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夏司容换了个方向,率领小工队来到徐家染坊搬运布匹,在整条瑞丰街上游荡,小工们又尽心尽力将徐闻“不小心”搞出来的事情叭叭了出去。

  第三天, 夏司容规整队伍, 这次还她跟小工们说了这些天徐闻总计败掉了多少银两, 几个小工缓慢走在皇城主干道上, 勤勤恳恳传话, 充足保证了每句话都能够传入街坊们耳中。

  “好,好!还是女君心思妙啊, 管你什么阴谋诡计, 有本事整出证据, 拿到台面上上街现身去说呀。”管家开心疯了,得到消息时, 她恨不得也跟着游荡去,“看这些人打不打脸, 整天就知道唧唧歪歪说少爷坏话。”

  作为徐府管家, 她当然不能明着袒护哪一个,于是钻入茶馆中, 支棱起耳朵,去打听最新的坊间闲话。

  吃瓜群众一号:“徐家这是什么情况?瞧这些布匹鬼画符似的,莫不是什么祭拜仪式?还是说自曝其短?”

  管家趁机混入:“你还没明白?这徐家就是靠布庄起家, 染布工艺连当年女皇亲自莅临都夸的,什么自曝其短,眼下只是查出来内贼故意在染坊捣乱, 拎出来以儆效尤罢了。”

  吃瓜群众二号:“这……这还能是别个陷害的, 前些日子进徐家布庄看到的那些面料, 简直不堪入目好嘛,烂得只要我轻轻一捏都能捏碎了,我还以为徐家后续不足,水准迅速下滑了呢。”

  管家气得瞪眼:“哪能啊哪能啊!这街上游走的马车不是挂着了吗?是谁染布工艺不行,你们对准了说谁去。”

  吃瓜群众三号:“徐家这手段看的我摸不着头脑啊,俩兄弟扯头花呢?明儿个是不是就要打擂台了,感觉接下来好戏就要开锣了啊。”

  吃瓜群众四号:“但你不得不说,前段时间徐家大公子私下被传多少脏话了,他没同样暗地里搞小动作,而是摆到台面上明明白白回击回去,看的我心里就是相当畅快啊。”

  吃瓜群众五号:“我也觉得,你说这徐家闻少爷呀,虽说是个庶子,自小也是那位没走之前带在身边的,怎么就能造作出这么不堪入目的面料。”

  吃瓜群众六号:“造作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糟蹋了那么多银子,也没见着染好了那块好布,这三天源源不断拉出来的,全是他作坏了的名贵布匹。”

  吃瓜群众六号:“这两三天就浪费了那么多,你想想以前,肯定在他手上出问题的布匹更多。”

  各种言论在茶坊间炸开,人们热络讨论着,很多人已经开始怀疑徐闻,但也有不少听了前些日传的流言拉徐冬出来踩的。总之各执己见,呜呜啦啦谁也不让谁,一时间茶坊里喧闹不已。

  管家有心跟着参几脚,奈何时辰不早了,她得赶回府里做事,管家恋恋不舍走出茶坊,回去安排主人家的晚饭等事宜。

  徐闻受外面质疑,只能默不吭声躲在徐府,不是他不想为自己辩白,可恨的是夏司容搞这一出,说的明明白白,确实是他在染坊期间造成的损害。

  徐闻担忧名声受损,心里防线全崩,他神神叨叨在自个儿小院里走来走去,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无甚想法,只是在本能焦虑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徐闻眼神变得阴狠,他尽力避开人群游走,不多时,就被他偷偷摸到了徐冬院里。

  却没想到,夏司容为了防止他使坏,早就安排了人手专门盯着他,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全落入了夏司容眼中。

  所以徐闻被当场捉住,夏司容和徐冬,以及几个族老突然出现,将他堵在了徐冬寝室里。

  夏司容没让几个族老进徐冬寝室,而是令小侍把徐闻捉住,带到主院堂屋候客厅来。

  结果很显然,徐闻除了到处翻账本企图做手脚,还找出一枚玉佩,被捉住时,徐闻正打算摔毁它,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闯进来的小侍吓到了。

  徐闻攥在手里的那枚玉佩,是当年算命老先生送给徐冬,作为温养徐冬身体给他续命用的,徐冬一直戴在身上,这些天是因为去了染坊帮忙,怕不小心磕着碰着才暂时取下了。

  这枚玉佩来历,族老们自然清楚,她们没想到的是,徐闻妄图吞下徐家全部资产,狼子野心也就罢了,对自家哥哥竟然也狠毒到了这份上,打算毁掉给徐冬续命的玉佩,希望他去送死。

  族老们皱眉,连连摇头,徐闻脸色惨白,哆哆嗦嗦躲到小侍身后。

  徐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私联黄家,被徐冬知道了。染坊故意演戏损坏名贵布匹原料,被夏司容察觉了。眼下偷偷翻找徐家账本,意欲毁掉徐冬续命玉佩,更是被族老们撞见了。

  如今徐冬就是直接与自己撕破脸,恐怕也没人站在他身边了。

  徐闻脸色黯淡,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族老们要跟徐冬夏司容商议,徐闻就被带回他自己的小院严加看管。

  看着徐闻毫发无损走出堂屋,候在外边儿的管家气得心肝疼,这会儿已经急得不行了:“哎哟,女君在做什么,还不开口刮下他一层皮来,最好让他一个铜板都得不到,两手空空滚出徐家。”

  跟来的染坊管事:“……”

  “事情还没决断,”管事猜测,“虽然证据确凿,但他好歹也是徐家二子,眼下情况不好定罪,先等主子们商讨商讨,相信很快会有定论。”

  顿了一下,管事悠悠道:“而且,女君大概不会再插手此事了。”

  管家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管事,疑惑道:“这是为何?”

  “我也是猜测,”管事摆摆手,“你想,闻少爷故意在大少爷去染坊赶工的时候捣乱,在里边儿糟蹋了三日,女君就让小工们上街叨了他三次。”

  管家张了张嘴,晃然大悟。

  徐闻在徐冬面前碍眼三天,夏司容就奉还回去三次。

  清算了徐闻算计徐冬的事情后,夏司容就不会再插手其中,接下来的事情,会交回徐冬手上,其中恩怨会让他自己了断。

  就夏司容来说,徐闻只不过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罢了,怨债清算完,自然不会再落井下石。

  从此徐闻命运如何,都跟她没有关系。

  自然,夏司容相信,徐冬能够从小到大,一直容忍徐闻的小动作不断,是因为不屑于计较,更确切来说,是徐闻不配。

  “今日劳烦各位族老走一趟,”果然,徐冬沉默良久,幽幽一叹,真如夏司容想的,到最后都没有赶尽杀绝,“是准备将徐闻分出去。”

  族老们也同意,都点头了:“那就按照大公子说的办吧。”

  当然,徐闻在染坊糟蹋的那些名贵布匹,夏司容都换算成银两,磨着坚持要徐冬答应,在从分给徐闻的那两个庄子与五个铺面以及现银几千两当中划去,徐冬无奈,最后只好答应了。

  将账面交给管家,管家离开后,夏司容关上书房门,将徐冬堵在书案边。

  夏司容屈起手指敲敲书案,低头誊写文书的徐冬抬头望过去。

  “先起来。”

  徐冬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毛笔,自椅子上站起身来。

  夏司容堵过去,像说悄悄话一样的,低声对徐冬说:“你做得很好,我很高兴。”

  徐冬眼睫一颤,飞快看了夏司容一眼,然后垂下眼睛,不多时,他脸颊就红了。

  夏司容觉得他做得好,这是夸赞吗?

  “听管事说,你在染坊里听见我倒腾那些玩意儿了,李家夫郎要出来阻止,你还拦住他,说我想怎么做都可以,不会乱来的。”夏司容偏头,看着徐冬笑,“就这么护着我啊?”

  这下,徐冬的耳朵也红了。

  夏司容碰碰他的耳朵,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不乱来。”

  徐冬抿着唇,沉默好半晌,才小声说:“你就是不会。”

  夏司容嘴唇一勾:“我怎么就不会了?”

  “你不会……你做事有分寸,”徐冬有些害羞,含糊道:“我跟你过这么久……我了解的。”

  夏司容越听越糊涂:“我和你过日子,跟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徐冬声音越来越小,“你时不时就要跟我说说成亲的事,还说着就喜欢亲我。”

  夏司容苦思冥想,片刻后还是无解。

  “你……你明白吗……”徐冬涨红了脸,急了,又词不达意,吭吭哧哧道,“之前我说成亲时机未到,还不告诉你理由,你从来不生气,只是一遍又一遍问,也没泄气说那就这样算了,人品方面无需担心。”

  夏司容挑眉,总算清楚了。

  夏司容嘴角持续挑起,又凑过去了一点。

  “你就那么有把握,吃定我不会撂担子不干了?”夏司容手搭在徐冬身侧的书案上,懒懒道,“我那么着急跟你成亲,你就不怕像外头说的那样,说我是攀着徐家富贵来的啊?如果我将府里的人收买或者全部换掉,那府里还不就我说了算?到时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欺负你都没人管你,你知道吗?”

  徐冬眼神怯怯:“我知……知道……但是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