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的专殿座落在魔界西北边, 原本他好歹是一界主宰，住的地方怎么说也得是整个魔界最繁华的地方, 有座巍峨的殿宇，殿里还有成百上千的仆人给使唤。
所以，当攻玉看到眼前矗立在荒郊野岭, 只比自己茅屋好上一点的小石屋时，不禁陷入了沉默。
就住在这种地方？
顾琰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王居”给攻玉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他抱着人，轻轻一踹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和外头充满原始人遗影的景象大为不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虽然基本都沾满了灰，却充满着人烟气。
里面倒还像点样子。
攻玉打量着顾琰离开天玄宗后的居住环境, 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想, 顾琰便将他放了下来。
攻玉脑子里那根因为贴近顾琰生活而稍微松弛的弦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顾琰：“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顾琰那么急着要找回记忆，却没有直接去拾心林, 而是带着他绕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自然一目了然。
虽然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阻止顾琰，但绝不能放他一个人。
攻玉暗暗握紧双拳, 他上前一步, 做好了如果顾琰不带他去就一亲二摸三推倒的准备。
顾琰看着他, 忽然蹲下身, 将人一把圈进怀里。
身子猝不及防地落进结实的怀抱里，这是顾琰第一次主动抱他，和先前那个抱小孩的姿势不同, 这一回他的心脏贴着顾琰的，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攻玉有一瞬间的晃神。
顾琰看着攻玉的眼睛：“拾心林瘴气深重，你身子刚好……”
攻玉不知道顾琰为什么要重复来之前就已经达成共识的事，他意志坚定道：“我不怕。”
“可是我怕。” 顾琰环在攻玉腰上的手缓缓收紧，他凑在攻玉耳边，声音轻柔，充满了无奈和担忧：“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一边说，五指慢慢穿过攻玉的头发。他摁着攻玉的后脑勺，让他更贴近自己的脸。
顾琰大多数时候都没个正经，攻玉早就习惯了他满嘴荤话，现在突然这么煽情起来……
虽然有点不适应，但攻玉必须得承认，自己的心不可遏制地跳了起来。
他翕动了下嘴唇，正要说话，顾琰却忽然凑近，在攻玉反应过来之前，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攻玉睁大眼睛，虽然他和顾琰已经做过尺度更大的事，但是亲吻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记忆一下子朔回到了百年前，那时在血天盟的独生笼里……
有什么东西在攻玉心中轰然烧起，他眼神一暗，脑子彻底混了，正要跟随本能加深这个吻，却在无意间瞥见了顾琰眼里的精光。
糟了。
攻玉感觉到脖子后面生起一股凉意，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听顾琰凑在他唇前，轻轻地笑了一声：“来不及啦，小玉儿。”
话音方落，攻玉只觉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了顾琰的怀里。
……
等攻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了条被子，小石屋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想到被掐晕前发生的一切，眼神瞬间暗了两分。
真是个妖精。
还懂得色/诱他了。
他来不及多想，下了床就往外跑，屋外被顾琰设了结界，还留了一缕魔魂看护攻玉，措施可谓相当严密。
这个时辰顾琰应该已经到拾心林，也不知道……
攻玉冲出结界，一个生相邪肆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盯着攻玉清冷的面容，眼中流露出垂涎三尺的光芒：“果真是绝色。”
……
拾心林中瘴气弥漫，穗毛缩在顾琰的衣服里，确保自己不会二次昏厥被人遗弃。
顾琰拾了一堆柴火和叶子，找了块不会引发林间大火的空地，乐呵呵地席地坐下。
衣领里的东西鼓了鼓，穗毛探出脑袋，祖母绿的大眼睛黏着顾琰：“既然不想带人家进来，直接把他留在紫辰阁不就好了？”
顾琰用魔气打出一簇火苗移到柴火上，闻言，委屈巴巴道：“可是他勾引我。”
穗毛：“……你不是身经百战吗，人家这么容易就能把你勾到了？”
“身经百战”四个字引起了顾琰的舒适，他知道穗毛已经看出问题了。
其实那时在紫辰阁，他虽被攻玉折腾得冒火，但还是留了心思计较正事的。
“我不放心步婵。”顾琰说出了隐隐按在自己心里的一根刺。
穗毛先前已经从顾琰那儿听说了他们这两天遇到的事，原以为顾琰想到柳长卿，是在极度信任步婵的情况下去找得她，可没想到……
顾琰割破自己的手指头，将一滴血滴到正在燃烧的黑焰中：“霜忆草绝迹世间那么多年，偏就在她让我去摘千年噬冰草的时候出现了，你说这是为何？”
穗毛眯起眼：“你是怀疑，她早就知道那里有霜忆草，才会让你去？”
顾琰笑而不语，继续往火里放血。
穗毛被顾琰这通关子卖得浑身痒痒，忍不住往外钻了点：“你出问题的记忆不是和柳仙师的死有关吗？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可是如果她真得知道些什么，以她对柳仙师的情谊，定会爱屋及乌，直接告诉你才是啊。”
穗毛越说越激动，眼看就要从顾琰的领口里钻出来。
顾琰索性将他提溜出来，用自己的魔气在它身体四周施加了一层小结界，以此抵御拾心林的瘴气。左右穗毛等会儿也要给他做苦力，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心叶看似薄软微小，实则韧性极强，需得用纯正的魂火燃烧整整十日才能发挥功效。所以在真正开始焚叶子之前，必须取想要拾得记忆的人的精血助燃火焰，等火势生到一定时候，才能开始烧叶子。
他虽然将攻玉弄晕了，但是不可能晕上十天。一会儿还是得回去哄人，所以烧叶子的重担必然是落在穗毛身上的。
苦力喵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要在这小破树林里呆上十天，它还在纠结于步婵的事，一颗心九曲十八弯，最后发出了一声长叹：“这步家姐弟可真是一个样，心不知道按在哪个角落，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怕是这辈子都碰不着吧。”
顾琰不以为意：“把‘们’去了。”
穗毛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惦记着步宗主呐。”
顾琰半真半假地笑道：“他是我的仇人，我自然要惦记着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要深想一下就知道柳长卿的死绝非外界流传的那么简单。顾琰说的这个惦记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穗毛舔舔爪子：“人家就喜欢裴昕那样的，你又何苦折腾呢，天涯何处无芳草，要我看，那个攻仙师就很不错呐。”
顾琰瞅了他一眼。
穗毛：“……干嘛？”
顾琰从旁边抽过一根还没扔进火堆里的柴火，戳了戳穗毛的肚皮：“樊星追到了吗，我找媳妇可比你容易多了，操心操心自个儿吧胖胖。”
穗毛被戳到痛楚，一爪子打掉顾琰手里的柴火：“我是看人家可怜，一颗真心被你利用，不然谁要操心你这猪蹄子。”
顾琰刚想说我哪儿有利用人家，却不知怎的心虚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出来之前攻玉被自己迷得晕头转向的样子，那一刻，自己想的是怎么找机会把人给掐晕，可是攻玉……
那时，他是真得动了情吧。
不然以他的修为，又怎会被自己轻易制伏，其实自己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那么做的。
恩，一颗真心喂了狗。
顾琰觉得这话没错。
其实……人家真得挺好的。
这些日子处下来，顾琰并非没有动摇过。
只是他看到攻玉……总是要联想到步渝。
若非是因为这个，或许他也真就……
步渝，攻玉，步渝，攻玉……
顾琰陷入了严重的混乱中，他的脸色因为过度释放精血而有些发白。
穗毛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难受了，毕竟精血和寻常的血不一样，里头是要添上魂识的，换言之，如果魂魄有肉，那放精血就等于在魂魄上割肉下来。
“还活着吗？”方才看他和自己说话没有大喘气，倒是忽略这茬了。
穗毛抱着顾琰随时可能会精尽人倒的心态走过去，却见脸色发白的顾琰“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的身子在隐隐发颤，却好像并不是因为虚弱。
魔气暴涨，顾琰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极为狠厉，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里。
他感知到了先前留在家里的那只魔魂有了动静。
攻玉……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玉：你在玩火。
顾琰：QAQ我错惹，你可千万别出事，回来我让你玩回来。
攻玉——2018.10.19 卒 死因：纵/欲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