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不谢良辰>第47章

付良沉本来也弯着唇角,见小内侍看得目不转睛,面色通红,声音不觉一凉,道:“东西呢?”

小内侍被他凉得一颤,连忙捧出一根整齐包着的糖葫芦,赔笑讨好道:“在这儿,在这儿。奴婢逛了三个摊子,专挑了最大最红的一串!”

付良沉接过糖葫芦,放轻步子,走到谢轻裘面前,把糖葫芦放在石桌上。刚要收回手,谢轻裘的脸一动,不经意蹭过他的指尖。

付良沉僵了一瞬,手收回袖中,不自觉攥紧了。

谢轻裘成为太子伴读后,有一天,付良沉同他闲聊,意有所指地道:“轻裘,你喜欢吃糖葫芦吗?”

谢轻裘道:“糖葫芦,那是什么?”他语调疑惑,分明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付良沉漆黑的眼珠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笑了笑,温声道:“一种民间小吃,山楂穿成一串,裹上糖浆。下次孤买给你。”

谢轻裘心里很雀跃,却故意把头扭开,拧起眉头。他拧了一下,还没压住心里的欢喜,只好又用力拧了两三下,这才咳咳两声,语调平平地道:“那,咳咳,多谢殿下了。”

2.

两人相熟后,有一次结伴去牧场围猎。一同去的是各家的少爷。路途中下了大雨,谢轻裘不小心染了风寒,发起高热。等到了牧场,直接被送进帐子休息。

周冲是周家的嫡长子,自然在这一行人中。他自负骑射高超,又跟谢轻裘不对盘,绕着围猎明嘲暗讽了无数次,谢轻裘虽然每次都反唇相讥抵了回去,却早窝了一肚子火,就等围猎这天,好好打他个大耳刮子。谁知道连马都没上,就被闷在榻上动都动不了。

他本就气恨,听着帐子外与周冲交好的一群人嘲讽奚落的嗡嗡声,更加气急败坏,不顾自己被高热烧得软绵无力、头脑昏沉,强自挣扎着撑起身子,不受控制发抖的手攥住鞭子,艰难地掀开棉被,忽然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正准备出去,将那群人挨个兜面一鞭,忽觉耳根一静,似乎有什么人驱走了那群少年。不多时,就见付良沉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谢轻裘看见他,不知为何,方才烧心燎肺的火气骤然散了,眼却猛地一酸,心里的委屈层层涌起,似要直从嗓口冲出来。

付良沉见他一只脚放在地上,忙扶他躺下,又把被角都严丝合缝地掖好,才道:“烧得这么厉害,你起来干什么?”

一滴汗从谢轻裘额角滑过。他这次高热实在严重,汗水从脸上划下去,好像一串小火苗燎下来,疼得他不住皱眉。

下午是第一场围猎。谢轻裘张口想叫付良沉赶紧去,挣个好名次,替他狠狠地打周冲的脸,打肿为止,打烂最好。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下意识伸出手,攥紧付良沉袍袖的一角,这才安妥下来。头脑昏沉间,只觉得该是到围猎的时间,可一点也不愿松手。

付良沉将手放在他额头试了试温度,柔声道:“轻裘,你服了药,先睡一觉。孤今日不去围猎了。”

谢轻裘还未反应过来,口内先道:“不。你去。”刚说了这三个字,就死死闭上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一向是这样言不由衷、越是开心越要板脸甩手皱眉头的别扭性子,平日不觉得,这次却尝到苦头,悔得肠肺皆青,奋力扭开头。高热发作,本就十分脆弱,这样一晃,泪珠从眼眶里连串落下,竟像是止不住。

付良沉替他拭去眼泪,把浸着冰水的手帕叠好,覆在他的额头上,声音愈发柔:“可是孤不想去。你发着高热,孤去哪里都不安心。”

谢轻裘默默半晌,极小声地“嗯”了一声。像是得了什么叫他安心的保证,他平静下来,不多时就沉沉睡去,攥着付良沉衣角的手不自觉失掉力气,却仍保持着那个动作。付良沉凝望他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极轻极缓地把衣角从他手中抽离,然后极小心、极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指放进去。

谢轻裘的手,虚虚拢着他的手指,好像睡梦中也不愿放开。分明是这样稀薄的、似假而真、近乎自欺欺人的依恋,却叫他露出无比温柔、无比满足的微笑。

他曾去归元寺为谢轻裘求过一个平安符。巍巍高山,石壁嶙峋,盘山的石阶极为陡峭,遍布坑洼的水窝,脚踩上去,摇晃不止,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悬崖。他天色未明就出发,一直到黄昏才堪堪登顶。

高僧意味深长地道:“施主可知,世间事,本就是阴差阳错的多,得偿所愿的少。譬如一人对另一人的好,十分的好,落进那人眼里,往往只剩三分,记住的,或许连一分都不到。”

付良沉想到了那根糖葫芦,轻轻一笑,和声道:“对弟子来说,那一分已经够了。足够了。”

高僧道:“既然足够了,施主还要求什么?”

求什么?

佛堂半明半暗,黄昏的金光洒落在斑驳的佛像,他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三拜:

求他平安。

不求我爱之人以同心爱我。只求他无灾无厄、平安到老、被我爱着,这样过一生。

仅此而已。

【小五番外】

1.

小五被人拎着狠狠掼在地上,头磕在石板角,咚的一声响。要搁在平常人身上,此刻必定痛得眼冒金星连声哀嚎,他却是被打惯了的,咬牙缓了缓,觉得额头一片腥黏,抬手一抹,果然抹下一手的血。

他三天两头就要同人打一架,身上乌青黑紫从没断过,倒是不怕打伤,但见了血就很不便。小五阴沉着脸,骂道:“晦气!——”

还没骂完,脸上就挨了一脚,他被踢得半个身子歪在一边,哇地吐出一口血沫,半颗碎牙,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可真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他本在街边走得好好的,不知为何,几个铁塔般的壮汉就朝他围过来,先是两个耳光把他打得晕头转向,然后揪着头发把他拖进巷子里,二话不说一阵拳脚。他自是不肯吃亏,撩阴挖眼,怎么下作怎么来。这是街头混混的斗殴手段,不入流的很,那些壮汉不设防,中了招,气得两眼通红,下手越发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