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如约而来

  “怎么可能……”楚灏望向官道远远而来的大马车,摆摆手斜靠在树杈上,“我娘骗我的。这么多年了,我从没见我父皇来看过我娘。”

  “可是……”白妃依旧紧紧抱住树干,噘嘴朝官道方向努了努,“你不觉得那个坐在马车前头的人,喏,就是车夫旁边那个,长得很像昨天来传旨让我们进宫的德宝公公?”

  “怎么可能……”楚灏讪笑,眯眼朝白妃说的那个人看去,渐渐瞪圆了眼,“真的是德宝公公!会不会又是来传召的?”

  “怎么可能?”白妃用楚灏的话回应,“德宝公公要是来传召,没理由坐那么大一辆马车。”

  那马车看起来大得里头可以放下两张床。

  “而且……”白妃补充一句,“你娘好像已经知道了,你瞧,下头的仆人跑来跑去的,这是要迎接你父皇,还是……诶?他们怎么把院子门给锁上了?”

  这会儿楚灏终于相信那辆大马车是燕帝的可能性极大,他看着被关上紧锁的大门,扭头看向院子:“你说,是不是我娘太恼我父皇了,所以让人把门锁上,不让父皇进来?”

  “是么?”白妃将脸贴在树干上,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托腮,“你娘盛装打扮,瞧着像是要迎接你父皇才对。而且,你娘这么穿真的好好看。”

  “我娘啥时候不好看了?”楚灏顺着白妃的目光望去,顿时一愣,“娘怎么穿这套宫装了?”

  “这套宫装怎么了?是你父皇送的?看着像年轻女子穿的样式,但你娘穿上丝毫不觉得违和,反而让人觉得她娟秀柔美。”白妃惊叹一声。

  “那是我娘离宫时候穿的宫装。”楚灏拧起眉头思索,一时想不明白自家娘亲穿得这么隆重,又为何把院门关得死死的。

  “你娘离宫时你才三岁,如何能记得?”白妃好奇。

  楚灏耸肩:“每年万寿节那天,我娘就会换上这套宫装,然后心情很不好地过一天。”

  “我四五岁的时候问过她,她那会儿哄我给我说的。”

  白妃恍然:“快看,你父皇的马车到院子门前了。”

  两人登时停了话头,目光炯炯地望向院门。

  只见马车徐徐停下,德宝公公下了马车,走上前恭敬地叩响了大门:“令妃娘娘,皇上驾到。”

  守在门边的两个嬷嬷身子很明显地颤了颤,其中一人将门拉开了缝隙:“德宝公公,娘娘让奴婢请问皇上为何来此?”

  德宝公公一滞,稍顿片刻回了马车边上,不多时又上了前:“麻烦转告令妃娘娘,皇上说他应当年的承诺而来,心无牵挂,只余一人。”

  嬷嬷听了,急急地跑去了楚灏娘亲居住的里屋禀报。

  楚灏这么看着,摸摸下巴:“我娘啥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明明人都贴在门边上探头看着,却偏生要让人拦上父皇一拦。”

  这种事,换了别的人做,怕是直接就被拖出去砍了。

  “你懂啥。”白妃心有戚戚,表示能理解。

  听德宝公公的话,大抵能够猜到燕帝和楚灏娘亲怕是有盟誓在前,今日终于偿愿而来。

  一想到燕帝病重的模样,白妃自认同为女子当真能够明白楚灏娘亲复杂纠结的心情。

  就在嬷嬷刚进去给楚灏娘亲报禀不久,门突然被急急的拉了开,楚灏娘亲从里头飞奔而出。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院门边才停下,从袖笼里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整了整发鬓,拉住随伺嬷嬷问道:“我看起来可还好?”

  随伺嬷嬷笑着应道:“娘娘,您依旧如当年一般美若天仙。”

  楚灏娘亲深吸口气,露出一朵极美的笑容:“开门……”

  院门应声而开。

  外头,燕帝已然被人扶着下了马车,坐在椅子上由人抬着进了门。

  “臣妾见过皇上。”

  楚灏娘亲后背微微发颤,望着燕帝屈膝跪了下去。

  “起来。”燕帝伸手扶起她,双目微润地注视着,“琅琅还是这般年轻漂亮,不像朕,垂垂老矣。”

  “皇上仍旧英伟如当年。”楚灏娘亲笑了,眼角闪烁了一颗晶莹的泪花,回望着燕帝。

  燕帝含笑:“当日朕说了,有朝一日朕无需再为江山负重前行时,定来找你。今天,朕如约而来。”

  楚灏娘亲颔首:“臣妾都记着,臣妾每天都在等,终于盼到了。”

  德宝公公在旁擦了擦眼角,小声道:“外头风大,娘娘,不若还是与皇上一同进屋再叙。”

  白妃和楚灏坐在树上,就这么看着一行人进了主屋。

  “难怪你父皇让你今日不必进宫。”她踢了踢发呆的楚灏,“原来是他要来找你娘。”

  楚灏从呆愣中回过神,挠挠头:“刚才他们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他怎么……没太明白?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娘亲恨着父皇,可刚才娘亲明明笑得那样开心,哪怕眼中带泪,但那种幸福,是真实写在娘亲的眼睛里的。

  “这多难明白?”白妃歪着头脑补,满眼嫌弃地看了眼楚灏,“你娘性子洒脱,受不得后宫那些娘娘们的气,所以当初你父皇就放她来这庄子里独居。”

  “你父皇是一国之君,一边是江山,一边是心爱的人……到底难为。”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怕是只能发生在话本子里了。

  “所以你父皇跟你娘亲承诺,如果有朝一日他不需要再为江山奔波忙碌,他就可以放下包袱来陪你娘了。”

  “那就是今日。”

  楚灏听得愈发呆了。

  白妃分析完,也陷入了沉思。

  能够让一国之君说出不必再为江山忙碌——

  那就是说,新帝定了?

  可这才一天过去,没听说下诏定了下任君主是谁啊?

  至少,不是眼前这楚大傻子?

  那难不成是二皇子?

  不可能……

  白妃想着昨天燕帝和楚灏的相处和对话,直觉告诉她燕帝选择的必定是楚灏而不是那个什么二皇子。

  那么说,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是她还没来得及参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