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啦啦的水从空中飘落,打湿了三人的衣服,渌水兽已近在身前。

  江天歌接过絮絮手里的蜡烛,推了他二人一把,“你们快走,我把他引开。”

  眼见着重重迷雾之下,赫然出现化成巨型蟒蛇的渌水兽,正弓着身子低头玩味似的看着相比之下弱小无助的三人。泪言和絮絮无奈之下,只好另外点了根蜡烛,准备驾着灵水离开。

  两人正要行动,渌水兽却也动身冲过来,看着是要来挡他们的去路。江天歌引着灵水,钻入渌水兽的视线,与它眼睛齐平,故作挑衅,“你这畜牲能听得懂人话吗?”

  渌水兽张大嘴,对江天歌打哈欠似的低吼一声,看着像是听懂了人话,谁知,却又根本不把江天歌放在眼里。带着一身水从江天歌头上越过,冲向泪言这边。

  泪言和絮絮两人无计可施,只能抱头蹲在灵水上,等着受死。

  只感觉到临头被浇了一大盆冷水,二人头发、衣服紧贴着皮肤,成了落汤鸡。一直没等到有什么痛感,他俩才敢睁开眼睛。

  “师父!”江天歌伸出手好像在极力挽回什么。

  泪言和絮絮朝江天歌看向的方向望去,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渌水兽的目标是柳青云。

  柳青云左臂被剑划出一道血红的口子,血液顺着手指滴入深谷,却万万没想到,他的血腥味竟还有和小鱼干一样的功效。渌水兽抛开眼前的目标,越过混战的人群,直冲向柳青云。

  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要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陆山桐护在柳青云身前,竭力抵挡攻击,柳青云在他身后道:“带着人快走,我把这条臭虫引开。”

  “前辈你……”陆山桐来不及拒绝,柳青云推开他,用最后恢复的那点体力,两掌打入水中,一时掀起翻天巨浪,把那一群难缠的门人和牛头怪推回崖边,给了陆山桐他们喘息逃走的机会。

  陆山桐抹了一把面上夹杂着汗水的水珠,少年俊俏、明朗的脸上此时只剩狼狈,他心里后悔自己的冲动,泪水受到情感触动,抑制不住地糊了一脸,还好有汗珠和谷水做掩饰,才让外人辨不出他的心绪,他挥着手带人朝江天歌所在的方向撤退。

  正好,江天歌也朝他们迎过来,陆山桐清了清嗓子,准备向他询问下山的出路,谁知,江天歌竟无视了他,径直从他身旁飞过。

  柳青云掀起那一阵巨浪后,彻底成了条死鱼,没了翻身的机会。渌水兽穿过巨浪,张开大口一嘴拦腰咬住柳青云。

  柳青云两只手死命握住他的毒牙,不让其近身。受伤的左臂因为发力,血液决了堤似的一个劲顺着手臂往外涌。

  渌水兽水形的毒牙被鲜血浸红,好似受了腐蚀。柳青云感觉到它的咬劲在变小,趁此机会,松开左手,甩了渌水兽一脸的血,紧接着,没用多大劲就从它牙口脱身而出。

  “师父!”正在这时,江天歌驾着灵水而来,伸手欲接住柳青云。

  可是柳青云却像是不认识人一样,猛地推开江天歌,陆山桐跟过来,正好将江天歌扶住。

  “你们快走!”柳青云吼道。

  “不!师父!”江天歌拼命挣开陆山桐。

  “乖!听话!”柳青云放缓神色,试图劝服江天歌。

  奈何江天歌不吃他这一套,认准的事谁都改不了。余光里,渌水兽张着大嘴又要攻击柳青云,江天歌挣开陆山桐,御水上前,灵水受了江天歌的感应,在万分危难之际爆发出极其迅猛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的弧线。

  柳青云还没反应过来,再回过神时却已被江天歌护在了怀里。

  “师父是不是又要丢下我了?”江天歌紧紧抱住柳青云道。

  “孽徒,把手撒开。”实则,柳青云没了力气,整个人是软的,要不是江天歌抱着,他现在该是瘫着的。

  正处在危难之际,容不得二人多做抒情,江天歌只好暂时放开。果然,柳青云腿下一软,就要坐下去,还是江天歌反应快,让柳青云靠在了他怀里。

  “算了,等我恢复体力了再收拾你。”柳青云嘴上硬,但是靠在江天歌怀里却感觉还挺舒服的。

  那边,陆山桐带着门众与泪言和絮絮汇合。江天歌已经把山上的小路告诉泪言,后路怎么走,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现在,他只想守着柳青云。

  同江天歌一样,守在这边的还有渌水兽,其他的人和牛头怪大多纷纷调转方向,要去追陆山桐他们。人群中忽有人认出了江天歌,举起拳头大喊道:“那人乃是上清派的逃犯,掌门有令,活捉有赏!”

  听到有赏,那一群人纷纷把矛头指向江天歌,乌压压一片朝这二人扑过来。

  柳青云心力交瘁,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哀声叹道:“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害我的?”

  江天歌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只能御水顺着谷面往水流的方向逃。

  他们一个劲往前冲,飞了不久就遇到了断流,二人因为惯性,从灵水上被甩出去。好在断崖不高,跌落的时候,又重新被灵水接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那乌压压一片的人和妖兽是看不到了,入眼的只有两岸青山和宽广的蓝天。然而此情此景并不意味着二人就安全了。

  渌水兽化作骏马一直兢兢业业地跟在后面。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柳青云被江天歌护在怀里,侧过头说道。

  “说来师父你可能不信,它的真身却是一只猫。”江天歌带着说笑的语气,希望能让柳青云放松点。

  “一只猫?”柳青云回过头若有所思,眼前的流水陡然垂直而降,吓得柳青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与这次的断流相比,之前的那都只能算是小坡,一直行至断流顶部,柳青云往下瞥了一眼,才发现这次这个是见不到底的,脑袋一受刺激,有些记忆突然就窜回了脑海,惊慌中,柳青云两手抓紧江天歌的衣服,大喊:“咪咪!”

  灵水至此也被悬天激流冲散,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只能靠着彼此来获取安全感。他们二人被淹没的激流里,呛得脑子跟进了泥浆一样,完全转动不了,但是江天歌凭着本能还是将柳青云死命护在怀里,以己之身尽力替他挡去冲击。

  柳青云只感觉水声太大,吵得他脑袋都要炸了,他松开抓住江天歌的手,却用手捂在了江天歌的耳朵上。江天歌心上涌上一股暖流,他冒着眼睛被水冲击的危险,睁开眼睛看向怀里闭着眼睛的柳青云,极是留恋地轻声唤道:“师父。”

  江天歌才睁开眼睛,一个巨浪带着如手掌般就要将二人捏碎在掌中的气势冲过来,江天歌万念俱灰,但想想若是能和柳青云死在一起,人生倒也圆满了。

  他闭上眼睛,等待处刑。

  不曾想,天降神兽,柳青云刚才那一声,召唤出来的“咪咪”竟突然出现,在激流打向他二人时,已率先化成水团把二人包裹的其中,顺着九天悬瀑滑滑梯似的十分顺畅地往下漂流。

  江天歌惊奇地睁开眼睛,竟发现护住他们的却是刚才一直追着他们的渌水兽。

  “没事了,师父。”江天歌轻抚着柳青云额前贴着的湿头发道。

  柳青云尝试性地睁开一只眼睛,发现周遭还真是一片平静,什么惊涛都被裹住自己的水团给挡在了外面,他这才回了神,不但翻脸不认人地从江天歌怀里爬起来,还气愤地推了他一把。

  经此大难还能活下来,江天歌已觉万幸,他轻扬了一下被水泡得发白的嘴唇,虽没有精神,还是强挤出来一个微笑。

  柳青云发现他脸色不对,心一下子就软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做什么,只是假装无事地打量着四周,“你知道这渌水兽是什么来头吗?”

  江天歌摇头答:“不知。”

  “说来你不信,它呀,是我家养的一只猫,前几个月病死了,我为了纪念它就把它写进来了。”柳青云说着还起了劲,继续道:“咪咪生前胆子小,脾气又古怪,嘴也挑,我就希望它要是能转世,下辈子一定要做个厉害人物,不能被人欺负。没想到这家伙还真出息了,我当时好像也就在书里提过它一嘴,没想到它居然还变成得这么出息了。不过,最让我感动的是,它居然还记得我,不枉我和它主仆一场。”柳青云说完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江天歌虽听不懂柳青云在说什么,但是看柳青云说得开心,也就盯着他跟着笑。

  “咪咪呀,日后你就跟着我走天下吧。”柳青云仰起头道。

  顺着九天悬瀑一直往下,如今已是过了最陡最险的地段,水面逐渐趋于平缓。也就是这个时候,渌水兽似是真能听懂人说话,裹住二人的水团渐而变薄,慢慢地从顶部开了个口子,底下却还护着他们俩往下。

  水在空中流转,渐渐地竟化出一个人形,再过了些时候,人形似是被水精心洗雕过,映在柳青云和江天歌二人眼帘的人形轮廓变成了一个长发飘散的少年郎形象。

  “咪咪,你还真是出息了!”柳青云带着老父亲看孩子的心情激动道。

  “主人……”渌水兽很少化为人形,更少说话,所以嘴把一张一合都很僵硬,更别提说话,“主人……”

  “好了,我知道你懂得感恩,算我没白养你。”柳青云带着点小得意道,“以后你就跟我们走啊!”

  “我看不必了,你们还是跟我走吧!”

  前方忽传来声音,二人寻声望去,只见瀑布已经到了底,在地面上铺展成一条潺潺河流,而岸边正站了一群拿着武器,目色阴沉的人。

  “主人说让我把你们带到下面,他会在那等你。”渌水兽在心里把话整理好,一口气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