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除夕前夜,司离都不曾找过她。

当然,云柒也不太在意,只是偶尔看到屋内花瓶中插着的一朵梅花会想起。

她最近闲时看书练字,散步赏花,忙时应付跟她发疯的韩烨廷和热爱表演的沈如奕,抽个空了解一下燕赤国王爷司徒瑞的动向,生活充实得很。

唯一让她奇怪的是,司徒瑞一直待在云烟国,置办府邸的架势颇有定居在此的意味。虽然和亲事宜还未定,但他也不至于就赖在他们这儿不走吧。

一国亲王这样驻扎在另一国,也不知道燕赤想做什么。

她问父皇行不通,就旁敲侧击地问了母后。母后说所有待嫁的郡主司徒瑞都不满意,所以才一直滞留在这儿,但依云柒看,分明就是他另有目的。

可再怎么打听,司徒瑞就是除了布置府邸之外,没有任何可疑行动,她也只好暂且放下疑虑。

除夕前,惯例是要出宫去行云山上祭祀,而后在山上过年。

今年也不例外。

“茜茜,蜜饯带了吗?”

她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让她直打瞌睡,便想吃颗酸酸甜甜的蜜饯提提神。

芫茜见公主垂着眼,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快速地从包裹里取出一块蜜饯,又去了一块酸梅糕递给她。

往年她困了便会撑着头打瞌睡,但今年不同。

沈如奕几次来清平宫都平和得不正常。

她知道她这表妹,虽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但心眼小得很。曾经就有一个小郡主笑话沈如奕发型不好看,后来被沈如奕忽悠着剃了个光头,害的那小郡主的母妃差点哭断了气。

幸好云烟国向来开放,没什么不得剪发的规矩,那小郡主顶着光头丑了两三年也就好了。

那会儿两人都年岁不大,且那小郡主只是嘲笑她变落了个剃光头的下场,她这夺人所爱,不知道沈如奕要怎么对付她。

况且,那失踪的宫女摆明了就是安宁宫的,这白白丢了一条人命,沈如奕定寝食难安。

那便免不了又要将这过错强加于她头上。

她其实也一直心有疑虑,觉得那宫女的失踪甚是蹊跷。她想过问司离,但想来那人也不大会说实话,或者,若是他承认了,她也拿他没办法。

这事一直拖着,只能把沈如奕折磨得越来越疯。

而且沈如奕的马车就在她后面,所以她今年是不敢在马车里打瞌睡了。

马车已经行驶了两个时辰了,再有三个个时辰就要到离行云山很近的水阳宫了,他们会在那里歇一宿,除夕当天再走两刻钟到行云山。

云柒一边嚼着蜜饯一边想,如果不在马车上闹事,就会在水阳宫闹事,到了行云山,她的寝殿就在父皇的旁边,借沈如奕十八个胆子她都不敢动手。

她吞下嚼碎的蜜饯,又一口咬下酸梅糕。

干坐着实在无聊,她便将马车窗口的白色布帘掀开了一角,睁大了眼睛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闯进她的视线。

那背影像极了司离。

她手一抖,那白色的布帘便落了下来,挡住了市井的繁华,也挡住了那个身影的回眸。

司离盯着那片白,直到马车摇晃着远离,他才转过头,嗤笑一声,在小卖铺老板疑惑的眼神中离开。

他就是在这里等她的。

结果小狐狸并不看他。

“殿下,怎么了?”

芫茜好奇地看着公主抬起玉手抚上心口,耳根发红。

她以为云柒是看到什么惊险刺激的了,但外面的声音听着正常,她便也好奇地要凑过去看。

“没什么,”她挡着布帘,“本宫还想吃酸梅糕。”

芫茜噘着嘴“哦”了一声,又拿了一块酸梅糕出来。

她近来实属有些委屈,过去公主拿她当亲姐妹,她们俩无话不谈。但好像自从成婚前一日开始,公主就心事重重,什么都不跟她说了,而且公主看着也不似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她委屈,可她也不好说,毕竟她们俩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婢女,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云柒注意到她微微下撇的唇角,抬手捏了捏她圆润的脸蛋,笑道:“别乱想,以后会告诉你的。”

芫茜愣了愣,重重地点点头又笑得灿烂。

她就知道,她家的公主最好了。

云柒收回手,转头的那一刻收了笑。

方才那不正常的心跳让她心惊。

她喜欢过人,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她曾为了韩烨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可韩烨廷到底是云烟国的子民,她可以爱得肆意妄为。

那是午绛国的太子,她又怎么能任由自己心动。

忽而她想起那朵红梅,也许回宫之后就应该丢了它。

之后,除非他对云烟做了什么事,否则她就当他不存在。放在心上十多年的人她可以放下,刚刚走进的人有什么难的。

·

天色渐晚,在云柒快要昏睡过去之前,他们终于到水阳宫了。

她在芫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进了自己的寝殿。

她在水阳宫的寝殿离父皇的和母后的都很远,甚至可以说有点偏僻,离她寝殿不稍一炷香的功夫,就能从水阳宫的后门出去。

年幼时她贪图凉快便选了最偏的一处寝殿,现在整个人都十分后悔。

来的路上沈如奕没什么动静,无事最好,有事,那就在这一晚了。

她拉着芫茜在里屋陪她,喊了三个侍卫站在门口。

从戍时等到亥时,等得她跟芫茜都昏昏欲睡。

正当她以为沈如奕不会过来找她麻烦,而让芫茜去给她打水时,后窗“嘭”的一声被推开。

四个身着夜行衣蒙住脸的彪形大汉将她团团围住。

一个人从她身后扼住她的脖颈,两个人扯着她的手臂,另一个人往她嘴里塞了一团恶臭的麻布,又用剑指着她,四个人齐齐将她拖拽向窗边。

她冷汗直流,蹬着腿死命挣扎。她在马车上想了很多,到了水阳宫后又想了很多,千想万想,没想到沈如奕竟是要她的命。

那韩烨廷定是与沈如奕一样,算计着今日呢。

说不定他在自己的寝殿里悠闲地进入梦乡,美梦里是她血肉模糊的尸体。

心里一阵钝痛,身上挣扎地更是用力。

她要制造出大一点的动静,这样才可能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站在她面前的大汉摁住她乱踢的两条腿,抽出根绳子将她两腿死死捆住。

“别想了,外面的人都倒了。”

“包括你的宫女。啧,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连个宫女都长得水灵灵的。”

茜茜?!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用喉咙惊叫。顾不上疼痛,她整个身体都在用力地挣脱。

在她身后的男人掐住她的手又用了点力,她开始难以呼吸,但她仍然在扭动躯体,用喉间嘶吼。

“啧,”面前的大汉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别急别急,俺们都没动她。毕竟俺们都知道,里头的人更美呢。”

四个男人哄堂大笑。其中一个拽住她手腕的男人还顺着手腕摸上了她的手臂。

她贵为公主,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从一开始她就使劲地长大了嘴,忍着内心的不适用舌尖将麻布往外顶。

她忽然蹙着眉盯着在她面前的男人,装着楚楚可怜地要说话。

那男人假装听不清似的往她跟前凑,还一边笑一边说:“说清楚点,哥哥们听不见。”

她一使劲,将那团臭麻布吐了出去,正巧吐在他脸上。

“无耻!败类!”

男人发狠,一把下麻布,扬起手打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让树上昏睡的鸟都惊地扑打翅膀。

她的脖子被掐住,头部动弹不得,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巴掌。

接了这一巴掌,还有另一巴掌。那男人享受着将她的脸扇得又红又肿的样子,密集的巴掌落在她脸上。

云柒顾不上脸颊火辣辣的疼,胀痛的头,和快要丧失听力的耳朵,只是用尽全力在尖叫,希望外面有被他们遗漏的侍卫,可以赶来救她。

“呸,臭娘们!打!打死她!”

本来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杀了她,无所谓是打死她,还是一刀砍死她。既然这臭娘们又烈又聒噪,不如就打得她说不出话来。

其余三人松了手,她向前扑过去,站在她正前方的男人猝不及防被一扑,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她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空档,一下子趴在桌上,抓过陶瓷的茶壶和茶杯就往那些人身上砸。

茶壶和茶杯有的砸到他们的头,有的砸到他们挡脸的手,最终落下碎了一地。

“臭娘们!”

那几个人红了眼,向她扑过去,对她拳打脚踢。

她跌倒在地上,一块锋利的瓷片深深地扎进她的右手。

她曲起双腿尽量挡住腹部,双手抱头挡着头和脸,露出来的四肢和后背承载了大部分的力。

那几个人笑着,仿佛她是一件他们不想要的玩偶。

“嘿,俺觉着,别打死她。这么漂亮,俺们不玩玩岂不是亏大了。”

“就是就是,玩死她才过瘾。以后说出去俺们多有面子。”

她迷迷糊糊地听着对话,仿佛置身于幽冷的深渊。

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她不想死,她才刚重活了一世,还有很多事没做。

两年后的战争她还想帮父皇和哥哥化解,那燕赤的王爷还没暴露出他真正的目的。

还有午绛的太子要的火附子……

司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