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别走。签了这个，签了这个再走。”万阿奶手里的是一张婚书，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看来春风的亲事她是早就再打主意了。
看着老娘递过来的婚书，万阿爹久久不语，万阿娘又接着说道：“你那媳妇儿嫁到万家这么多年，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却是两个根儿都没给万家留下，这亲事她要是再反对，你就把给休了！把这个闹得家宅不宁的搅事精给我休了！”
“老二啊，你不能糊涂啊，你将来可是要林子给你养老送终的，你不能把你辛苦挣的家业都给了外人。你听阿娘的，你把春风给嫁了，嫁妆随意给点就行了，剩下的东西好好打理，将来林子用得着，林子是个好孩子以后他会好好对你的。”见儿子没有吭声，万阿奶心里便有谱了，他知道小儿子虽然听媳妇儿的话，可他更孝顺，如今自己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临终之言他一定会听的。
“老二，只要你把这婚书认了，娘死也能瞑目了。”
“阿娘。”把婚书朝自己阿娘递过去，万阿爹神情莫名有些不对劲儿，可却看不出哪里对劲儿，依然是一副镇定的样子。他缓缓开口，情绪甚至都没有什么起伏：“阿娘，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春风是不是你孙子？”
“从那孩子出生，你就不待见他，你说你无缘无故打骂过他多少次？可他从没怨恨过你，前些日子天天来看你，你又把他手都给抓破了！娘啊，既然你从没春风当成你的孙子你也没资格决定他的婚事！”话落之时，手里的婚书一分为二然后再分再分，至到变成碎屑被丢了满地。
任谁也没有想到，向来孝顺的人竟会对自己母亲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不止大伯一家就连万阿娘自己也震惊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离着丈夫又近了一点，她现在害怕极了！
别人不了解自己丈夫，或是只觉得他现在是生气了发脾气了，可万阿娘知道，丈夫这是被气的狠了，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他受不住犯病！
“春风，拉着阿爹，咱们回去，快。”已经明显的慌了，丈夫样子让万阿娘真的慌了，她想赶紧的把人带走，可是被儿子百依百顺迁就了一辈子的万阿奶怎么受得住儿子吼她？捂着自己胸口一副呼吸不畅就要晕过去的样子，努力顺了几次呼吸之后，才颤颤巍巍开口道：“你是想我死，我知道你是想我死！我让你如意，我让你如意！”
“够了！你够了！”一阵天旋地转，黑暗来临的时候，万阿爹除了儿子的哭声什么都没听到。
万春风跪在自己阿爹身边，小手不停拍打着阿爹全身，可阿爹依旧满身的抽搐，他害怕的除了自己哭声什么都听不到了，也拒绝所有人靠近他阿爹，几乎谁人去碰他就逮着人狠狠地咬。
万阿爹最后是被到家里借东西的王贵背回去的，今日前前后后的事儿他也就听了个大概，他心里愤慨老太太的偏心，可作为外人也不能说什么，但是知道老太太在儿子晕过去之后自己大吼一声便就此咽了气，心里却又担心了起来。
这万老大一家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以后会在村里怎么编排他兄弟。
“他以为他晕过去了就没事儿了？他那就是装的！如今老娘都给他气死了，他如意了？”家里老娘没了，万老大把火气全都撒在了弟弟身上，自己却是吩咐妻子准备着丧事所需一应事务，自己守在老娘棺材旁不肯挪半步。
瞧着如今才来扮孝子贤孙的人，李氏也不拆穿，她可是知道公爹打算的，自然得要好好配合。
万家亲友不少，村里人大多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里有了红白事，都会上门的，如今万家陆陆续续就有不少人上门了。
“哎，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你们也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吧。”
“他婶子啊，我们家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精神向来好得很，她就是被我那二叔给气死的！您不知道啊，昨日......”将昨日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这村人啊最喜欢听的便是家中闲事，几个人聚一起，两天功夫便能全村上下都知道。
万阿爹是隔日中午才醒过来的，还是多亏王贵去镇上请了大夫，大夫给扎了针，又用了药要才醒了过来，知道自己老娘没了时他一句话没说，起来穿了麻衣带了孝便去大哥家里了。
这个时候万大伯家里的人已经有不少了，看着万阿爹的时候，虽然没有再议论，不过也大多阴阳怪气总要说几句讽刺的话，仿佛别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欸，都说养儿防老，若是养了个忤逆不孝的儿子还不如养头牛养条狗呢，会耕地护家。”
“就是说啊。”
“春风，你大姐二姐一会儿肯定会回来，你去家里等着吧。”不想儿子呆在这儿，万阿娘只觉得儿子离这个偏心的老太太越远越好。
听说人刚死的时候魂最凶，要是这老太太对她儿子做什么恶事可怎么好。
“阿娘，大姐二姐会自己来的，我要陪着阿爹。”又离着自己阿爹近了一点，万春风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好好地跪在灵堂前，他心里是极害怕自己阿奶的，有阿爹在身边他才不怕，他不走。
万家两个女儿嫁的都不算远，万阿娘说了那话没一会儿两个人果然都到了，只是万春花有丈夫陪着回来，万秋月却没有。
万秋月刚刚出嫁没多久，按说该是两口子感情最好的时候了，可是丈夫却是没有跟着回来，万阿娘立马的就红了眼睛，她想着会不会女儿婆家觉得晦气？嫌弃她刚成亲娘家长辈就没了。
可是这一天她也是早想过的，若是等到婆母去了，这亲事说不准就要黄了。
“阿娘，相公去栓马车了，马上就来。”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娘亲的担心，万秋月赶紧解释，也是听了女儿这么说，万阿娘神情才缓和了一点。
这世上有人同情弱小便有人欺软怕硬，之前处处看着万家不顺眼的人，看着人家女儿女婿回来了，女婿还个个长得精神穿的有面儿，自然地也就顺嘴夸上了。
“哎，其他不说，你们家选姑爷的眼光是真好，真是羡慕死村里有女儿的人家了。”
“这种时候不会说话就闭嘴！”
“......”大概也是知道不是时候，那妇人尴尬的笑笑便离开了，万家两姐妹是出嫁的女儿了，没有跟着守灵，而是简单戴了孝帕就去招呼上门吊唁的人了。
万家两姐妹知道所有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很晚的时候，看自己阿娘哭个不停，万春花几乎是咬牙安慰道：“阿娘！你怕什么？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嚼舌根儿。阿娘，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弟弟的亲事才是最重要的，你和阿爹千万不能糊涂，不能因为阿奶没了就答应了这亲事！弟弟要留家里，这是从他出生就决定了，怎么能轻易更改！”
“我知道啊，就怕阿爹，你也知道他向来孝顺，从不会给你阿奶顶撞半句，可如今就因为忤逆你阿奶，你阿奶她......”万阿娘未尽的话万春花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她却觉得自己阿娘糊涂得很！
“这种便是别人说我们也要反驳的，你怎么还能自己说出口？阿奶没了是她自己摔了病了，大夫也说了日子不会长了，和阿爹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阿爹好好一个人，那么好的身体都给阿奶气出病了，阿爹才冤枉啊才委屈啊！”在婆家顺风顺水的日子，让万春花的性子有了小小改变，她现在不像小时候那么温和了，做人做事都变强硬了不少。
“阿娘，俗话说得好，母慈子孝，既然母不慈又怎么能要求孩子孝顺，您......”
“你这个丫头，你在胡说啥啊你！”万万没想到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万阿娘赶紧的看了一边的女婿一眼，发现女婿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放心了一点，但心里却是难免的想到了之前女婿的话，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她在婆家的日子也不想表面这么好。
“算了，不说了。阿娘，你早些睡，明天还有的忙，我去看看弟弟睡着没有，睡着了带他回来。”晚间，回了家里的也只是万阿娘和女儿两夫妻，万阿爹和万春风都在守灵，万春风年纪小本来不用守的，林子大华都去睡了，就连万大伯都在打瞌睡，可春风就是不走，就要挨着自己阿爹。
万春花过去的时候，只见弟弟仍旧跪在地上，不过小小的身子却是趴在自己阿爹腿上，看这样应该是睡着了。
“阿爹，我带春风回去睡。”
“嗯，让他挨着你阿娘睡，让你阿娘搂着他，他可能是吓到了。”
“嗯，我知道。”
万春风确实是吓着了，后半夜在睡梦中便大声哭了出来，可眼睛依旧的闭着。万阿娘心疼的把儿子搂在怀里，心里又再次的怨上了依旧去世的婆母，虽说人死为大便该不再去想她的不好，可她依旧不能原谅婆母临终做的事。
她是真的没有把自己丈夫当儿子，没有把她的春风当孙子啊。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