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蒙撞到了树上, 内脏都震的生疼,昏迷之中耳边有许多女人的对话,他却听不真切, 想要醒过来, 但身体的束缚让他只能任由人摆布。

  莫言听将军率领了一小队士兵在周遭巡逻, 她们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实, 带好了棉布捂住了口鼻,目光敏锐, 身后还带着四五个面黄肌瘦的难民。

  难民呼吸困难,士兵们也不敢和这些难民接触, 用手里的长...枪推怼难民,嘴里面咒骂着:“快点走!少磨磨蹭蹭的!”

  莫言听只当没听到, 继续向前走着。

  当深厚的大部队抵达到一处茂密的小树林边上的时候, 莫言听将手抬起来, 打了个手势, 伸手的士兵敏锐的稳住了身形,观察着四周。

  莫言听盯着远处倒地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四处都是沾染了怪病的难民, 她无法确定远处人的情况,只得早早的下达命令。

  士兵们也看到了,警惕的看着前面的人。

  “你们两个上前去看看!”莫言听随手指了两人。

  被提出来的两人不愿意,但也知道她们的职责, 服从军令, 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地上躺着的人边上。

  见到一身矜贵的小公子,纷纷一愣,这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难民,但也不像是个好模样。

  两人对望一眼, 先是试探了鼻息,翻找了下周围和阚蒙的口袋,而后冲着身后的莫言听汇报:“回禀莫将军,这位小公子还在昏迷,并未找到有关他身份的东西。”

  莫言听皱眉,一夹马腹,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阚蒙的对面才停下来,打量地上昏迷的阚蒙。

  “他……”莫言听想了许久,压下心中的纠结,道:“把人送去隔离。”

  两个士兵见不得这么俊俏的小公子受那苦,求情道:“莫将军,这小公子看着身着就不是普通人,穿的都是上好的绸缎,不如……”

  莫言听冷脸,瞪着求情的下属,逼问:“你能确定他未染病?”

  “这…,”那人回头看了无声无息的阚蒙,话堵在嘴边,说不出话来。

  眼下病情严重,她也不敢擅做主张。

  “现在到处都是怪病的病人,万一他也有,得了呢?”莫言听质问,看着两人不敢在言语,她再次敲打,“现在上面的命令还没来,必须全部都集中处理,等待上面的命令,本将军劝你下次在求情前想好了,再说。

  “是,属下知错。”

  知道无法改变莫将军的命令,只好顺着莫言听。

  莫言听四处巡逻,抓了不少的流民。在她的眼里必须百分百的服从命令,不可以有一点点偏移,一根筋到底。

  她一趟巡逻大大小小的抓了二十多人,只要没有能验证身份的东西,她统统抓起来,眼看着就要送到隔离区,有人张嘴了,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高高壮壮的,一看就是个常年干活的。

  “这位大将军,我是附近城镇的百姓,能否放我回去?!”这个女人一点也不想跟着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她不是流民,她有是有证明身份的通关文书的,没必要跟一帮有病的人在一起。

  “不行。”莫言听一丝不苟,绝不放水。

  “大将军我能证明我的身份,只要您去附近的城池,去王家找我即可。”女人生怕她会拒绝,道:“大将军通融通融,我不会让您吃亏的。”

  说着,手不自觉的比划了下钱的手势。

  见状,莫言听还想拒绝,身后有个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的提醒,“莫将军,上头只说了处理流民和难民,莫将军这样,要是引得其他人的不敢,一纸罪状将您告了,太吃亏了。这帮人都是不讲理的。”

  莫言听皱眉看了眼这人,想到他在军中被人称作“包打听”,想了想,也就默许了,让人去通知,证明了身份就把人带回去。

  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人见状,也纷纷申请,说出地址让人帮忙传一下,带着证件来领人。

  莫言听允了一个,就不可能区别对待,其他人便也都答应了,顺便告诫这帮人以后都注意着点,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能走了的人都走了,最后剩下了八个人,都是没人认领的真难民,外加一个阚蒙。有心帮忙的人干着急,但阚蒙迟迟不醒,也没办法。

  时间差不多,莫言听直接下令,“把人都送进去。”

  “是。”

  阚蒙最后也没逃脱进入隔离区的命运。

  翌日正午,后背疼痛,脖子酸软,脑袋一阵阵的晕的阚蒙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全身难受,但他总算是醒了过来。

  视线左顾右盼,周围的环境非常陌生,他独自一人躺在一块破布上,头顶上方有个破烂的棚子,勉强能帮着遮挡阳光,如果是下雨,半点用处都没有。

  距离他不远的是横七竖八躺着的男人,好似都没了呼吸,除此之外,周围都是男人,年龄上到老下到小,应有尽有,可他们也都勉强的活着,难看的脸色看得阚蒙有种误入地狱的错觉。

  他不敢相信,颤巍巍的找到个老伯,开口询问。

  “老伯,这是哪儿啊?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他指了指远处貌似尸体的人,“他们是死了吗?”

  年长的老伯病歪歪的,抬起手拄的拐棍敲开了阚蒙,赶人:“那些都是得瘟疫死了的,你滚远点,别传染给小老儿,乖乖,你要是敢传染给小老儿,小老儿就打死你!”

  “……”阚蒙无言,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

  他被谢涛的人送到了有瘟疫的地方!

  这是他听到老伯话的第一反应。

  谢涛是有多狠,半点见不得他好,把他丢到这里就是故意想要让他自生自灭啊!

  像是给他提醒一般,隔离区域外面,士兵带着一桶类似猪食一样的糊糊走了过来,嫌弃的将木桶丢下,人就跑没影了。

  隔离区的人快速地冲了过去,将那些难以下咽的糊糊往嘴里塞,这里是隔离区,送吃的也有限,为了能活下去,有的吃,难民都不挑。

  只有阚蒙看的眉头全都皱到了一起,冲着边上站岗的士兵喊了一句:“我没得病,我没有,你们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说着,阚蒙匆匆的跑向门口,想要好好的说说,离开这里,他不能被困在这里。如果他真的困在这里,就是死了,妻主可能都不知道,他不要,他不要这样默默无闻。

  甚至死了连妻主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不能接受,他不许。

  他跑的急,加上身子弱,脚下一痛,狠狠地摔了一个大马趴,痛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却没哭出来。

  刚刚还赶人的老伯收回了手里的拐棍,眼皮抬了抬,不冷不热的嘲讽了一句,“进都进来了,你还想出去?”

  “要是你说两句就能出去,那这里谁是傻子?!”

  阚蒙视线观察周围,果然很多精神还算好的人都安安静静的呆着,不敢轻举妄动。

  他抬起头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老伯,“你……”

  “长的太扎眼,不是先死,就是早亡。”老伯悠哉,仿佛没受半点影响,眼神看向几个位置,“你自己看着办。”

  阚蒙开始还不明白老伯这两句话的意思,视线跟过去,瞬间冷了脸。

  隔离区中男女混合隔离在一起,不少淫邪的目光看过来,恶心的他打了个哆嗦,急忙转身,背对着他们,做了个深呼吸,往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尸体边靠了靠,这才打消了不少人的视线。

  有几个想打阚蒙主意的人也不由得失望,好生生的白净男人脑袋不好使,自己找死。

  老伯见他反应,笑了笑,没再说话。

  阚蒙生怕还有人不死心,从地上抓了把带水的黏土,往脸上抹了不少,衣服上也沾了沾。一个活脱脱的清秀好少年,变成了个脏兮兮的乞丐叫花子。

  只是尽管狼狈,阚蒙那一身温婉的气质怎么都无法掩盖,这样的气质在乞丐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老伯看了他一眼后,叹息,却没在说什么。

  知道自己的伪装过于稚嫩,阚蒙抿着唇,找了个小角落抱住自己安静的坐着,尽可能的当个透明人。

  现在的情况还不明了,他要时刻小心的活着,等待时机逃命。

  隐忍,他可以。

  妻主从小上战场,也能好好的活着回来,他是妻主的王君,绝不会给妻主拖后腿。

  他一定还能再见到妻主的。

  ***

  皇都内,因为难民增加,诊堂和药铺格外的缺人手,开始不少的小老百姓前来看病,而后变成了大量的达官显贵将大夫传走,进府给人治病。到了这个时候,贫苦的老百姓连看病的机会都没有了。

  秦若梦和秦若嫣为了解决难民的事头疼不已。

  终于在御医确定了眼前的病发症为瘟疫后,秦若梦和秦若嫣懵了,心里有这方面的推测,可当证实了后,心里还是会后怕。

  瘟疫,搞不好大家都要死的。

  秦若嫣慌了:“二姐,这可怎么办?皇都内也有瘟疫了,再不想办法,我们都要死的。”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我们从长计议,肯定还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你别急。”秦若梦安抚的拍了拍秦若嫣的肩膀,随口安慰着,心里在盘算是不是要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眼前的一切,可行性有多高,事后会不会被人诟病。

  她的脑袋极速的旋转着。

  “不是啊,二姐,那是瘟疫,那可是瘟疫。”秦若嫣恐惧的颤抖,抓着秦若梦的手怎么都不松开,手心里面全是汗,冰凉冰凉的:“万一,万一那病传到了宫里,然后一传十十传百,那我们怎么办?到时候周边的国家会不会对我们赤凰国虎视眈眈?会不会趁机做什么?我们是不是要成为别国奴隶了?我不要,二姐,二姐,我不要!”

  秦若嫣像是疯了一样颤抖,恐惧萦绕着她,在她的衬托下,在场的所有人都黑了脸,让其他人的心也跟着慌了起来。

  秦若梦黑着脸,打了秦若嫣一巴掌。

  “够了,闭嘴。”

  秦若嫣被打蒙了,傻愣愣的看着秦若梦,“二姐你为啥要打我?”

  说完,她委屈的哭了。

  是真的委屈,那模样争得了秦若梦大量的同情心。

  这个五妹自小就如履薄冰,努力的读书想讨好母皇,可任凭她怎么努力,母皇对她就是不感冒,甚至是不关注。

  好几次因为想要分得母皇的一点点关心,她就故意找秦若曦的麻烦,一两次还算好,次数多了,秦若曦烦了,半点情面没留,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出气,秦若嫣整整两个月没下来床。

  秦枭知道了,只轻飘飘的说了句“下不为例。”,就算是揭过去了,秦若曦依旧还是女皇疼爱的女儿,而秦若嫣连个关心的只字片语都没有。

  想起从前秦若嫣吃得苦,秦若梦多了点耐心,“好了,现在还不是怕的时候,二姐不会让赤凰国到了那地步的,也不允许。”

  秦若嫣昂头凝着秦若梦,满脸崇拜。

  她的反应让秦若梦心里非常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