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六年八月, 昌瑞山下。

  因为太皇太后临终前的嘱咐,舍不得离孙子太远、不愿回盛京跟丈夫合葬,康熙就将太皇太后的陵墓暂时安放在昌瑞山下, 在不远处为祖母修建昭西陵。

  八月初六是太皇太后的忌日, 每年这个时间,康熙都会来这里小住两日,跟祖母说说朝政和家常。

  今年也不例外。

  初八早上, 康熙就坐着马车回京了,路上遇到一支迎亲的队伍, 他这才记起一件事,儿子们似乎都还没成亲,连未婚妻都没有。但儿子们年纪都不小了,实在不能再拖。

  祖母去世,守孝只需要一年, 但康熙和太皇太后感情深厚,又十分敬重她, 故将孝期改为三年,这三年里皇室宗亲都不得有婚嫁。

  回到畅春园后,康熙便叫来理藩院,让其通知蒙古札萨克部落,准备婚礼。

  纯禧今年十九, 她和札萨克世子的婚约也已经四年了,若不是因为守孝,去年就该出嫁的。

  公主出嫁由内务府准备嫁妆、负责各项流程, 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

  而蓁蓁这边接了一件重要的差事儿, 那就是选秀。

  如今八月中, 天气渐渐凉快下来, 不冷不热,正适合赶路。

  于是全国各地的官员们都接到了圣旨,把适龄女儿送到京中参加选秀。

  这个消息一出,让宫内宫外的人都沸腾起来了。

  多少年没正经选秀了,怎么突然就要选秀呢?莫非是皇帝腻烦皇后,喜新厌旧了?

  就说嘛,庄稼汉收成好了都想再讨个小老婆,何况是富有四海的皇帝呢,怎么可能守着皇后一个人安安心心过日子?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心里都有些雀跃,尤其是年轻的宫女。

  曾经的德妃是多少宫女羡慕的对象,虽然德妃后来犯了错被贬为常在了,但常在也比当宫女好啊,而且她们都觉得自己若是当了妃嫔,肯定不会和德妃一样犯错,一定会安分守己,守住自己的好日子。

  她们缺的就是一个机会,如今,那个机会好像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宫女们摩拳擦掌,等待东风送她们一场机缘,而曾经的宫妃们都是在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宜妃也在其中。

  她原本以为皇上只是贪图皇后新鲜、爱美色,等皇后花期过了,会跟她一样失宠的,谁知道她等了好些年都没等到皇后失宠那天。

  原本只是安慰自己的一个借口,但等了这么多年,渐渐成为她的心结,所以看到皇后失势,她心中就会升起一阵暗爽。

  这几年,她倒是和惠妃的关系越来越好,稍得了闲就约在一起玩乐。

  这不,听到选秀的消息,立马把人约上,跟人一起猜测选秀的原因。

  惠妃和宜妃都觉得是皇后老了、失宠了,皇帝眼馋年轻水嫩的姑娘。

  惠妃今年三十三,摇着团扇道:“咱们这位皇后今年有……二十五六了吧,也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就算美如天仙也比不上二八少女鲜美。”

  宜妃点点头,“这人上了年纪,还真不一样,就算外面看着光鲜,可里子还是不一样的。就说这眼仁儿,哪有年轻姑娘的清亮?皮肤也比不上她们的白嫩紧致。”

  荣妃想了想,倒是跟二人的看法不一样。

  “未必吧,皇上对皇后的情意,咱们看了好几年,还看不明白?我都怀疑皇上若是先遇上皇后,估计也没咱几个了。兴许跟那前明的孝宗皇帝差不多。”

  这话叫惠妃和宜妃脸色都变难看许多。

  宜妃咬咬唇,不服气的问道:“要不是这个原因,那皇上干嘛要选秀?”

  荣妃看向惠妃,“为了惠妃姐姐呀。”

  “为了我?”荣妃一头雾水,“难道选秀是选人来伺候我的?”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荣妃解释道:“惠妃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惠妃的大阿哥今年十八了吧,还未曾定下福晋,是吗?”

  惠妃一下就明白荣妃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皇上准备给胤禔选福晋?总算等到这一天了。咱们皇上十八岁的时候,儿女双全,咱们胤禔还是光棍一个,太委屈孩子了。”

  “惠妃你可别这样说,不然传到皇上耳里,还以为你对太皇太后有什么不满呢?”宜妃适时的提点。

  的确,大阿哥被耽误的主要原因就是要守孝。

  “况且太子不也一样没福晋吗?”

  听到太子也单着呢,惠妃可算找到一点平衡。

  荣妃接着道:“是啊,太子十六,是个大小伙,该正儿八经的议亲了。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姑娘,能有这样的好福气,一成婚就是太子妃,将来还能母仪天下。”

  另外两人听到这话,心中也升起一股艳羡之意。

  但除了艳羡,惠妃心里还有股担忧,这胤礽要选太子妃,那肯定要把最好的姑娘选走啊,她的胤禔就要选太子挑剩的姑娘,到底比旁人低了一层。

  她沉默着,不再说话。

  宜妃沉思片刻,又道:“荣妃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此次选秀不单单为阿哥们选福晋,这么多人,总要留几个在宫里吧,不然秀女们千里迢迢进京一趟,结果扑了空,那不是在羞辱人家吗?多不好啊。”

  惠妃附和:“宜妃说得对。”

  荣妃笑道:“这是去是留还得看皇上和皇后的意思,咱们说了也做不了主啊。”

  说罢便起身,“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惠妃和宜妃起身送她,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走开。

  ***

  待她们离去后,三格格才慢吞吞的从假山里爬出来,小脸绷得紧紧的。

  回到永寿宫,小姑娘也还是闷闷不乐,任由身边宫人怎么逗都没恢复。

  保母意识到严重性,将身边伺候的人细细盘问,还是没能发现端倪,这才不得已去禀报蓁蓁。

  蓁蓁一听说三格格不好了,立马放下手里的秀女名册,去看女儿。

  果然,到了侧殿,发现一向鲜活机灵的女儿,此时跟霜后的白菜一样,焉焉的。

  她伸手探上孩子的额头,并没有很热也不凉,不像生病的样子呀。

  “乌那希,是哪里不舒服吗?”

  三格格摇摇头,“额娘,我就是心里难受。”

  蓁蓁眼神一凛,难道有人训斥三格格,给她委屈受了?

  保母连忙跪下请罪。

  三格格仍是摇头,“额娘,跟她们无关,是女儿做了噩梦。”

  一听说是做了梦,蓁蓁这才放下警备,安抚道:“梦里的坏事都是相反的,不用放在心上。额娘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三格格很快闭上眼。她不希望额娘为自己担心,只好闭上双眼,假装忘记那件事情。

  偏偏晚上康熙过来用膳休息,一看到她,三格格就想起下午宜妃说的那些话。

  大人们都以为她是小孩子,其实不呢,她听得多,也能懂一些的。

  等秀女进宫后,阿玛就会宠爱那些年轻秀女,会把额娘和她们都冷落!

  她哥哥有一个伴读,就是家中阿玛宠爱新欢,冷落了他们母子几个,日子过得很凄苦。

  她还用自己的碎银子偷偷接济了那个孩子好几次。

  康熙伸手去抱她,三格格冷着脸拍开他的手,躲在蓁蓁的身侧。

  康熙不解的看向蓁蓁:这孩子怎么了?

  蓁蓁同他摇

  头,用口型回道:晚上跟你说。

  康熙带着疑惑和不解用完了晚膳,就在他准备到内室安置时,掀开被子,里头露出一个粉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康熙皱眉:“乌那希,时辰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说着便走向外面,准备让她的保母带她回去。

  三格格闻言,一下将被子裹得更紧,“今晚我要跟额娘一起睡。”

  康熙:???

  “阿玛陪额娘睡,你回自己屋里去。乌那希是懂事的好孩子,对吧?”

  三格格固执的摇头,“不要,我要和额娘一起睡。”

  康熙:生气,但是又不敢吼。

  他便背着手,两眼盯着小丫头,但三格格也鼓着脸回瞪他。

  蓁蓁走进来时,就是见到这父女俩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保母凑过来跟她小声解释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蓁蓁听后,笑笑道:“好,今晚额娘跟乌那希一起睡。”

  三格格听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意,看向康熙的视线,多了几分得意。

  蓁蓁拉着康熙出了内室,“乌那希今天做了噩梦,心情不是很好,今晚就让我陪她吧。”

  康熙眉头一挑,微微有些不满。

  “你要委屈朕?”

  蓁蓁扯了扯他袖子,“你要跟孩子争宠?”

  康熙认真的点点头。

  “额娘?”

  三格格唤蓁蓁进去,奈何蓁蓁被康熙拽着,根本走不开。

  蓁蓁带着点力道拍康熙的手,“快让我进去。”

  康熙凑过去,附耳道:“等乌那希睡熟,你再出来。我在外边等你。”

  蓁蓁瞪他,“不要脸!”

  康熙勾唇:“朕就是这么不要脸。嗯,答不答应?”

  “好好好,答应就是。”蓁蓁无奈应道。

  康熙笑得跟偷腥的猫一样,催促道:“那赶紧去吧,尽快把她哄睡。”

  蓁蓁进屋去哄三格格,原以为很快,没想到三格格越发精神。

  “额娘。”

  “怎么了?”

  “额娘不要难过,就算皇阿玛变心了,我和哥哥还有二哥是不会变心的,我们永远爱额娘。”

  三格格又柔又软的小手,轻飘飘的拍着蓁蓁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和试探。

  蓁蓁先是感到欣慰,随即一愣,皇阿玛变心?什么意思?

  “乌那希,你怎么知晓阿玛变心的?”

  三格格两只小手搅啊搅,就是不肯说话。

  蓁蓁眉心皱得越发紧,怀疑是有人在乌那希耳边乱嚼舌根子。

  “乌那希不要担心,那些人都是胡说的,别放在心上。阿玛和额娘好好的。”

  三格格坐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蓁蓁,似乎想要辨别她是不是在说假话。

  “真的吗?”

  “真的。”

  “我不信。额娘下午是不是在看秀女名册?”

  蓁蓁再度惊讶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三格格没有猜中后的喜悦,反而更难受了,“所以阿玛真的要选秀,真的要喜新厌旧了?”

  蓁蓁可算明白问题所在。

  “乌那希误会了,选秀并不是因为你阿玛变心,是为了给你选皇嫂的。你大哥和二哥都到了成亲的年纪,所以我们要相看姑娘,选一个合适的人当你兄长们的妻子。”

  “真的吗?”

  三格格有些不敢置信,但出于对额娘的信任,心中的天平还是偏了一点。

  “真的,比珍珠还真。况且你阿玛都那么大年纪了,再选秀,就有些为老不尊了。”

  “对哦。”

  三格格觉得有道理,还是有一点不放心,“那选秀的时候,额娘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如果真的是选嫂嫂,她可以给二哥哥提前说一声。

  “好。”

  蓁蓁觉得不答应她,估计她今晚是不肯睡觉的。

  果然,三格格得到许诺后,心里总算踏实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蓁蓁悄悄下了床,刚走出内室,手腕就被人拽住,然后一个火热的身躯压了上来。

  她被汹涌激烈而又漫长的吻,逼得喘不过气来,使劲推了推,才挣脱出来。

  “你干什么呀?”

  她带了点怒气。

  “在索要补偿。”

  蓁蓁气极反笑,“我哪里又欠着你了?”

  “方才你在乌那希面前,诋毁朕,说朕年纪大了,还为老不尊。”

  方才他久久等不到人,心里有些急了,便走到内室外面,谁料就听到了让他气得牙痒痒的话。

  蓁蓁:……

  “我这说的不是实话嘛…”

  她小声嘟囔着。

  康熙是习武之人,耳力着实好,哪怕蓁蓁说得很小心,他也听得很清楚。

  “嗯?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朕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下。”

  躺倒后,蓁蓁一下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不行,乌那希还在里面睡着呢。”

  “你不出声就行。”他手里的动作极快。

  蓁蓁一下就感受到了它的存在,来得太迅猛太突然,她失控得险些出声,但记起内室还有人,虽然还有一间屋子隔着,但心里还是惴惴的。

  “出去、出去,别在这里…”

  因为心神紧绷,她的身体更为敏感,康熙也察觉到了这点,同样更加兴奋。

  他尝到了甜头,心情颇好,便答应了她。

  然而去了隔壁房间,他却没将人放在床上,反而在屋子里开始转悠。

  他觉得,有些事真的需要创新,创新能带来更多的乐趣。

  两个人在黑漆漆的夜里辛苦比划了一番,直到精力告竭,才停下来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