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乌泱泱的雾林里独有两道人影穿梭其间。

  如死水般沉静的林子里,只听得到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忽然,一男子清亮的声音划破了这片寂静。

  “有酒!”柳青云惊喜道。

  “师父。”江天歌颇有些无奈,他的师父还是一点都没变。

  柳青云闻着味道一路往前冲,江天歌灵力还未完全恢复,只得在后面慢慢跟着。

  “还有烧子鸡!”已经跑远了的柳青云喊道。

  “师父,你不能吃,要不然我就要用缚仙带啦。”江天歌走近道。

  柳青云蹲在地上,左手拿起一块摔碎的酒坛子,右手拿起纸包着的烧子鸡,可脸上竟没有一丝笑容。

  “师父,我们不能吃这些东西。”江天歌走过来,以为柳青云是听了自己的话才不开心,语气放缓了些。

  “烧子鸡还是热的。”柳青云怅然道。

  “热的也不能吃。”江天歌反倒成了个小大人,试图接走柳青云手里的东西。

  柳青云兀自摇头,“不是的,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江天歌跟着紧张起来。

  柳青云丢掉手里的东西,猝然起身,只丢下“禹秋”两个字就匆匆往悬崖边跑。

  柳青云蹲在地上,捡起还发热的纸包时心像是被灼了一下。

  他立即就想到了禹秋。

  柳青云把他支使开,一来也是真贪嘴,二来也是为他好,不想让他趟这摊浑水。

  只是柳青云没想到魍魉山外居然有雾林的存在。

  这雾林说危险也危险,说不危险嘛也没啥可怕之处。

  但禹秋毕竟不是柳青云,他的执念是什么,柳青云不知道,会不会被雾林迷惑,柳青云也不知道。

  可从摔碎的酒坛和掉到地上的烧子鸡来看,禹秋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

  柳青云根据上面还残存的温度判断出纸包脱离禹秋的时间不长,所以只要他没跳崖,掉入万骨窟,一切都还有挽救的余地。

  “师父,你要去哪?”江天歌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运转灵力,加速追上柳青云。

  “禹秋出事了!”柳青云焦急道。

  “禹秋是谁?”

  “就是他!”柳青云指向崖边,飞身冲了过去。

  已经被幻觉困住的禹秋双目失神,身子前倾,眼见着就要掉下万骨窟。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如一泓清泉注入禹秋混沌一片的脑子里,他恍然回过神,转身朝后看去,认出了柳青云。

  “青云师父,我一直把烧子鸡揣在怀里,生怕他凉了,你赶紧趁热吃了吧。”还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禹秋话音刚落,人倒身掉下悬崖。

  柳青云顾不得自身安危,跟着一头跳下。

  有从万骨窟底下飘上来的烟雾勾住了禹秋的手脚,让人急速下沉。

  柳青云用及云将那烟雾斩断,伸手拉住禹秋的胳膊。

  就在他准备飞上悬崖的时候,又有一阵浓雾袭来,将二人包裹住往下拉。

  柳青云带着禹秋想御剑,可及云不知怎的,竟不听他使唤,和柳青云一起往下坠。

  “青云师父,对不起,不该强求让你收我为徒的。”禹秋还处在半梦半醒当中。

  柳青云急着想办法上去,根本无暇回应他。

  冷风灌入身体,好似一把锥子从人身上贴肉划过,柳青云心头凉得投投的。

  慌乱中,一道红光从柳青云身旁扫来,将那浓雾尽数驱开。

  接着,江天歌飞身而下,一只手抓住上霄,一只手抓住柳青云,将他二人一起带上了悬崖边。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柳青云从无尽深渊重回到实地,他还没缓过神,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江天歌灵力损耗过甚,受了内伤,一口血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单膝跪在柳青云身旁扶住他,眼睛却是盯着禹秋。

  回到地面后,禹秋彻底清醒,但他完全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察觉到江天歌打量他的眼神。

  “师父,他是谁?”江天歌带着明显的敌意,问柳青云。

  柳青云清了一下嗓子道:“是门里新招的弟子。”

  “可是他为什么直呼你的名字?”

  “不是后面还有‘师父’两个字吗?”

  “师父收他为徒了?”江天歌脸上不悦。

  “还没有,怕你介意嘛,想先问问你。”

  江天歌随即展露笑颜,他这一笑,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江天歌全然不顾,随手抹干净,心满意足地笑着。

  “禹秋,你知道你刚才陷入幻觉了吗?”柳青云问禹秋。

  禹秋丢了魂一样,听到柳青云喊自己才回过神。

  “我……我看到你了……”禹秋垂眸道。

  没等柳青云继续问,江天歌先从地上弹起来,质问道:“你有非分之想?”

  禹秋被江天歌的气势吓到,连连摆手,但随后又点了个头。

  “我看你还是趁早断了你的肮脏想法吧!”江天歌怒道。

  禹秋被江天歌激怒,瞪着眼睛看回去,“我只是想拜青云师父为师,只是想……成为天下第一,你可以说我异想天开,但你为什么说我肮脏?”

  江天歌眨了下眼睛,气势忽地弱下来,“你只是想拜师父为师而已?”

  “要不然呢?”禹秋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

  “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就好。”江天歌扶着柳青云站起来,他说的声音很小,禹秋没听清,柳青云完全没在意。

  “你就是青云师父的徒弟?”这回换禹秋打量江天歌。

  “是我。”

  “你比青云师父还厉害?”

  “不曾,但师父一直都是我追赶的目标。”

  禹秋露出不屑,“我就知道,青云师父才是天下第一,我拜他为师准没错。”

  “别一口一口青云师父,师父的名讳不是你叫的,他更不是你的师父。”

  “我爱怎么叫怎么叫,关你什么事?”

  “你……”江天歌还欲再辩,被柳青云强行打断:“好了,你们俩吵得我头疼!”

  “眼下不是你们俩聊天的时候,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妙。”柳青云正色道。

  江天歌不知道柳青云是怎么把他和禹秋的争吵当成只是在聊天的,他看柳青云脸色不对劲,有些担心。

  “师父身体不适?”

  柳青云轻咳一声,努力让凝重的表情舒缓了些,“没事,只是有些累。”

  “师父,我带你回去休息。”江天歌才说完,柳青云还没点完头,腿下一软,人直接倒下。

  还好江天歌反应快,及时将他搀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师父!师父!”

  柳青云在迷迷糊糊间听到江天歌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吵个不停,他好想爬起来把他的嘴缝上,但是他没有力气。

  他嗓子渴得冒烟,可他连张嘴要水喝的力都没有。

  “水……”只是这一个字,柳青云似乎是积蓄了三天的力气才把他说出来。

  “师父,你终于醒了!”江天歌忙倒水过来,让柳青云靠在自己身上,把杯子凑到他嘴巴给他喂水。

  柳青云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水,久旱的身体才逢了甘霖一般,渐渐恢复生机。

  如破茧的蝴蝶尝试张开翅膀,柳青云浓密的眼睫颤了几下,才终于打开。

  此时的他正身处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窗外有婆娑树影,映在窗户纸上,如少女扭动着腰肢。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也不是江天歌的房间。

  柳青云扫视一圈,得出结论。

  “师父,我们现在是在泉奚山兰午派。”江天歌道。

  柳青云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恹恹道:“为何会在这?”

  “那日你昏倒,我心里着急,只想找人给你看看,泉奚山离魍魉山最近,兰午派里也有精通医术的前辈,我便擅自把你带来了。而且,我寄住在兰午派,也该回来向他们通告一声,以免让他们为我担心。”

  “有理。”柳青云坐直身子,喝过水后,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师父,你当时晕过去,我可吓死了,我还以为你是被赵北罡强迫喝了什么药水,还好路掌门说你只是内息失调,并无大碍。”一想到当时柳青云毫无预兆地晕过去,江天歌仍然心有余悸。

  “那就好。”柳青云淡淡道。

  “真的只是内息失调吗?兰午派掌门亲自诊断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柳青云心想着,心里既庆幸,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柳青云出神间,对面的窗户忽被人打开,一小姑娘把头伸进窗户里,一本正经道:“如果只是内息失调,怎么会晕三天?而且以你师父的体质不存在会因为内息失调晕倒的。”

  “你怎么又来了?”江天歌走过去要赶她。

  “你让我再看看,我不信他只是内息失调。”小姑娘名叫泪言,年纪和江天歌相仿,一身鹅黄色襦裙,长得娇俏可爱。

  “难不成你的医术比你们掌门还高?”江天歌问。

  “不是我说,我们掌门就是个草包,天天躲在密室里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门派里的事一点都不上心,我对他的医术十分怀疑。”泪言笃定道。

  江天歌只当她胡闹,朝窗户外喊道:“禹秋,你怎么守的门?”

  站在门外的禹秋像根木头一样,直愣愣看着前面,一点也没注意到扒到窗户上的泪言,听到江天歌喊,才连忙跑过去。

  “泪言姑娘,你要试药找别人试,别打扰青云师父休息。”禹秋好言好语地劝道。

  “我是要救他,你们一个两人的都不识好歹!”泪言耸着鼻子气愤道。

  “让她看看也无妨。”柳青云笑道。

  他看这小姑娘顺眼,也是心血来潮,想陪她玩一玩。

  “师父。”江天歌有些不情愿。

  “睡了这么多天,我也该活动活动了。”柳青云起身伸了个懒腰,朝门外走去。

  江天歌只好跟着。

  “你要看便看吧。”柳青云将手腕伸给泪言。

  泪言让他坐下,纤细的手指搭在柳青云白皙精瘦的手腕上为他把脉。

  江天歌和禹秋屏息凝神看着,明明觉得泪言不靠谱,可在一旁等着还是很紧张。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风在耳边细语。

  不知过了多久,江天歌有些耐不住了,“还没好吗?”

  泪言蹙着眉头摇头,“我看不出,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生长。”

  “是不是我的灵力?”柳青云带着打趣的语气道。

  “我不知道,总之就是异于常人。”

  “我师父本就异于常人。”江天歌自豪道。

  “是啊,”柳青云笑着,忽地记起什么,对禹秋道,“禹秋,我渴了,你再帮我买点酒来吧,反正我的身体能自动排污,喝点也没事是吧。”

  “师父!”江天歌喝道。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关注我的vb@废柴厌十七,我会在里面分享我的写作进展和预告一些我会写的文,当然还有我的牢骚日常,欢迎大家跟我聊天啊,一个人写文真的太难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