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满级绿茶事业>第55章

  李桂红字字句句道来,许棠听得惊心,后腰死死抵在桌沿边上,咬着牙一言不发。

  她从未想过日日相见的邻居家,竟藏着这般不为人知的往事。

  她相信李桂红的话,也知道她前来求取原谅是为了奢望一份心安,为她从前的视而不见,为她作为长姐的愧疚,为死者魂归处寻一个让她死心认命的真相。

  可是许棠没有松口,她只是摇头,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叫阿温把人扶起来。

  “桂红姐,节哀。”

  她不敢冒险,人死在她屋里,死在阿温手下,她拿定主意,不会让一丝牢狱之灾的可能性找上阿温。

  大悲大恸后神情恍惚的李桂红被赶来的李传丰搀扶出了院子,他瞥见许棠脖颈处枯藤一般蔓延的血瘀印记,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小棠,衙门的人约摸午后就会进村,仵作辨出尸首上有黑棘草刺伤的痕迹,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黑棘草!

  许棠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居然漏掉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当初为了防身栽种的黑棘草长势喜人,墨绿色的枝条藤蔓附满了整个外墙,黑亮的尖刺藏在叶片下,只有偶尔暴露在阳光下才会反射油亮的光。

  午夜翻墙而入,就这样钻心难耐的疼痛,都挡不住那人的兽|行,许棠抱着胳膊倚在门前,咬牙切齿冷哼一声。

  活该。

  她不想掩饰自己恶毒的想法,更不想阿温因此留下不值当的心理阴影。

  一旁的阿温被李桂红的突然造访吓坏了,此刻低着头一言不发立在许棠旁边,紧捏的拳头指关节都隐隐泛白。

  她转过头,对上阿温的眼睛,温柔坚定的目光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莫名就让他心安。

  “待会儿若是有官家的人来,你就在我身后,不要怕,不要开口,只要记住,我们从未见过那人。”

  阿温摇摇头,伸出手轻轻指了指许棠:“你。”

  “不用担心我,黑棘草长在院墙外头,谁知道是不是他路过的时候碰到的,我咬死了没见过人,剩下的,就听天由命。”

  她打算相信一次这里的司法体系,连夜的秋雨给了罪恶滋长的空间,也洗刷掉了关于罪恶的一切痕迹,只要没有证据,她可以推干净一切。

  她对着铜镜认真上了妆,可怖的淤痕被遮掉大半。

  末流的衙门官爷吴勇德带着三流的队伍如期而至,也如预想一般敲响了亭阳山庄的门。

  许棠对答如流,自认为没有什么纰漏,谁曾想方才还笑眯眯的官爷瞬间变了脸色,转眼就要将人带走。

  阿温急了,撞开拉扯许棠的官员将人护在身后。

  衙门出公差都带着刀,被冲撞了的官家人亮出明晃晃的刀口,阿温却固执得不肯让步,恶狠狠的目光像是被激怒的凶兽。

  若是对峙再深一步恐有冲突,许棠思忖片刻,稳住阿温:“阿温别急,我不会有事的,大抵还有是需要到衙门细问。”她压低声音,“等我一走,就去找大宝他爹爹,说我被衙门带走了。”

  阿温焦急地拖住她,就是不让她一个人前去。

  拔刀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许棠催促一声:“可以么,能说清楚么?”

  阿温僵持片刻后还是松了手,乖乖点了头。

  许棠跟着人出了院门,前头的官爷笑眯眯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对嘛,识趣的女人才最讨人喜欢了。”

  许棠不知道的是,自人进门瞧见她的那一刻起,整个案件的走向就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

  风流成性的人有了权势,从前的恶习只会在权柄的粉饰下更加肆无忌惮,从前只是没遇上宣泄之处罢了。

  一个蹲过大牢的人横死,怎么比得上眼前美人入怀这般要紧的事?

  一无所知的许棠,在草草走过形式的审讯后,就莫名被丢进了大牢。

  庆安地处边陲,民风淳朴,这衙门里的大牢建了十间有八间都是空的,常年无人打扫,屋角是连片的蜘蛛网,墙角是寸许深的灰,牢房门一推,扑簌簌落一地烟尘,呛得让人迷了眼。

  松垮垮抱着刀的衙役伸手一指:“姑娘请吧。”

  “请?请什么请?你们弄清楚,我是来配合询问,凭什么关我?!”

  许棠一个跻身,转头就往外跑,她就说这衙门越往里头走越黑,竟没瞧出来是间牢房。

  常年懒怠不经事务的衙役差点没反应过来,居然任由着许棠溜到了牢房门口,她飞快回忆着方才来时的路线,满脑子都是先逃出去再说,反正她没觉得眼前人安了什么好心。

  “站住!”

  牢房挨着衙门后堂而建,官家制式的院子都建得大差不差,后有追兵许棠慌不择路,无头苍蝇般一顿乱窜,方才转过一处屋角,就对上了乌泱泱一大片人,领头的正是那个大腹便便的吴勇德。

  许棠轻而易举就被人拿住了,吴勇德到了自家地盘上,再无方才的顾忌,游蛇一般黏腻的目光自许棠面上而下,扫视过她的胸脯她的腰身,粗肥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姑娘怎么跑得这样慌乱,进了我这衙门,可别着急走啊,我还没好好招待你呢。”

  许棠后知后觉,总算明白自己这场无妄之灾从何而来。

  她面上掩不住的嫌恶,势单力薄的她现下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先明哲保身,撇开头一言不发。

  吴勇德知道这种良家女子归顺总需要一点时间,如此美人值得一等。

  他放下手,自以为胸有成竹:“对嘛,我就喜欢识趣一点的女人。不急,人就在牢里关着,今夜这么长,该够她想明白了。”

  狗腿子衙役再不敢有片刻放松,捏着许棠的胳膊将人扭送到牢房,生锈的铁链牢牢缠了几圈,动静又震落房顶上一片灰。

  晦暗的牢房顶上有块四四方方的窗格,满屋落灰许棠无处可坐,就立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之下,望着窗格透出的天光由明变暗,从明亮转为昏黄,最后变成深深的暗蓝色。

  她想了很多,想恍若隔世的从前。

  她向来是个乐观的人,随遇而安,落到此处便同顽强的野草一般顽强生长,只求有一方避雨的屋檐,一桌再简单不过的家常便饭,不偷不抢靠自己养活想照顾的人。

  仅此而已。

  直到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遇,她才发觉,自己从未如此怀念那个法治严明人人平等的世界。

  在这里,无权无势之人,连一个小小衙门的官员都可以随意践踏。

  她若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权势她一介女子无处可寻,唯有滔天的富贵才能让人高看。

  牢房外轻轻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漠然回头,年轻的小捕快压低着嗓子在叫她。

  “许姑娘,许姑娘。”

  许棠见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小捕快紧张地回头,生怕被同僚撞见:“许姑娘你别怕,是师父叫我来给你带个话。”

  许棠这才想起来,面熟的小捕快是李传丰的徒弟。

  “师父他进不来,我偷偷把情况给他说了,他已经想办法去了,让我提醒姑娘,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无论如何要把你同滇南王府的关系说得厉害些,吴勇德是个官迷,最怕得罪权贵,不能唬住他能拖一时是一时。”

  许棠了然,既然有了转机便是好事,她谢过小捕快,脑子飞快盘算着,打好了晚上要用的腹稿。

  暗蓝色的窗格还未完全黑沉,那人就按捺不住性子了,叫人在牢房里点了通明的火烛,把所有跟班都撵了出去,半是胁迫半是邀请把许棠请到了排头一件最为宽敞的牢房。

  她抱着胳膊冷冷审视四周,低矮的旧塌上胡乱铺了崭新的锦被,殷红的被面衬着跳动的红烛,旁边是急不可耐的衙门头子。

  “呵。”许棠冷哼出声,实在说不清这人到底是讲究还是不讲究了。

  良家女子从前他也玩过不少,温顺的刚烈的胆小瑟缩的也都见过,像眼前这般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对着他满脸讥讽的,倒是头一个,瞬间就激起了满腔的无名火。

  “笑什么笑你,啊?!”

  许棠稳住气势:“没什么,就好奇,官爷知道我不是庆安人吧。”

  吴勇德一愣,这么美貌的小娘子带回来的路上他就打听过了,是今年才搬到庆安的,不然他怎么可能从前都没注意过。

  “咳嗯。”他不自在的清清嗓子,“不是又如何。”

  许棠眼睛死死盯着他,有意无意退到了烛火照不到的暗处,悄悄擦掉了自己脖子上的粉妆,一边故弄玄虚地问:“那这么说,官爷也不知道我是从滇南城来的,更不知道我这样一个女子,为何要来到这偏远的地方咯?”

  滇南城,当朝疆域西南的中心,掉块砖下去起码能砸中三个世家权贵的地方,他吴勇德一个衙门头子政治生涯遥不可及的梦想。

  他那点家底和门路,放到滇南城里连最最微末的地位都排不上,眼前这女子瞧着气质也不像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如果真是滇南城哪个大户送到乡下来避人耳目的,他这一闹,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不说,万一牵连到性命……

  他抬头,面前女人阴恻恻的目光让他浑身不适,再看她脖颈间莫名出现的黑色扭曲纹路,吴勇德一阵恶寒。

  不行,吴勇德当即冷静下来。

  女人有的是,先不差这一个,他还是惜得这真金白银换来的乌纱帽。

  反正正当的由头还在,先关她几日再从长计议!

  牢房的门被重重关上,许棠长舒一口气,松泛了下一直绷着的身子骨,倒在矮塌锦被上囫囵睡了过去。

  不知道一觉醒来,会是怎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