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从猎场里逃出来的人聚在大本营。
此时,木兰围场已经被封锁,严防疯鹿逃出。
大本营灯火通明, 金贵的公子哥儿们灰头土脸。
地上摆着几具疯鹿的尸体。
元嘉帝坐在高位,垂下眼眸,捏紧手中的翡翠手钏。
灯火映照下, 可见脸色冷峻。
“陛下, 眼下只有胡小公子和梁家的绥姑娘没回来…”禁军侍卫长跪在下方。
“还有阿雨也没回来!”锦康哭出了声音,“她把药都给了别人了!”
锦康扫着这些勋贵子弟手中的药剂瓶子,哭声越发颤抖。
勋贵子弟们死里逃生, 闻言,垂下眼眸,有几个竟也哭出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为姜雨而哭。
元嘉帝放下手钏,揉着眉心。
秦征, 一定要带小姜太医回来啊。
“报!附近小德村发现疯鹿, 伤了很多人!”一个侍卫跑进大本营喊到。
元嘉帝眉心拧紧,垂手,“还跪在地上干嘛, 快派人去小德村啊!”
向来仁厚的元嘉帝, 一旦发怒, 定是极为棘手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禁军侍卫长匆忙起身,带着小队赶往小德村。
“诸位好好歇息吧, 明日一早, 启程回上京城。”元嘉帝沉重地开口, “有受伤的, 就赶紧去找柳江太医。他那里有小姜太医的金创药。”
元嘉帝起身, 顿了顿, 回了营帐。
现下,猎场里三名暗卫搜寻着胡博远和梁绥。
—
皇家车队抵达木兰围场的那个夜晚,秦淮是被体内的暗卫蛊毒逼醒的。
阴暗逼仄的地下二层实验室,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
秦淮四肢被铁链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到了暗卫蛊毒发作的日子,原本被迫陷入沉睡的秦淮被生生疼醒。
万蚁噬体的痛苦,从未让秦淮感到亲切。
秦淮嘴唇苍白干裂,疼得眼睛瞪得猩红。
清晰地回忆起那时发生的事情。
黑袍男人拉好了屏风,背对着秦淮,冷冷开口,“别妄想逃,敢潜进暗庄的人,她是第一个,你就是第二个。”
男人说的第一个就是屏风后的蛊人。
秦淮拧紧手中银针,眼中狠厉异常,对准了黑袍男人的后心,抬手将其弹出。
黑袍男人似是有所察觉,运转周身内力,竟然生生逼停了秦淮的银针。
噔,一声清脆的银针落地之音。
秦淮瞳孔紧缩,当即抽出怀中佩刀。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黑袍男人转身,鬼王面具下的嘴角冷笑,抬手从袖间弹出一根金针。
未等秦淮的刀落下,金针便疾速刺入他的左侧胸膛…
当即,只觉刺痛难耐,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一阵眩晕过后,秦淮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阖上双眸之前,隐约见到黑袍男人抬手摘下来赤红色的鬼王面具,可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黑袍男人转身,朝着柜子的方向走去,逐渐消失在秦征的视线里。
直到此时,秦淮受暗卫蛊毒噬体,才清醒过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左侧身体的麻木,以及金针带来的异物感。
现在的他全身虚浮,只余微弱的内力。
秦淮努力调节气息,感受体内有无其他变化。
蛊虫,好像是熟悉的。
半晌过后,秦淮感到很庆幸。
因为他察觉到自己并没有其他的异常,想来那黑袍男人并没有开始给他下蛊。
或许,他能醒来,不止是暗卫蛊毒的缘故。
最重要的是,靠着他生在右侧的心脏。
这枚金针,麻痹身体,侵蚀内力,让人陷入沉重的睡眠当中,甚至能吸取人的血气。
若是刺中了他的心脏,心脏定然会迅速衰竭,内力散尽。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逃离这里。
秦淮阖上双眸,开始调转体内微弱的内力,试图逼出金针。
四肢受缚,秦淮没办法吃药解了暗卫蛊毒,可却也让他无比的清醒。
由于不断地调整气息,内力逐渐回复,金针也逐渐移动,向体外排开。
秦淮满头都是冷汗,祈求那黑袍男人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金针的尾部逐渐从皮肤渗出,秦淮的汗水从脸颊滑落。
嗯…
秦淮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流出。
这金针真是阴毒啊。
小半个时辰过后,金针从秦淮左侧胸膛完全浮出。
啪,掉在了地上。
秦淮脸色苍白至极,鲜血翻涌,从干裂的嘴角汨汨流出。
四肢紧紧绷住铁链,眼睛盯着前方的柜子。
那上边有一处出口,通向的地方应该是地面。
我要出去!
秦淮运转内力,平复上涌的血气,尽全力排出金针残留的淤毒。
汗水几乎要浸透他的衣衫。
大昌暗卫,任务决不能失败!
嘭!
铁链崩裂,秦淮的手腕脚踝渗出鲜血。
前所未有的内力翻涌,以筋脉损坏的代价达成。
秦淮挣脱了铁链,抬手从怀中取出蛊毒解药,塞进了嘴里。
解药缓解了蚀骨的蛊毒之痛,可筋脉损坏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秦淮疼得喉结涌动,只望向柜子上方隐隐透出的光亮。
—
夜深,秦海和秦楚抵达上林暗庄外围,探查到好多死士隐匿在此。
秦海倚在树干后,扶正了脸上的半块面具,冲着对面的秦楚打起手势。
秦楚得了秦海的示意,点了点头。
此时,附近的一个死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当即从腰间抽出佩刀,四处查看。
一道黑影落下,盖在死士头顶。
映着阴涔涔的月光,泛起一阵恶寒。
秦海的背刀自死士上方劈下。
银光落刃之间,死士堪堪躲开,却被秦海劈掉了面具。
面具下的脸被烫上了恐怖的疤痕。
死士一惊,稍稍慌了阵脚。
秦海没给死士喘息的机会,凌空转身,抬腿扫上死士的后颈。
死士反应过来,侧身躲过,手中的刀狠厉地砍向秦海。
秦海翻身落地,背刀扛住死士的佩刀。
几个回合下来,死士不敌秦海,节节败退。
秦海这一刀带着内力,竟直接砍断了死士的佩刀。
死士倒地,秦海再是重重一刀。
死士的脖子几乎断掉,血流成河。
秦海眼中泛着寒光,冷漠地看向毫无生气的死士。
没过多久,秦海便换上了死士的衣服,和秦楚汇合。
秦楚也顺利地搞到了一身死士衣服。
—
秦淮从柜子上方逃到了地面,到了暗庄的一间卧室。
想来应该是那黑袍男人所住之处。
秦淮的听觉异于常人,他能确定黑袍男人不在这个房间里。
不在这里,又不在地下室…
秦淮心中难免疑惑,擦了擦嘴角的血,从屏风后探了出去。
手中紧紧捏住一瓶黑血。
这是他从柜子里找出来的,是那蛊人身上的血,腥臭味极为浓郁。
不管在何种境遇下,秦淮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
秦淮身上还是死士的衣服,从衣摆上扯掉一块黑布,系在了脸上。
死士的面具被黑袍男人带走了。
是看清了他的脸吧…
秦淮将瓷瓶收在怀中,掏出腰间的短刃,走到了门口,侧身轻轻推开房门查看。
——是暗庄里的中庭。
秦淮记得,这周围有不少的死士。
若是以往,他绝对有能力顺利离开此地。
而今,他筋脉损坏,内力不稳,实在是没有把握逃离。
秦淮合上房门,倚在门前,双眼微阖。
现在是深夜,且不知那人何时归来。
错过了,就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就算是把命交代了,也得是在上京城。
秦淮轻轻地推开房门,侧身出去。
站在房檐下,查看四周。
这时,他同一个死士四目相对。
没了死士面具的他无法蒙混过关,唯有背水一战。
死士一手握紧刀柄,另一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冷冷地看向秦淮。
突然,抬手吹哨之际,单臂抽出佩刀,从对面屋顶上飞身而下。
哨声低鸣,附近的死士皆朝着中庭汇集。
秦淮按了按胸前的瓷瓶,抬起手中短刃,躲过对方劈下的长刀…
—
秦淮身中数刀,刀刀皆偏离要害。
整个人从高高的屋顶坠落,掉向暗庄之外。
这些死士好像知道,要留秦淮活口。
这么短暂的坠落,于秦淮而言却十分漫长。
手里紧紧握着短刃,不曾松开。
猩红的双眸中有隐忍,有不甘,也有决绝。
风吹起脸上的黑布,露出冷白的下颌。
秦淮知道,他走不了了。
耳边回忆着,暗卫营教头说的话,统领说的话。
咚,秦淮重重地摔在地上,决绝地望向夜空。
围攻他的死士们从暗庄冲了出来。
秦淮迅速抬起短刃,欲自我了断。
回不去了,也不能任凭处置。
噌!
一枚银针打穿刀身,刀刃堪堪划破皮肤,渗出血珠。
秦淮不由得一愣,这是暗卫营的银针。
秦淮和秦楚赶到时,正巧碰见秦淮想要自尽。
秦楚当即从袖口弹出一枚银针。
电光火石之间,银针直接击穿短刃,减缓了秦淮下手的力量,才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十几个死士开始围攻秦海和秦楚。
秦海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抬起背刀劈向迎面而来的死士。
我艹你死妈…
几个死士不敌秦海,节节败退。
秦海不依不饶,和秦楚默契配合,刀刀致命。
不知怎的,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们,此刻被秦海秦楚压制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不必隐藏,不必担心暴露,只需放开手脚杀人,这对暗卫们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特别是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效果加倍。
很快,上林暗庄恢复了寂静。
“哎,淮哥不会死了吧?”秦海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秦淮。
秦楚面具下的嘴角抿成直线,十分无语地说道,“他是晕过去了。”
秦海把背刀递给了秦楚,“我背淮哥回去。”
秦楚接过秦海递来的背刀,背在了身后。
此时,早已潜入木兰围场的黑袍男人,对暗庄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上来看,皇家车队当天傍晚抵达木兰围场时,黑袍男人已经提早潜入此处。
这个时候,秦淮刚刚苏醒,开始自救。
秦海和秦楚在皇家车队出发不久后前往暗庄,差不多在秦淮逼出体内金针时到达的暗庄外围。
(我怕我的笔力太差,小天使们没搞懂,所以在此做一个时间线上的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