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白愣了一下,尚未发问,便见夏应弦翻掌取出一张弩托在掌心,那弩由乌木与陨铁铸成,看起来平平无奇,却隐隐释放着令人不可小觑的灵压。

  “你要做什么?”他疑惑发问。

  只见少年指尖注入灵流,那张弩便兀地放大数倍,足有一人高,少年托着弩,显得有些吃力。

  季修白面露恍然,连忙手忙脚乱地帮忙托起弩。身。

  弩。弓前端点地,夏应弦低喝一声,一脚蹬地,直将脚下岩石踩塌大半,用尽全力才堪堪将弩弦拉开半张。同时弩。身像是个海绵一般源源不断地消耗着他的灵力,他能感觉到体内灵流如大水漫灌汹涌而出。

  季修白托着弩,反作用力几乎令他持身不稳,勉强才以灵压稳住自己,不禁蹙眉道:“你这是什么弩?怎么这么沉?”

  少年一张玉面涨得微红,全神贯注地双手拉弦,勉强从齿缝间吐出一句:“贯……虹……弩。”

  季修白一愣,这不是剑宗的镇山神兵么?据说上古时起流传下来,被剑宗开山鼻祖镇在南明山内,只有历代宗主才能召唤,这小子是怎么唤来的?

  可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问题,有了这张连太阳都能射下来的弩。箭,他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

  少年修为不足,尝试多次都没能彻底撑开弩弦。

  季修白啧了一声,“让我来。”

  “不行……”夏应弦换了个姿势,喘了几口气再次尝试拉弦,“你用不了。”

  他说时眉间一凛,念出一道咒诀,霎时额间出现一道闪电光芒稍纵即逝,仿佛是要从他灵脉里榨取最后一点潜力,体内倏然升腾起磅礴灵流往紫府涌去,他立即感受到灵脉如被无数利刃切割一般的刺痛。

  这种神兵往往与主人结契,季修白虽然不明白只有宗主才能使用的神兵为什么夏应弦能用,但他无暇纠结这些问题,只因感应到少年方才念动的咒语几乎将其灵力彻底抽干,再这样下去,灵脉不堪重负,人会废的。

  他连忙唤出白貂。

  若小的白貂在他一声令下后霎时变大了数倍,足有半人高,同时四肢肉眼可见地变得异常强壮。

  他命白貂托起弩。身,自己则双掌按在少年肩头,灵流源源不断涌入少年双臂。

  化神境的灵流涌来,夏应弦立即感到双臂的力量霎时被强化了数倍不止,体内即将彻底枯竭的灵脉也得到了补充,暂时缓解了周身的痛感。

  空中的战斗余波令脚下岩石不断发出震颤,他眸色一沉,吐出一口气后全力拉弦,这回终于完全拉开,季修白见状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弩弦,二人同时施力终于将弦扣上弩。机。

  便在弩弦拉满的一瞬间,弩。槽霎时出现一只金色箭矢,释放出的气场令季修白都浑身一震,箭身表面起流光溢彩的灵流光芒。

  白貂发出一声吱,颇有默契地将弩。弓前端托起,面向空中。

  战斗中的三人速度极快,季修白替少年又添了一道瞳术,夏应弦的目力才勉强追上。

  衢自明像是感应到了这边的动静,一面风驰电掣接招,一面眼珠一转,看向崖顶上的二人。

  顾惊羽与秋照夜亦挥剑撤出丈外,默契地为少年腾出瞄准的空间。

  便是在衢自明瞳仁转动的一瞬间,少年当机立断扣下扳机,金色箭矢如闪电般呼啸而去。

  衢自明似乎早有预料,几乎是同时微一侧身,金色闪电便贴着他的袍袖擦过,眨眼没入远处的云层里。

  只见他唇线勾起,嗤笑道:“就这准头?”

  季修白本是极度紧张地盯着弩。箭准心,心脏都蹦到了嗓子眼,还没准备好便见少年将弩。箭释放,于是嗨了一声,懊恼道:“太急了!”

  这一箭无疑打草惊蛇,他本以为少年会十分沮丧,扭头却见夏应弦面不改色,眸光锐利地盯着远方,反而唇线微微扬起,一幅胜券在握的神态。

  他一愣,再看向空中时,却见秋照夜电光火石间张开一道符文,那符文远远望去像是一张箭靶,他还没看清那繁复的纹样,便见其光芒一闪消失在衢自明面前。

  衢自明微露疑惑,本以为那会是道攻击术法,却未感应到任何威胁,同时眼前二人的动作也停下了,只是剑尖斜指下方,并无再战的意思,他冷笑一声,“怎么?怕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身后远处传来一个破空声,巨响甚至传遍百里之遥。

  他心头一惊猛然转身,只见一道金光眨眼已经疾驰到近前,他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刹那间,便觉胸膛传来一阵钝痛,旋即便是不受控制地被一道巨力牵扯着向后飞驰。

  从崖顶望去,季修白能清晰地看见一道金光贯穿了空中的那个紫袍人,并且速度不减地继续疾驰,随后砰地一声震响,金光如一柄利刃将那人影牢牢钉在悬崖峭壁上。

  在其背后的岩壁表面,一道繁复纹路一圈一圈地绘制出一个形似箭靶的图案,光芒一闪后在岩石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烙印。

  他听见夏应弦冷声道:“贯虹弩从不射偏。”

  衢自明后背贴着岩壁,他啐出一口血,试图拔。出。胸前的金色弩。箭,可不论他如何用劲,哪怕施加了数道咒术,那箭身依然纹丝不动。

  两道人影缓缓靠近,秋照夜森冷的声音传来:“别费劲了,唯结契者才能取箭。”

  衢自明颤着双肩冷笑了两声,“不愧是神兵,待我一日夺下剑宗乃至整个中域,届时这贯虹弩也会易主。”

  “你所图果然不止明心宗。”顾惊羽提剑指向他道。

  剑锋上附着凌然杀意,令人不敢逼视。

  却见衢自明仰头大笑,“明心宗算什么?魔域又算什么?与整个天下,四海八荒相比,不过弹丸之地。”

  “顾惊羽。”他说时,唇角一挑,反讽似地道:“尊主大人,您当年不过一届化神便能统领魔域,八十六岛被你杀得片甲不留,我如今比你当初要强百倍!所图怎会只是这片贫瘠的魔域?”

  话落,便听忽地一声,剑锋抵在他脖颈处。

  顾惊羽厉声道:“修为再高,还不是败给一支弩。箭?”

  却见衢自明丝毫不为此言激怒,反而哂笑道:“我败了?”说时诡谲的眼神望向顾惊羽。

  “我不足一年时间从化神境一跃而上半步渡劫!试问古往今来这天下有谁能敌?”

  这一句也是顾惊羽的疑问,他冷声问道:“《摄魂令》是从哪的来的?你的修为又是怎么回事?你照实说,我便让你少吃些苦头。”

  此时季修白与夏应弦也已御剑驶来,尚未靠近便听得衢自明再次大笑,这一回甚至笑得双肩颤抖,“我的修为?”

  “尊主,您忘了您自己当年是怎么进境的了?”

  顾惊羽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秋照夜,却见对方眸光一沉,直直地盯着衢自明,仿佛在等着听对方的下一句。

  只听衢自明声音阴鸷地道:“你忘了我当初可是魔尊的近卫,你来时有否身负修为,我会不知道吗?”

  “一个连金丹都丢了的废人,却在短短五六年内进境至化神大后期,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声反问令顾惊羽一时语塞,他那是有系统加持,衢自明总不能……

  思绪到了这里他忽然瞪大了眼,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猜测浮上脑海,他一把揪过对方的衣襟,恶狠狠道:“你背后是谁?”

  却见衢自明的唇角缓缓勾起,眸子里竟是狷狂之态,“我的背后?”他的声音忽然压低,凑近了顾惊羽耳边道:“是神啊。”

  顾惊羽面露震惊,尚未作出反应,便见眼前人忽然化作一团黑雾,伴随着由近及远的笑声,渐渐飘远。

  秋照夜旋即双掌结印,一道通天阵墙将整个山崖围绕,试图阻挡那黑雾的去路。

  却见那黑雾如烟般逐渐淡去,最后像是一阵风般消散无踪。空余一支金色箭矢仍纹丝不动地洞穿了崖壁。

  顾惊羽见状茫然后撤数步,他瞳仁震颤一下,旋即释放神念试图追寻衢自明的蛛丝马迹,却在追出千里之外到达极限后彻底丢失了此人踪迹。

  怎么会?

  此前凌凌漆明确告诉过他,这个世界只余他一个穿越者,所以衢自明只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角色。

  可方才那段话分明给他一种此人可能也有系统加持的错觉。

  怎么可能呢?别说连他都联系不上凌凌漆,就算是系统上线,也不可能立即将一个人从化神拔高至半步渡劫的境界。

  若是能够无视法则,世界早就乱套了。

  想到这他一愣,这个世界,难道不是早就乱套了吗?

  此时季修白愤恨的声音将他的神志唤回,“又让他跑了!”

  秋照夜沉默着招手收回箭矢,金色箭身在他掌心释放着光芒,闪烁了一下后便消失了。

  “阿羽别担心。”他说着一把揽过仍魂不守舍的顾惊羽道:“贯虹弩的神力,可不止这些。”

  顾惊羽眨了眨眼,感到从秋照夜体内传来令他安定的气息,忽然眸光亮了一下,安心地点点头,“对,被贯虹弩射中过的猎物,便再也逃不掉了。”

  二人默契地对视,腰间紧贴着,那样亲密无间,而秋照夜的眼神又灼热而旁若无人,仿佛要当面将顾惊羽拆吃入腹。

  见这情形,夏应弦眸中闪过一丝哀伤,方才因强行驱动贯虹弩而损伤的灵脉再次传来阵阵刺痛,连对温度感知迟钝的他都感到浑身传来阵阵寒意,冷得他面色苍白。

  换做从前,此时的他应该气急败坏,冲上去拉过阿羽便走。可接连的挫败感令他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仿佛连通灵力一起被抽干的还有他的心志。

  他只觉阿羽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

  他垂着首,耳边传来季修白气急败坏的声音,“秋照夜!你给我收敛一点,我们还在这呢!”

  少年莫名感觉呼吸困难,再也待不下去,便沉默着往崖边最为偏远的洞府驶去。

  仿佛是感应到他的灵压异常,在他与顾惊羽擦肩而过的瞬间,后者扭头看向他的背影,旋即轻轻推开秋照夜,急急地跟了上去。

  怀中人就这么消失了,秋照夜脸色一沉,微微眯眼后亦转身追上。

  只留下季修白还在原地,压下怒意后又回味方才顾惊羽的话,面露疑惑地自言自语般:“什么意思?什么叫再也逃不掉了?”

  说时冲远去的三人高喊道:“既然逃不掉,那就去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追上,四个人影前后划过几道弧线后消失在谷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圣诞快乐~

  PS:不要着急,小夏还没有那么快领便当。

  话说你们怎么很想看他领便当的样子?

  作者表示请给小夏同学多一点爱好吗~~~

  感谢在2021-12-17 10:23:42~2021-12-23 11:1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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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