香馆见她?”

  眼见他如此忿忿然,班始笑了,伸出手指想捏他的下巴,梁珏忙避到一边去。

  “皎娘以前在雒阳的时候与家父有旧,”班始慢慢地解释,“其后她来到了宣曲,日前捡拾物事的时候,她捡出了几件家父的旧物,又知我回来了,便遣人来问我要不要拿回去。我与皎娘也颇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所以那日我就去了怜香馆,一为取物,二为与皎娘一叙。”

  班始的母亲死得早,他父亲长年寂寞,见皎娘风情万种,有空的时候去找她摸摸小手,说几句体己话,也算正常。

  知道了班始不会有变成“姨夫”的危险,梁珏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过于明显,被班始看出来了,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有话要问你,你那‘川江’的号……”

  糟糕,这事可没办法跟他解释。

  梁珏骨碌碌转着眼珠,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这时,恰好晋明在门口唤了他一声,说炖给中候的“药”已经煎得差不多了,要他过去看一看。

  梁珏立刻一跃而起,说了一声:“中候我去看看药。”

  班始不解,自己的伤都已经好了,怎地还要服药?想要问他,那人却已经跑了出去。

  梁珏一进大厨屋,就闻到一股浓香从小灶上的瓦煲中散发出来。

  中午在任府捡拾食材的时候,他就看到任家的厨屋内有牛肉,立刻讨了一大块过来。汉时禁杀牛,只有不慎跌死的牛可以拿来吃,所以市场上极少有牛肉卖。

  梁珏将牛肉与芦菔(即后世的萝卜)交给长水营的厨夫,再教他烹煮的方法,跟他说这是煎给中候的药,待煎了一个时辰之后唤他来看。

  如今已炖了一个时辰了,那香味便分外浓郁。

  撒一些细盐进煲内,任汤水再滚两下,梁珏便切了两大片姜,剥了三片蒜瓣,一起扔进煲内,然后,在厨屋靠墙的木架子上找到了一瓮黄酒,倒了一些进去,再盖上盖子小火慢炖。

  来到汉朝以后,天天吃不好,他的胃就强烈思念着以前曾经吃过的美食。

  虽说调味料不足是一个遗憾,但今日总算是可以重温旧梦了。如此一想,他又欢喜起来,拎起盖子,撒一些细盐进去,又用木箸略微搅动,肉香、酒香、芦菔的甜香,再加香料的清香,混合成一种勾魂的香味,热热地蒸腾而上。

  梁珏陶醉地深吸了一口,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转头看看四下无人,他便将木箸伸起煲内,挟了一块牛腩出来。肥美的牛腩肉吸饱了汁水,已变得松软,两边还带着薄薄的一层筋,在木箸间颤微微地抖着,梁珏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那块牛腩肉塞进口中。

  啊!就是这种味道!

  梁珏拿出一个大碗,将一半的牛腩肉和芦菔盛到碗里,然后端给门口的晋明,“这药已经好了,你拿去中候服用吧。”

  晋明走后,陈贵正好过来寻他,一下子就被牛腩肉的香味吸引住了,与梁珏一起围着那瓦煲挟牛肉吃。两人被烫得嘶嘶连声,却仍舍不得放缓争抢的速度,唯恐自己吃得比对方少。

  “你们在吃什么?”厨屋门口传来一声询问,原来是庞长寻了过来。

  “药渣。”梁珏抬起头认真地回答,唇上泛着油光:“中候吃药,我们吃药渣,这样才不会浪费。”

  “哦。”庞长并未多想,但见梁陈二人仍在争吃“药渣”,看起来甚是好吃,勾起了他的馋虫,便走了过去,说道:“给我吃一块。”

  梁珏笑道:“药渣没什么好吃的。”说完继续与陈贵争抢为数已不多的牛腩块。

  庞长靠得近了,就闻到一股浓香从瓦煲中散发出来,便再说了一遍:“给我吃一块。”

  这次梁珏与陈贵都没有理会他,眼看煲中的肉越来越少,哪里还顾得上说话?赶紧抢吃才是正经。

  庞长眼见如此情形,脑中灵光一闪,难得开窍了一回,嚷道:“你们这两个骗子!居然只顾着自己吃肉,不给我吃!”

  一时间,庞长咆哮如雷,挥拳追打两人,梁珏手里稳稳地挟着一块肉,哈哈笑着逃出厨屋,陈贵忙乱之中还不忘拎起那只瓦煲,然后撒腿就跑。

  喧扰了一番后,庞长终于追上了陈贵,吃到了最后两块肉。

  三人回到了梁珏住的厢房,梁珏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榻上,抱着肚子哼哼,一口气吃了太多牛肉的后果便是如此。陈贵吃得也不少,见他如此,便也不讲礼仪了,伸长了两腿箕坐于榻。

  庞长倒是站着,他怀抱着那只瓦煲挟剩下的芦菔吃,边吃边愤愤地骂梁陈二人。

  梁珏与陈贵对视了一眼,突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俩笑得太厉害,差点在榻上坐不稳,滚了下来。

  庞长勃然大怒,一手将那只瓦煲放在地上,奔上前去,按住陈贵提拳便打。他人虽粗鲁,下手却有分寸,陈贵又皮厚,倒不怕打坏了人。

  一旁的梁珏眼见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连忙叫道:“莫打我,否则日后你再也吃不到如此美味的吃食。”

  庞长本已到了他身边,闻言那拳头便落不下去,要收回却又不甘心,道:“那你日后所做的任何吃食,我都要第一个吃。”

  梁珏笑着应允了,庞长这才作罢。

  夕阳斜斜地透过小窗照了进来,梁珏伏在榻上,伸出手,用手指剪那阳光玩,阳光自然是剪不断的,只将他的手指照得如玉雕般微微透亮。

  他放下手,抬眼望望箕坐于一侧的庞长,懒懒地说道:“喂,我还不算真正认识你呢,你是什么来路,能不能说给我听?”

  庞长本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但或许是因为此刻房内的气氛太放松,又或许是因为他对梁珏的印象颇好,鲁直的庞长没有迟疑,就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

  他乃是老太尉之孙,喜欢围猎,一次在自家田园中布下围场后,不知怎地出现了一个放马的老翁,手下人前去驱赶,与老翁发生争执,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竟将那老翁给打死了。因害了人命,他便犯下了重罪,从雒阳发配到宣曲长水营服役。

  他的声音洪亮而堂皇,即便是提及自己犯下了死罪,从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变成了扒土吃风的刑徒兵,也不显颓然,眼中只有倔强。

  梁珏点了点头,坐起身,转头问陈贵:“你呢?”

  陈贵从坐榻上站了起来,慨然道:“吾祖籍高平,先祖曾有功于朝廷,以将军衔受封于世祖皇帝。贵粗识武艺,略通弓马,因闻北军五营为军中精锐,特自请前来长水营……”他立得笔直,昂首挺胸,年轻的脸上焕发神采,显然,不论是家世还是武艺,他都相当地引以为傲。

  梁珏好奇地问:“你后悔不?”

  作为一个世家出身的良家子,来到条件如此艰苦的长水营,他应该吃了不少苦。

  陈贵正讲得慷慨激昂,不料被他如此煞风景地打断,不满地抿了抿嘴,说道:“……不曾。”

  庞长立刻笑道:“哈,那在我耳边抱怨了很多遍的人是谁啊?”他不像陈贵那般心思绕个几重,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就被陈贵微带责怪地看了一眼。

  庞长只是不理。他知道陈贵的意思,不就是怕传到徐校尉的耳中吗?他倒是觉得梁珏不是那种乱传话的人,这是他的直觉。再说,就算传进徐校尉耳中又怎么样?事实就是事实。

  陈贵的心思远比庞长细腻,自然不是这样想的,可庞长已把话说了出来,他也无可奈何。明明他比庞长要小个两岁,然而比起莽撞热血的庞长来说,他却更象是一个稳重的兄长,终日担心幼稚的弟弟会闯祸。唉,做人真不容易。

  庞长才不管陈贵在愁什么,他捅捅梁珏,粗声粗气地说道:“该你了。”

  他对梁珏的出身颇感好奇。这人的职位是中候的书记,只是一个小吏,然而他生得美貌,皮肤细嫩无瑕,谈吐不凡,更像个世家子。而且他既会看症,又懂疱厨之事,还会打雁翅马鞍……一个自小被人服侍着长大的世家子可不懂这么多。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陈贵也有这种疑惑,他想得比庞长更深一层:如此人物,竟只是班中候的书记,可见班氏一族藏龙卧虎,只怕外头那些以为班氏从此没落的人都想差了……

  梁珏咧嘴一笑,“你们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用急,小比之后我自会告诉你们。”

  庞长虽有些狐疑他为何如此故弄玄虚,但他一向心大,不一会儿就丢开了这件事,起身说要去叫他那什的兵卒再跑两圈障碍跑,风风火火地走了。

  陈贵也想走,却被梁珏拉住,低声问:“庞长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吧?”

  陈贵不解其意,疑问地望着他。

  梁珏俊秀的脸上带着讪笑,低声道:“明明在自家园林里狩猎,场子都围好了,却出现一个陌生老汉;手下之人前去驱赶,那么巧就将他打死了;死就死了吧,顶多将那动手之人治罪便是,竟然将庞长也扯进去,而且还定了重罪……”他将最后一句拉得长长的,语调中尽是不以为然。

  在梁珏记得的历史中,汉朝的权贵没少做坏事,他们的家奴也是嚣张跋扈,打死个把人不算稀奇,出了事之后,权贵往往对家奴百般包庇,少数一两个将家奴交出来的,都能得个“贤良”的名声。至于将权贵问罪,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那权贵惹到了不该惹之人。

  “老太尉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引退的吧?庞长真是有一位好阿翁啊。”梁珏感叹道。

  陈贵悚然一惊,直直地盯着梁珏——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贵的父亲与老太尉是旧识,陈贵小时候亦随父亲去过太尉府,见过当时还是个小胖子的庞长。在听说庞长出事以后,陈贵曾感叹他的运气如此不好,只是想赶走一个老汉,却惹出了人命官司。

  他还记得当时父亲叹息了一声,神色既无奈又愤懑。

  在听了父亲的细细分析后,他才惊觉:那老汉出现得蹊跷,死得亦蹊跷,而且死后的第二日,朝中御史就为此事上奏,老太尉迫于无奈,以引退来换取庞长的性命。朝臣们的这些动向皇上未必不知,但他不置一词,便是一种对老太尉的对手的隐然支持。

  庞长莽撞鲁直,自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只以为自己运气不好才会遭此横祸,陈贵自认聪明,但若不是老于朝政的父亲分析给他听,他也不会了解其中的内/幕。而眼前这个梁珏,竟然只凭庞长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真相,这人的敏锐简直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望着陈贵震惊的表情,梁珏微微一笑。在后世他还是读过几本历史书的,这种以暗算的方式来解决政治对手的招数在书上不胜枚举。

  “老太尉引退,谁获益最大?是大将军吧?”梁珏意有所指。

  陈贵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梁珏的意思,“不是那样的,大将军他为人正直,绝不会做这种事……”口中虽如此说着,心中却隐约觉得梁珏的分析有道理。

  梁珏没有再与他争辩,只是在心中暗想:班始与徐冲这两位给他留下良好印象的官长是大将军的属下,被大将军所钳制;庞长是因为大将军一系的暗算才到长水营来的;班始的叔父是因为大将军之女的进言才能出狱;而自己又是因为大将军之侄的挑衅才立意要赢得小比……

  如果不是因为在小比之后就要回后世去,梁珏还真想亲眼见一见这位权倾天下、势力的触角无处不在的大将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过渡章,下一章就要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