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许哲的不着调,葛芳兰对着儿子不轻不重的拍打了一下，“少给我油腔滑调的，排骨汤我就送下了,那我就先走了。”
许哲的爸妈并不住在大院里，他们在另一个更加安全,私密性更高的住处,但是和大院离得也不算远，所以饭点儿来送顿饭是常有的事儿。
顾成文来的路上就十分忐忑，现在看着葛芳兰的背影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题该怎么说出口。
独居的大娘说，当初顾德泰带葛芳兰回家的时候说葛芳兰是他的将要过门的媳妇，可是现在葛芳兰已经有了新的家庭，顾成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旧事叨扰她,万一人家不想提呢。
顾成文想的有些出神，直到许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顾成文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入住新家的第一天,顾成文并不算开心。
晚上顾米米呼呼大睡，李兰和顾成文谈心,“我看你白天心不在焉的。”
顾成文叹了口气，“是有点事。”
李兰也没说话，静静等着顾成文自己说。
顾成文沉默了一会儿，“你还记得我说葛芳兰可能知道一些事儿吗？”
李兰嗯了一声，丈夫是说过,但是这个葛芳兰到底是谁李兰还真不知道。
顾成文道，“我今天看见葛芳兰了。”
李兰一惊,但又转念一想，今天从头到尾自己都跟丈夫在一起，他什么时候看见那个葛芳兰的。
李兰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然后有些吃惊，“许哲的母亲，那位葛同志不会就是……”
顾成文默认了。
所以他现在陷入了极度的困扰之中，“葛芳兰嫁给了许哲的爸爸，或许对她来说顾德泰是个不必想起来的故人。我害怕自己贸然去询问会给葛同志带来困扰。”
李兰想了想，“未必吧，可能当初她跟你大伯就是好聚好散。现在也成家了，那是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了，你要是不去问就永远都不知道他们隐藏的秘密了。”
顾成文深呼吸一口气，“我明天先去找许哲问问。”
第二天一大早，李兰看了看家里的存货，这比在村子里的时候好太多了。吃不完的好东西，她做了一顿油泼面，米米捧着海碗吃的呼噜呼噜的。
李兰又多做了两碗放在桌上，她对着顾成文道，“许哲父子俩也还没吃饭呢吧，你吃完给他们端过去。”
顾成文三两口就解决完了一碗，李兰看的出他和平时不太一样，倒像是刚结婚那天的模样，紧张兮兮的。
李兰握着顾成文的手，“你现在有我有米米了，无论问出来的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顾成文点了点头，“我不害怕，我去送面了。”
李兰连忙叫住顾成文，顾成文一脸茫然的回头，李兰笑道，“你手上拿的是刚吃完的空碗。”
还说自己不害怕呢，这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顾成文拿着两碗面过去的时候许哲正在洗漱，沈澈要上学，已经背好了小书包。每天早上他都会得到一笔钱，用来在早餐摊上解决早饭。
这顿饭来的正好，许哲也没跟他客气，反而是招呼着儿子，“快来尝尝你李阿姨的手艺。”
许哲看着神神秘秘的顾成文忍不住询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太一样。”
顾成文笑了笑，“有点儿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
许哲压低了声音，“借钱啊？”
沈澈头都没抬，也不知道他的耳朵为什么如此灵光，“我们家的钱在卧室床底下的旧鞋里，但是你只能借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要作为我们家的基础保障。”
顾成文一下子就乐了，“你还挺会计划，这钱是谁放的，怎么还放在鞋里。”
许哲羞红了脸，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揭人老底呢，他翻了个白眼冲着顾成文道，“滚滚滚，快滚。”
顾成文钳住许哲的肩膀将他带了出来，“走走走，不借钱，出去说。”
俩人来到外面许哲还吊儿郎当的，“到底什么事儿，你假期还没过是挺清闲，我可没假期，我这就得走了。”
顾成文搓了搓手稍显局促，顾米米吃完饭隔着篱笆看着爸爸和许叔叔。胖乎乎的小手里拿着的是李兰塞给她的饼干。
“我家里的一些事儿想跟你说一下。”
许哲一愣，“急吗？等我回来再说呗。”
顾成文一把拉住了他，“特别急，并且可能还关系到你。”
“你答应让米米认我做干爸了？”
顾成文想给他一拳，“不是这个，是关于我身世的问题。”
这话一出许哲也有些懵，“你身世还关系到我了？你妈我倒是见过，但应该和我没什么血缘关系吧。”
“不是我妈，是你妈。”
顾成文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许哲立马就想歪了，“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你其实有个大伯，但是你家里人一直瞒着你。你怀疑这个大伯跟你有非同寻常的关系，我妈是你大伯曾经带回去过的未过门的媳妇。”许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艹，不至于吧。我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没那么前卫吧，你该不会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顾成文连忙否认，“不不不。”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顾成文坦白道，“虽然我一开始也这么想过。”
许哲的拳头已经举起来了，顾成文连忙说但是，“但是……葛同志和许老同志的关系我们也看在眼里，恩爱夫妻。所以我觉得葛同志和我是没关系的，可能当初她就是和我大伯有那么一段不成熟的爱恋。”
“但是双方不合适就掰了，然后各自成家。我呢，就是想找葛同志问问有没有我大伯的消息。万一那个……旧爱……不是，旧友之间还保持着联系呢。”
许哲的心跟着七上八下的，最后自己的心里也直打鼓。
“那你就去问呗，找我干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顾成文叹了口气，“这不是害怕会给葛同志带来麻烦吗？”
许哲听懂了，“你怕我爸吃醋啊？没必要，放心去吧。估计这会儿他也不在家。”
得到了许哲这句话，顾成文也就放心了。
沈澈背着小书包从屋里走出来，“顾叔叔再见，我去上学了。”
顾成文点了点头鼓励道，“好好学习。”
沈澈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许哲屏住呼吸，他终于记得和自己这个老父亲道别了吗？
没想到沈澈隔着篱笆墙冲顾米米挥了挥手，“米米再见，我去上学了。”
顾米米啃完了手里的饼干慢吞吞的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沈澈眼睛里写满期待，米米妹妹要怎么跟自己道别呢。
顾米米站在原地愣了愣，就在沈澈觉得米米妹妹一定是没听到，打算再说一遍的时候，顾米米忽然跑进了屋里，“妈妈，妈妈，没有饼干啦，再给一块吧。”
沈澈有些沮丧，然后慢吞吞的走了。顾成文看了看许哲，“你们关系还是那样？”
许哲自嘲道，“陌生人之上，父子之下呗。”
顾成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熬吧。”
*
等到大院里的陆陆续续都去上班上学了，顾成文也出发了。
许家他熟门熟路，之前和许哲来过几次。不过也没进门，这次特地来拜访，顾成文还是有些紧张。
等在门口接受完检查敲开门的时候，顾成文的心紧张到了极点。
门缓缓打开，顾成文闻见葛芳兰身上淡淡的香味，那种逢年过节请神拜佛烧的香。顾成文一愣，葛同志在家里搞封建迷信？
显然葛芳兰也没想到会是他，葛同志明显愣了愣，“小顾？”
“进来坐？”
顾成文被请进了屋，屋里倒是一点儿气味也没有，不像是刚烧过香的样子。顾成文忍不住胡思乱想，那葛同志身上的香味是从哪儿染上的？
葛芳兰给顾成文倒了杯水，“小顾，先喝口水吧。你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顾成文端着水杯也没有动，“的确是有个事情想麻烦您。”
葛芳兰是妇女主任，是平日里的知心好大姐。
“老婆孩子刚来，是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解决吗？”
顾成文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提起来自己想说的那件事儿。
最后他一咬牙一狠心，硬着头皮道，“您认识顾德泰吗？”
葛芳兰整个人一愣，顾成文有些着急，怎么是这种反应。
好在很快葛芳兰就恢复了常态，“认识，怎么了，你也认识他？”
顾成文没有隐瞒，“顾德泰是我大伯。”
葛芳兰这下很快就回过神来，“真是没想到，这可真是太巧了。”
葛芳兰掐着自己的手心，眼前的人的确给了她极大的冲击，有些陈年往事不由得浮上了心头。看着顾成文，葛芳兰有些心虚，她心里更多的是想赶走这个人，最后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面对着葛芳兰，顾成文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家里人一直有意瞒着我大伯的事儿，我想问问，您对我大伯知道多少呢？可不可以告诉我。”
葛芳兰想了想，“这也不能怪你家人。说起来，我和你大伯的渊源挺深的，我们曾经是恋人。”
顾成文静静的听着。
“说起来惭愧，你大伯是个很优秀的人。可是后来，他被下放。我的家里人就让我跟他断了联系，划清界限。”
顾成文有些失落，“您也没有我大伯的消息吗？”
葛芳兰忙道，“我听别人说过，他被下放后好像经人介绍了个资本家的小姐。俩人日子过得难，没几年好像就……都去世了。”
得到了这种消息顾成文也算不上意外，其实他早就想过最坏的结果。这些年大伯杳无音讯，如果还活着的话，肯定会有消息的。顾成文也说不上是难过，他点了点头，“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葛芳兰摆了摆手，她看顾成文的脸色不太好，于是问道，“没事吧，喝口热水。”
顾成文摇了摇头，“不了，今天麻烦您了。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顾成文觉得自己脑袋里空空的，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外界都和他无关了。
他浑浑噩噩的走到家里，李兰看见他煞白的脸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顾成文走到床边坐下，李兰连忙坐在他身边。
“没了。”
李兰有些疑惑，“什么没了？”
“人没了。”顾成文远没有在葛芳兰面前那么淡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就在李兰想开口劝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叫喊声，“顾成文同志，去传达室接电话。”
也不知道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顾成文收拾好心情走出去，李兰抱起顾米米跟在他身后。
来电话的是独居大娘的女儿，之前顾成文救了老人也没要什么报酬。老人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她看顾成文老是打听顾德泰的事儿就琢磨着顾德泰的消息可能对顾成文有用。
老人回家后又从亲戚朋友那儿打听了不少的消息，她越打听越觉得奇怪，于是连忙让女儿给顾成文打电话去了。
老人的女儿在电话里说道，他们家一个远方亲戚的表嫂是做接生婆的，顾老太太二胎就是她接生的。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是个女儿没错。可是女孩一生下来就死了，因为顾得刚也才去世没多久，所以顾老太太娘家给了接生婆一笔钱，让她守口如瓶，免得被人指指点点说他们家晦气。
孩子夭折当晚，又来了个女人，女人还抱了个男孩来。
说话挺不客气的，直言让顾老太太养着，还说要是她不养将来被查出来连累着，大家都要完。顾老太太好像也挺害怕的，于是就真的养了，并且对外就说这是他们家的老二。
顾老太太从娘家村子回婆家村子，那点儿事被接生婆埋在心里。除了顾家人和她，没人知道顾成文是被抱来的事儿。
现在也就是独居老太太帮着打听，她埋在心里一辈子的事儿才敢说出来。
末了，接生婆还让老太女儿帮忙带句话，她说当年是无奈之举，要是这孩子过的不好，千万不要怨她，拿钱办事，她也没办法。
挂断了电话，顾成文心里大概捋了个七七八八。
结合着接生婆和葛芳兰的话，顾成文推测出一个真相。
当年顾德泰因为某些原因被下放，葛芳兰和他分手。下放期间，顾德泰遇到了一个人，他们相爱了，生下来顾成文。
但是因为两人的境遇都不好，顾德泰只能托人把孩子送回老家照顾。
刚好那时候顾老太太生了孩子，孩子又夭折了。顾成文的到来像是个烫手山药，因为顾德泰的特殊身份，万一被查出来他们一家子都会被顾德泰牵连。为了不惹事端，顾老太太只能将错就错，将顾成文当自己家的老二，隐瞒下来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这些年养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顾老太太心里是有怨气的。
但是天大的怨气，顾成文也都补偿完了。顾成文也不欠他们什么，早些年顾成武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家里的脏活累活都是顾成文干。好吃的永远都要紧着顾成武，顾成文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常受打骂。顾老太太对他和顾成武区别对待，长大后，顾成文是靠着自己才有了如今的铁饭碗。
而顾家人只会变本加厉的吸血，要说是报恩，那顾成文早就还完了。
顾成文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头一阵一阵的发蒙，原来全部都是假的。哪怕他当牛做马做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没有被当成一家人，他就像是家里的一个佣人，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亏他年幼时还委屈，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拼了命的想赚更多的钱，想要得到和顾成武一样的待遇。
现在他才明白，这都是不可能的，他在顾老太太的心中永远不会和顾成武一样。
接完电话回到家里，顾成文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许哲回来的时候还拿着食堂里打的饭菜，他先是到了顾成文家里，看见顾成文躺在床上又退了出去。这个点儿居然还在睡觉？
许哲感到挺奇怪的，李兰正和米米在院子里玩呢，许哲就凑了过去，“弟妹，老顾怎么了？”
有些事儿李兰也不好说，她摇了摇头，“等他想说的时候，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许哲的心里发虚，今天一天他就老想着顾成文的事儿了，如今看着顾成文这模样他的心里直打鼓，别是真和自己母亲有什么关系吧。
好在顾成文听见动静自己起来了，他满脸的颓废，许哲看着他紧张的没说话。
顾成文和他大眼瞪小眼，直到瞪得眼睛疼。顾成文揉了揉眼，“你怎么奇奇怪怪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许哲翻了个白眼，“你猜猜。”
顾成文也没避讳着，“我去问了，就跟咱们想的一样。”
许哲心里咯噔一下，“兄弟？”
顾成文被逗笑了，“不是，你想什么呢。我是说跟后来的推测一样，你妈跟……我大伯就是谈掰了的男女朋友，仅此而已。”
许哲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吓死我了，我还胡思乱想了一天。”
他今天都想到要是自己真跟顾成文是同母异父，那以后该怎么相处的事儿了。
现在真是让他松了一口气，“那你大伯……”
顾成文实话实说，“阿姨说早就去世了。”
许哲想了想，那可是疑似顾成文亲爹的大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就说了句“节哀”。
好在顾成文不是个小孩了，现在的他也成家立业，睡一觉又是一条好汉，没那么难过了。
傍晚许哲和沈澈又在顾家蹭了饭，回到自己家里之后沈澈有些沉默。
许哲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故意去逗他。
没想到沈澈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反而十分严肃的看着许哲，“你想要一个老婆吗？”
瞧瞧这是说的什么话。
许哲伸手按在沈澈的头上揉的他晃晃悠悠的，沈澈逃出魔掌，“我不是小孩了，我说的是真的。”
“你想要一个像米米妈妈那样什么都会，做饭好吃，说话温柔的老婆吗？”
许哲和沈澈对视着，“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你要告诉我想不想。”
许哲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然后他将照片递给沈澈，“还记得吗，她是妈妈。虽然她去世了，但是她很爱你，也很爱我。我也很爱她。”
“你不需要新妈妈，我也不需要新老婆。”
沈澈当然记得这是妈妈，他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就放在书包里。这样就好像每天都是妈妈接送他上学，沈澈对许哲的回答很满意，“可是耿大妈说要给你介绍新老婆。”
耿大妈也是军属，平日里就爱给人保媒拉纤。
许哲一肚子的火，损不损，居然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许哲翻了个白眼，“听她胡说，我们家还轮不到她做主。”
“可是奶奶也答应了。”因为沈澈还是个孩子，所以葛芳兰似乎并不避讳他，反而当着他的面和耿大妈谈论这些。
许哲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妈她怎么能这样。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爱沈澈妈妈。
外面天色还早，许哲打算去父母那儿一趟。
“你先睡觉吧，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找爷爷奶奶。”小孩子太聪明了就是不好骗，沈澈看着他，许哲无法撒谎。
他点了点头，“对，你睡觉吧。”
沈澈申请道，“我现在睡不着，我可以去顾叔叔家找米米玩吗？”
许哲没办法，他只能将沈澈领到顾家。沈澈迫不及待的挥挥手，“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走吧。”
说完他走进了顾成文家里，许哲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小子还真是对自己毫不客气。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往父母家里走。
许家此时气氛沉重，因为许念林在忙碌了一天回家后发现，他的书房被人动过了。
书房是许念林最宝贝的地方，轻易不让别人进去的。
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正在争吵，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葛芳兰发起火来像是个疯子，她摔着家里一切能摔的东西，指着许念林的鼻子骂道，“我就是太宽容，才会让你留着另一个女人的牌位过了一辈子。”
“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每天睡在书房里。”
“你宁愿看一个牌位都不看我，你将自己的名字改成怀念另一个女人的工具。你把我置之何地？”
许念林痛苦的闭上眼睛，“你用这些话指责了我一辈子了。”
“当初我只想要回我的儿子，是你，是你说孩子习惯了你的照顾。是你说孩子需要一个妈妈，你说你不想结婚，只想凑合着过日子，你离不开儿子，儿子也离不开你。”
“我感激当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将孩子托付给你，你帮我照顾的那么好。可是你用孩子绑架了我，也绑架了自己一辈子。”
“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你只是不想离开儿子，你和我假结婚，我们共同抚养许哲，给许哲一个家。”
“可是后来呢，你想取代许哲的妈妈，你想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打扰许哲妈妈的在天之灵，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才是真的。”
葛芳兰面露恨意，“你在问我？当初是我们先在一起的。凭什么许盛琳取代了我，这个家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许念林，也就是当初的顾德泰无奈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被下放，你是怎么迫不及待和我划清界限的。先提出分开的是你。”
葛芳兰后悔啊，她要是知道许念林不是真正的下放，而是名为下放，实则是秘密保护，她一定不会轻易提分手。
许念林还在继续说道，“在乡下陪我过苦日子的是盛琳，盛琳生病，我无奈把许哲托付给你。你帮我养育许哲我很感激。”
葛芳兰打断了他的话，她尖声道，“我不要你的感激，我要的是爱，我要的是你爱我。”
葛芳兰的这些真心话压抑太久了，她今天忍不住都说了出来。
可是葛芳兰心里还有一个秘密，许念林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就是他真正的儿子，早在被送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就被自己当累赘似的扔给了他老家的弟妹。
那个女人太蠢了，又蠢又怕事。只要自己稍微威胁一下她就老老实实的养着那个孩子，都不敢和旁人透露。
而许哲，是她大哥的孩子，自从得知顾德泰改名换姓，以许念林的名字东山再起了之后，葛芳兰就在策划这些，她后悔听了家人的话扔掉了这个潜力股。想骗过许念林太容易了，只要随便编个瞎话，说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养孩子不合适，他的孩子一直以大哥儿子的名义养在家里，许念林就信了。
他们鸠占鹊巢来了许念林的家，许哲成了许念林的孩子，许哲年纪小，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大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见到许念林的时候他都懵了。原来那个整天酗酒骂人的不是亲爹，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才是自己的亲爹。
葛芳兰想取代死去的许盛琳，所以她用孩子习惯了自己的照顾为由要求和许念林结婚。她想日子一长，许念林总会看见她，发现她的好，和她旧情复燃的。
可是没有，许念林和当初约定的一样。他将葛芳兰当成一起照顾孩子的伙伴，他们人前恩爱，人后疏离。
这些年，越是被人称赞恩爱夫妻，典型模范。葛芳兰的心里就越难受，她居然用了一辈子都没能感化许念林的心。
葛芳兰嫉妒死去的许盛琳，她时常会偷偷溜进许念林的书房，对着上香的牌位肆意辱骂。
许盛琳有什么好得意的，现在家里的女主人是她，以后整个家都是她侄子的。
而许盛琳的儿子，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刨食，被那个乡下女人虐待着。
一想到这些葛芳兰就觉得很痛快，直到今天顾成文的到来。顾成文的到来让她慌了神，她有一种一切要被抢走的感觉。她更害怕自己的谎言暴露。
这种恐惧让她有些反常，她控制不住的发脾气，她急切的想要从许念林的手里获得更多。
两个人也吵累了，或许是经受了过多的摧残，许念林比同龄人更显老态。他佝偻着腰朝着二楼走去，葛芳兰一把拽住了他，“你还想去看她。”
就在下一场战争爆发的时候，许哲进来了，他来的突然，葛芳兰和许念林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两个人下意识的噤了声。
许哲看着家里的一片狼藉，原本一肚子想要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葛芳兰立马变了脸，假装若无其事的。
可是有些东西是装不了的，许哲早就知道自己的父母远没有外人口中那么好。他曾经撞见过他们无数次的在书房争吵，是以现在的许哲十分平静。
他主动整理家里的杂乱，许念林停住了往楼上去的步伐，“我来吧。”
说着他就要接过许哲手里的扫帚，许哲躲开了，“我来吧，您上楼去休息。”
葛芳兰坐了下来，抱着胳膊一言不发。
许念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上楼去了。”
望着许念林的背影，葛芳兰的目光里都能淬出毒，又是书房。
自己永远也比不过一个死人。
葛芳兰深呼吸一口气，许哲将屋里打扫干净，“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吵架。”
面对着许哲，葛芳兰一方面觉得他是自己全部的希望，她想掌控许哲；另一方面，她又怨恨许哲，因为自己，许哲得到了多少的好处，可是这些都不能摆上明面告诉他。
葛芳兰恨许哲不争气，居然和顾成文做朋友，把这个大隐患亲手送到自己面前。
葛芳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许哲坐在了葛芳兰的身边，他知道现在葛芳兰的心情不好，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您和耿大妈当着沈澈说给我找个新媳妇的事儿了。”
葛芳兰终于将目光转向他，“怎么，说不得？”
许哲摇了摇头，“以后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我也不会找别人。孩子永远只有一个妈妈，是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
这句话好像在打葛芳兰的脸，明明不是亲生父子，可是许哲和许念林居然干出来一样的事儿，都对一个死了的念念不忘。
葛芳兰掐着自己的手心，“孩子需要一个妈……”
这是她当初劝许念林和自己结婚的说辞，都是为了孩子好。
没想到许哲摇了摇头，“沈澈有我就足够了，他有母亲，不再需要别的人了。你找一万个都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许哲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却误打误撞的揭开了葛芳兰心底的疤。
这句话在葛芳兰听来像是在讽刺她永远也取代不了许盛琳一样，葛芳兰一下子火了，“小孩子懂什么，一个家里不能没有女人，孩子不能没妈妈，丈夫不能没有老婆。你们的家是不完整的家。”
“什么叫无法取代？世界上就没有代替不了的。”
许哲感觉到此时的葛芳兰态度强硬无法说通，他也跟着强硬了起来，“我把话放在这儿，您不必为我费心思了。不找。”
许哲本来是想好好说的，可是面对说不通的葛芳兰他还是气冲冲的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葛芳兰一个人生着闷气。
夜晚的风将许哲的怒火吹散了一半，从一开始的步伐匆匆到后来慢慢的走着，许哲的手握了握空气，以前他最喜欢和沈澈的妈妈牵着手散步，可是造化弄人。
现在媳妇去世，儿子也不亲近，许哲觉得自己活得还挺悲哀的。
路不经走，再慢的步伐也会到头。看着温暖的灯光，许哲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他进了顾成文的家。
此刻顾家的气氛可以用凝重来形容，顾成文夫妻俩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米米，就连沈澈也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作为一个爱看书的孩子，得知三岁的顾米米还不识字沈澈大为震惊。
他觉得软乎乎的妹妹不能成为一个文盲，于是沈澈拿出了自己的书给顾米米做小老师。
一开始顾米米还挺配合，直到沈澈真的认真的教起了书里的知识。
顾米米为难的挠着包子脸，“介……介个……”
沈澈老师过于严肃吓得米米的口音都出来了，沈澈敲了敲书本，“不是刚刚教过你，这两个字念‘春天’。”
顾米米痛苦面具，她下意识的回头求救，爸爸妈妈默契的别过脸去。
顾米米顿时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只见她默默的从凳子上挪了下来。沈澈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顾米米将凳子归位，然后慢慢的坐在地上。
就在沈澈以为她要这样无声抗议的时候，顾米米忽然倒地打滚，“不学了不学了，米米就是小笨蛋。许哲叔叔快把他带走！”
小包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沈澈在她身边恶魔低语，“你早晚都要学的。”
“你现在不学以后学的更多。”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以后老师还会让你做数学题的。”
这对三岁的顾米米来说简直是天塌了一样，她看着爸爸妈妈希望得到一句反驳的话，没想到顾成文若有所思，“的确是该重视起来了，提前学习也挺好。”
顾米米顿时吓到口齿不清，“不，不削。”
沈澈自觉地担起了一个老师的重任，“你的年纪还小，现在还不能上学。”
顾米米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没能松多久。
沈澈接着道，“既然这样，那就由我来当你的老师教给你知识吧。”
虽然顾米米这个小文盲不是很懂知识是什么，但是她下意识的觉得学习会是一件让她脑壳痛的事情。
顾米米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什么来作为反驳的借口，“米米洗衣服。”
沈澈无情揭露道，“我看见那些衣服都是你妈妈刚刚收进来的。”
米米立马蹲在地上，“米米拖地。”
“可是你还没有拖把高。”
顾米米没辙了，沈澈伸出了自己的恶魔之爪，终于如愿以偿的捏到了小包子脸，真的软软的，肉乎乎的。
“乖，让我们一起快乐学习吧。”
米米失去了灵魂，她被按在小凳子上，沈澈声情并茂的读着，“春天到了……”
被强制学习的顾米米抽噎着，“蠢……蠢到了。”
围观许久的许哲没忍住笑出了声，大家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哲已经来了。他站在门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沈澈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的课堂被打扰。
可是时间已经不早了，许哲要把沈澈提溜回去。
明天还要上学的沈澈恋恋不舍，“米米，明天我再教你念书。”
顾米米一激灵立马将许哲父子俩关在门外，门内是顾米米气鼓鼓的声音，“你……你可憋来了。”
一来就念书，念的米米都困了。
目睹全过程的小石头默默的同情了沈澈两秒钟，沈澈是谁啊，他可是因为不喜欢江燕燕的名字然后就跟江燕燕斗了一辈子的大反派。能让沈澈屁颠屁颠来教学还不领情的，估计只有米米一个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师的心肝宝贝在课堂上唉声叹气。
张老师最喜欢沈澈了，因为这小孩长得好看还聪明，性格也好，虽然不怎么搭理人，但是绝对不敢调皮捣蛋的事儿。
一下课张老师就将沈澈叫到办公室里，她知道沈澈是个没妈的孩子，所以说话也尽量避开一些话题。
她先是委婉的问道生活中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没想到沈澈认真的点了点头，在沈澈看来老师是答疑解惑的，那她也一定能解决自己的难题。
沈澈虚心求教，“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三岁的包子精热爱学习呢。”
张老师的嘴角抽了抽，“三岁的什么？”
沈澈重复道，“包子精啊，她的脸蛋这么大，圆圆的，白白的，跟小包子一样。”
张老师一手扶额，“小一点。”
沈澈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几乎用气音问道，“怎么样~才能~让脸这么大~的包子精~学习啊~”
张老师攥住了沈澈比划的手，“老师不是说声音小点儿，是你比划的小点儿。没有一个三岁的孩子会有比老师家的大铁锅还大的脸盘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米米：听说你到处说我脸盘子大？
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