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柏麟,柏彧齐独自坐在医院外面吸烟区的马路牙子上,点了一支。

  猩红的烟头成了黑暗中的唯一光芒,柏彧齐没怎么吸,更多的是发呆盯着。

  一支烟的时间,柏彧齐回到住院楼,推开紧急通道的门,一节一节踩踏实了再往上走。

  心里的一地鸡毛,随着时间与体力的消耗跟着消散,那些不舍,那些犹豫通通抛掉。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柏彧齐端着盆热水走进来。

  淤啸衍的床被护士调起来,他靠着枕头看电视,这个点儿正好在放新闻联播。

  看到柏彧齐过来,不由得目光追随过去:“齐齐,你去哪儿了?”

  柏彧齐端着水盆儿小心翼翼走过来,生怕他这buff突然发脾气一盆水浇这病号身上。

  “去送爷爷了。”柏彧齐拧好热毛巾,站起来看着他,“医生不让你怎么动,今天别洗澡了,我给你擦擦?”

  淤啸衍点了好几下头,生怕小妻子反悔:“好。”

  柏彧齐瞧着淤啸衍那副“我乖乖的,你快点来”的神情,脸颊不由得一烫,躲不开那黏着的视线,着实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淤啸衍为了做手术,留了一个月的头发又被剃光成了短寸,没有任何头发遮挡的脑袋露出他勾人摄魄的帅脸,一身正气的那种帅。

  柏彧齐突然就想到了之前有个前辈导演称赞淤啸衍长了张“正派脸”。

  当时前辈导演在拍周年贺岁片,里面有个正面代表角色,他第一眼就相中了淤啸衍,说他身上有其他人没有的那种沉寂锋芒。

  像把藏在低调刀鞘里一把除恶铲奸的刀。

  柏彧齐当时还拿着那个黑粉号大放厥词,说他演技垃圾只能靠脸当花瓶,还讽刺他那张脸注定他戏份路子窄。

  现在的他只想把之前的自己掐死在键盘面前,让这个世界少一个键盘侠。

  淤啸衍伸出的小指头戳了戳小妻子的胳膊,他跑远的思绪这下拉了回来。

  “嗯?怎……怎么了?”柏彧齐晃了一眼,又低下去。

  “齐齐,你是不是累了?”淤啸衍握着柏彧齐的手关切地问。

  “没有。”柏彧齐快速抽开他握着的手,走到一旁的水盆前,侧着身子去拿毛巾蘸水。

  淤啸衍看着自己空荡荡捞不住小妻子的手,双眼一道暗伤闪过。

  ……

  柏彧齐僵硬地给人擦完身子,那张猴屁股一样的脸热到发烫,怕淤啸衍看出端倪,他没敢看他,也没敢帮他穿好睡衣,端着水盆头也不回地跑了。

  几乎赤/裸着上半身的淤啸衍望着小妻子凌乱的步伐,心底蓦地一沉。

  他拿起桌边的手机,疑惑地点开四人儿子群。

  -鱼爸爸:我身材不好吗?

  -鱼爸爸:为什么我家小孩看见后,一点你们说的反应都没有?

  -鱼爸爸:你们驴我?

  容奕第一个冒泡:不是说你丫脑子被磕了吗?还玩手机?

  项朔表示一下他的关心:那点坡度都能磕着脑袋,你他娘在队里学的东西都还回去了吧?以后别说你是从731出来的人!

  蔺憬是唯一给出答案的:连你身子都不馋,你们俩在谈柏拉图?

  淤啸衍:……

  这群不靠谱的儿子,问他们还不如闭嘴。

  当然,淤啸衍不知道的是得知他躺医院的时候,这哥仨的反应有多大。

  容奕还在私人会所里陪几位重要的客人聊天,电话接通时太吵了,容奕喊了两声不管用,从桌上拎起一瓶拉菲直接敲桌上,全场安静。

  项朔在野外练/狙,刚练完换换手感拿了支短步27,助理跑过来说完情况。

  “砰”得一声,向来枪/枪红心的项朔第一次出现了9分。被手底下的那群兔崽子整整讨论了一宿。

  ……

  柏彧齐跑洗手间倒了水后,顺便把自己也洗了一遍,给快能冒火的脸颊降降火,顺便冷静一下蠢蠢欲动的某位小弟弟。

  有水盆挡着,只要他溜得快,笨鱼头就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说出来会被屏蔽打马赛克的东西!

  更不知道他身体发生了某些不能说的变化!

  柏彧齐也不擦脸上的水珠,蹲在地上,脑袋抵着墙面,闭起眼睛长长缓了口气。

  说好的他直男恐同呢?

  而且他以前并没有对哪个男人是能升旗的。

  柏彧齐摸了把脸,烦躁地两只手暴风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

  冷静完的柏彧齐,面无表情地进病房里,又帮人刷牙泡脚,陪着人去了趟病房内的洗手间。等他们两出来,整个楼道的灯已关掉,只剩几个病房里闪着几盏灯。

  “困吗?睡吧。”柏彧齐扶着人往床上走,“头晕不晕?”

  淤啸衍坐在床边,微微摇头:“不疼。”

  “那就行。”柏彧齐扶着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把床往下调了调。

  “我把顶灯关了,给你留个小夜灯,这个太晃眼了。”柏彧齐说完打了个哈欠,他除了晕过去的时候睡了一会儿,没再闭眼,这会儿真的有点乏了。

  “好。”淤啸衍瞧着小妻子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心疼了。

  柏彧齐关了灯把旁边的陪床往淤啸衍这边挪了挪,尽可能减少两个床之间的距离。

  “你夜里有什么事就喊我。”柏彧齐坐在床的最外边,背对着淤啸衍拖鞋,他是真的有点想躺下了。

  “好。”淤啸衍侧着头望着脱掉外套的小妻子。

  不是很熟悉的房间,不是很宽敞的床,两人之间有盏暖黄色的灯散发着柔和暖光。

  小妻子就在他眼前,但他却够不着,手臂撑直也只能碰到他那张床的边缘。

  柏彧齐换好睡衣,躺在悦悦换好床单被罩的床上,侧着身子,两只手放在脸边望向淤啸衍。

  之前两人在一起睡觉就是单纯的睡觉,加上白天太忙太累,粘床就睡着了。

  这还是他们两第一次面对面望着对方,任由视线相互纠缠试探。

  在暖黄灯光下,看清对方却又像加了层薄纱,忽明忽暗。

  抓得着却又像没抓到一般,轻搔心头。即碰不触的瞬间,莫名同步的呼吸心跳。

  谁也不想打破此时此刻的安静。

  不去想,心底想要拼命抓住舍不得放开的人该如何转身离开。

  不去想,日日夜夜相伴笃定的真心不过是镜中水月一厢情愿。

  “啸衍,睡吧。”柏彧齐看着他,率先开口。

  淤啸衍这次却没第一时间回答,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不想睡。”

  “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柏彧齐:“……”

  “想听什么?”柏彧齐挠了挠头,在自己脑子里搜刮关于睡前故事童话故事之类的东西,“我先说好啊,我听过的故事并不多。”

  淤啸衍学着他的样子,侧过身子:“你讲,我就听。”

  “那我胡说八道你也听?”柏彧齐乐了。

  “你说什么我都听,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愿意说,他就愿意相信。

  “我想想啊……”柏彧齐换了个姿势,平躺着眨巴眨巴眼皮,“很早很早以前啊,有个小男孩儿走在贫民区的筒子楼巷内,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去翻东西,偶尔能翻出来半只鞋,他就蹬掉自己脚上的那只,换上新捡到的鞋……”

  那是他第二次因福利院倒闭而流落街头,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没了第一次那么害怕,找回了一点胆气,敢拿着一根粗木棍跟巷口的瘸腿老麻子抢地盘儿。

  小男孩儿长得特别好看,是整个福利院最漂亮的孩子,每次都能被来领养的人第一个挑中,可就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他从来都没能从福利院走出去。

  然后在经历了四次福利院倒闭后,他长到了七岁,可以上小学的年纪。

  小男孩遇到了那个造成他噩梦十年的人。

  那些水缸、笼子、大掌,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被他全数打包,刻意的回避遗忘,只在某个夜晚才会悄悄钻进他梦乡中。

  以前他太小,没人教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办。

  他只能像颗烧不尽的野草,拼尽全力在这片大地里挣个活的机会。

  从被打被骂开始学会反击,学会有仇必报。

  可他找不到出现在梦中手掌的那个人,也搞不懂那段日子究竟如何存在,他像是被人凌空投到一处迷宫里,只能跌跌撞撞摸索着度过,望着窗外那轮明月熬过一轮一轮的折磨。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不知道叫什么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

  即使他躲在幕布后面,也给当时的小男孩种下了一个梦。

  那是他心中的天神。

  可没等他找到那个人,他就不见了。

  后来他从只言片语中寻摸到一丝线索,顺藤摸瓜的找到了现在的男神曲遇琛。

  虽然男神与第一次见面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但他还是被曲遇琛所折服。

  曲遇琛身上有他没有的恣意生活,自由放纵,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小男孩一路摸爬滚打苟活到现在,已经可以挺起腰板站在人前,已经成了可以养活自己的大人。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可以平平淡淡的度过时,上天又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这次,背上了,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柏彧齐喃喃道。

  爱上了曾经很幼稚时讨厌的那个人。

  柏彧齐心底补完后面那句话,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在心里说过也算数。

  他表白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柏某人离婚日记第七十六篇:

  只是笨鱼头听不到而已啊!

  那又怎样?

  反正我表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