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婢女将桌上的香料拿开,递上了一块锦帕。
秋月白擦净了指尖沾染的香料,轻声叹道:“天伏山有好戏看了……”
翠竹轩,白念桃送来的盒子被摆在桌上。
沈长星洗了把脸,脸上的红晕才散开了些。好在这香粉里的合欢散量不大,否则那还了得。
他想起方才迎客堂的事,忽觉有些不妙,当年合欢宗往他的酒水里下这东西险些要了他半条小命。这件事除了合欢宗和忘忧谷应该无人知晓,希望这不是白念桃用来试探他的把戏。
此来天伏山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眼下前脚刚到,后脚濯月山庄和灵秀宫就派人前来,看来不只是因为兀溪的天雷,更可能是忘忧谷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能靠近风月楼的大都是他的亲信,只希望这眼线不要出现在他的亲信之中。
沈长星眉心微蹙,手中的帕子落在水盆里。
方才着实有些冲动,希望柳青裁别再问他为什么会认识合欢散这种东西。他实在编不出来了,胡说也是有个度的。
柳青裁调整完气息后看着桌上的瓷盒思量了许久。合欢散,白念桃说这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派上大用场。如此低劣不堪的手段,他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用途。
“将他拿下去吧。”柳青裁吩咐了一声,并未提及方才的事。
“是。”
沈长星带着东西出去,本想找个地方扔掉,却又想到这东西得之不宜,没准今后也能有些用途。
他屏息再次打开了这小盒子,细腻的一层粉被颠的有些乱,白色的一角藏在粉里。
这里头有东西,沈长星将那东西取出来,是一张被揉起来的字条。
“沈兄,别来无恙。”
是合欢宗宗主的亲笔。
沈长星将东西撕碎了扔进水中。苏锦飞,这个混小子已经知道了他的所在,想不到这臭名昭著的人会和灵秀宫有来往,真是脏了灵秀宫的宝地。
小小的手将瓷盒子揣进怀里。沈长星在外头吹了好一会儿风才回屋里去。
今日柳青裁如此言说,算是当面得罪了濯月山庄,庄主葉汝不追究,可宋亦笙不像是什么宽宏之人,日后少不得要在暗中使绊子。
夜里睡不着,沈长星还是想不明白。青红阁说魔尊在忘忧谷闭关的消息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如今看来,一定是那头又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眼下这时侯,要是他灵力被封的消息传出去,少不得要被那些惩恶扬善,诛邪卫道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可着实有些伤脑筋啊。
柳青裁正睡着,忽觉身边有些响动。他睁开眸子,只见沈长星坐在榻边正看着他。
“如何还不就寝。”柳青裁问了一句,没打算起来。
沈长星往边上歪了一歪,道:“睡不着,在想白日里发生的事,大师兄认识灵秀宫的人?”
“有些交道,却并不熟悉。”柳青裁答他。
“是吗?”沈长星想了想,对他道,“大师兄要是觉得难做,把我交出去就是了,不必为了我得罪他们。”
他在试探,柳青裁没有理由护着他,他想知道柳青裁以后会拿他怎么办。
柳青裁沉默了良久,才道:“叶汝明面上不会插手此事,闹翻了天也是濯月山庄的人。你从兀溪来,少不得被人盯着,若是就此将你交给别有用心的人,必然酿成大祸。也无须太过担心,在我身侧他们动不了你。”
“嗯……”怪不得要他进内苑,原来是早有打算。
“大师兄为什么不怀疑我,与他们口中那人有关呢?”沈长星问了一句。
柳青裁略略弯了唇角,道:“是或不是,不在你三言两语之间。”
这人看的倒是挺开。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那些人抓住想住想抓的人以后,会对他做什么呢。”沈长星问道。
柳青裁闻言,思量了片刻道:“会将他锁起来,手脚,脖颈,琵琶骨,用长长的锁链。”
沈长星被柳青裁说的肩头一凉,他往人身上一趴,低声道:“我有些害怕。”
害怕是假,他说这话是为了让柳青裁觉得他的确是个孩子。
脑袋被人轻轻抚了一抚,沈长星抬头看着柳青裁,烛火幽微,这个人比白日里还要好看一些。
只可惜是个断袖,不知道要叫多少仙门中的小姑娘哭红了眼。
沈长星的目光微沉,合欢宗,他得想办法找到合欢宗的宗主,他得问问那小子是如何与灵秀宫搅在一起的。
“阿嚏——”
月夜下,苏锦飞打了个喷嚏,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随手扔在了路边。
“宗主……”
“叫公子。”
“是。”身后的小厮应了一声,问他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可住店?”
苏锦飞双眉微挑:“住,找家好的。”
“是。”
夜色中两个高挑的身形往客栈中去。
翠竹轩,沈长星在柳青裁的榻上窝了一夜。
他现在有点怀疑,天伏山也有青红阁的眼线。看来这最安全的地方,还是柳青裁的身侧。
一大早,沈长星就等在了阮流云的门外。
外头有弟子三言两语的说着些话。说是忘忧谷派了不少人往南济斋去,买了不少的桂花糕。
沈长星得知这个消息,心放下来一些,这些事一定是杜月龄做的。只是闹得人尽皆知,未免太刻意了些。
他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被花朵压弯的枝子落在他身前。阮流云这家伙,就喜欢这些花红柳绿的玩意儿,不务正业。
大门被推开,沈长星回身,阮流云正巧看见他。
“是你?”阮流云走出几步,伸了个懒腰问他道:“一大早不在翠竹轩待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沈长星开门见山:“你认识合欢宗的人吗?”
“合欢宗……”阮流云闻言,思量了片刻,道,“天伏山弟子向来洁身自好,无人与合欢宗来往。”
“是么。”沈长星瞧他这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就知道其中一定有猫腻。
“你这孩子,问合欢宗做什么?”阮流云问他,这句话里“孩子”这两个字,咬字极为重,像是在提醒沈长星。
沈长星咳了一声,道:“没什么,我家与他有些愁怨。”
“哦?”阮流云挑眉看着他,这合欢宗向来只采花不杀人,沈长星能与他有什么愁怨,说假话之前也不想想。
沈长星看他要往外走,忙将人拦住,问他道:“当日去兀溪的人,二师兄都信得过吗?”
阮流云停下脚步,回眸看着他,思量了片刻后,道:“大师兄从不与人交往过密,君子之交淡如水向来是天伏山的处事风格。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好像明白些。”阮流云的意思是说那日来的弟子并非他们亲信,也不一定可靠。
沈长星看了他一眼,阮流云背过身道:“你今日所言,我会着手处理,切记在大师兄面前莫要提及今日所谈。”
“你这样信我……不怕我就是他们口中说的人么。”濯月山庄那边一得消息就马不停蹄的来抓人,阮流云对他当真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阮流云闻言,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无论你从前是谁,眼下叫沈星云,是我天伏山的弟子,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多谢。”
“不谢。”阮流云言罢,迈开步子往院外去。
这人做事,实在叫人有些猜不出所以然来。平白故无的带回个麻烦来,总不会是觉得光阴悠长,想找点儿时做。
沈长星回来的时候柳青裁正在屋里喝茶,一大早就喝茶也不知是什么习惯。
“去了何处?”柳青裁淡淡问了一句。
“二师兄的明玉轩。”沈长星没打算瞒着他,这事儿也瞒不住。
柳青裁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顿:“他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