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沉下了心,眼却有些朦胧,颤声道:“沈公子好才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确是太子的股肱良臣。我打心底佩服!”
沈墨负手在背,却走到我面前,款款作揖:“柳公子谬赞,我沈墨能有今日,承蒙公子不弃之恩。”
太子当初把他交给我,也是希望让他看在我救命之恩上,网开我一面罢。
真是一举多得!
我笑一笑,“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哪里要你来感恩戴德,偏还记挂着。”
突然,我像是被什么钳制住,动弹不得。片刻清醒来,却发觉,沈墨死死吻着我,极尽柔情。
我...难道我眼花了?幻觉了?冻死了?病死了?
从额头,到脸颊,鼻尖,唇瓣,细细微雨般的吻。
我一定在做春梦!
“阿思,我想你。”耳畔一声亲昵。
微雨没停,倒是转成了雷阵雨,时而哗啦哗啦倾盆不止,时而销声匿迹静静不语。
我尚未反应得来,却早已面红耳赤。
“你怎么...刚刚却是哭了吗?”他压低声音,咬着我的耳朵道。
当了军师,做了名臣,倒了不起了,都要把本公子摁倒在身下了?
我轻轻松松便推开了他,道:“沈公子,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的的是太子。”
“我爱的人是你。”
听得爱这个字,我倒是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接他的话。
骗人!
他拉着我的手,却道:“阿思,太子不是什么好人,他迟早害了你,你要早日脱身才是。”
我一听,却是这么个理,太子着实不是什么好鸟,我也想脱身。我提嘴一笑:“你愿带我逃跑不成?”
微微摇摇头,道:“沈某毕生所愿,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如今还不是时候,太子对你不好,对我不好,都无碍!我只想借他一展才能,救民于水火之中。”
好一个温良恭俭让,敦厚爱国,惜民正气的沈墨。
那个和太子串通一气来骗我的他哪去了?如今这又是唱的哪出?
他和太子一个大义凛然,天将将大任,一个文成武德,希望一统天下,还真是绝代双骄,天作之合。
看来,天下生民有盼头了。
我的夙愿不也是如此吗?止战。
“你若是想走,天涯海角,管教太子寻不到你,阿思,你走罢!不要呆在这里了,太子他...”
我看着他摇摇头。
他神情很是坦然:“我心中惦念你甚久,今日所做之事,绝不后悔。只是,我无法同你一起闯荡天下,实为...只等天下一统,明君当政,我自当一死去寻你作陪。以偿往日相欺之罪。”
他说得浩气荡漾,眉宇间透漏着坚定。
我斥责道:“莫说什么死不死的了,你要好好的活。我不会走,也不能走。”
我转头,望望远方的天塔,低垂着头,“夏兄如今生死未卜,就算你愿意同我逃,我也定不作陪。一切,只等救下夏兄再说不迟。”我喘口气,继续道:“我对你情已死,逝者已矣,定不死灰复燃。公子莫再纠缠,莫空牵念。”
“情为谁人生?”他听了我的话,并不悲伤,甚至连惊讶也没有,只淡然道了句:“这样也好。”夜色暗沉,我看不出他的眼神如何,自然也就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听他的话,只当是真心话。
这样也好。
想必这是对我一份说风便是雨的爱,来的快,去的也快,倒省的我死了他空空挂记。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叹口气:“夏兄只怕凶多吉少。”
我猛然回头:“这是何意?”
“你以为太子会轻易放过你喜欢的人?若是他死了...”
“我绝不独活。”我慢慢眨着眼睛,淡然道。
“你若真想救他,便不去做理。”
“我若真的不做理,还活着做什么?夏兄是我唯一可以信的人了。他死了,我活不成。”我放慢了说话语气,这是事实,没了他,我活不成。
沈墨却看着城楼下道:“终于来了呢。”
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的,是一支军队。四面八方,都有一支军队。
齐步并进,甚为默契。
“白慕颜倾巢出动,不给自己留退路,真是....。”沈墨看起来有些蔑笑,又有些笑得无可奈何。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罢,真能守得住城?”我咳了声。
他笑道:“你还是莫管守城之事。先照顾好自己,还有,无论这时候和以后不要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包括你?”
“包括我。”
丧心病狂,如今和太子待久了也学得阴阳怪气起来。
暗夜愈加浓郁。
他匆匆问道:“你认识我的寝宫吗?”
我点点头。
“你去宫里躲起来,其他哪都别去。等我带你出去。”
说罢,便消失不见。
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这句话能不能信他?
本公子病重的很!去哪里都不好行动。
我哀声叹气,却觉得稳妥一些好,只身前往他的寝宫。
谁知,刚到他殿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伯父。
上邪,天垂怜我啊!
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我从小便疼爱我的伯父,阿爹的亲哥哥,我的亲伯父。
只是,却好久不曾见过伯父,也不曾听太子说过如何处置这个丞相伯父来,毕竟阿爹阿娘可是他口中的叛徒。
我一把扑到伯父怀里:“伯父啊,爹娘是不是...”
“阿思乖,伯父保护你。你瞧怎么在这里冻着,叫伯父好找。走,咱们见你爹娘去。”
“爹娘他们没死?”我抬起头,看着伯父。
伯父慈祥笑笑,趁着黑,带我兜兜转转下了城楼。
“伯父,我们要去哪里?”
“片刻你便知晓。”
“为什么好像进了密道?”我越走越觉得不对头,只觉得出了城门,伯父是要带我去哪里?这一阵子,好死不死,城中密道真是出奇地多。
“自然,要不你想如何?”
我转念一想,也是,伯父居然知道密道,定然是要救我出去,自然也就要出城门。
我心中一喜又一惊:“如今外面正要打仗,我们莫要出密道了。”我急急拉住伯父的手,劝告他。
他却一笑,“阿思,见你爹娘,不去见白慕颜怎么能行呢?”
我脸上肌肉抽搐起来,再笑不出来。
妈的,被骗了。
谁都不要信,任何人。
任何人!
伯父也是任何人中的一个。
柳家的人,要么冤死,要么反叛。
我才要发力挣脱,却被打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