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渝抽掉顾琰的腰带,替他将外衫褪去,正要去解亵衣,手忽然被一把摁住。

  “宗主这是做什么?”

  “帮你脱衣服。”

  顾琰:“……”

  这他也知道!

  难道步渝也重生了?为什么他做出的事情跟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不符?堂堂天玄宗宗主,步家大少爷,此刻居然蹲在这儿替一个侍从脱衣服?

  顾琰脑中乱成一团,就在这一空挡,步渝已经把顾琰的亵衣褪到了腰部:“你手上的伤,浸浸这药池就会好。”

  顾琰感觉几百年的认知都快被颠覆了,诚惶诚恐道:“区区小伤,如何能用宗主的池子,何况……”

  摁着步渝的手不着痕迹地下滑,状似无意地落到了步渝的命脉上。

  步渝恍若不觉,在顾琰还没来得及感知之前,将手抽了出来。他扒下顾琰的亵衣,将目光挪到了他的亵裤上。

  顾琰一直自诩脸皮厚到天下第一,即使现在以这种距离被人盯着,也能做到面上不动声色,但现在情况不太一样。

  “宗主……” 顾琰垂下头,看上去羞赧极了。

  “自己脱了下去。” 说完,步渝起身,干脆利落地转了个身。

  他的眼神在顾琰看不见的地方变得晦暗起来,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顾琰盯着他的背影,沉吟片刻,觉得也折腾不出什么来,便随随便便将亵裤撸到脚跟,踹了两下,下池去了。

  酷暑之际,池中泉水清凉异常,顾琰的身体刚坐下去,三祛池水便犹如活物一般罩上他的身体。左手原本隐隐作疼还在流血的伤口,在池水的浸泡下竟奇迹般地愈合了。只是那原本不多的鲜血却未在偌大的池子中淡去。

  顾琰正望着手边的那摊血水,却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一回头,见步渝不知何时又转了过来,正定定地看着他。

  顾琰明知故问,好奇道:“宗主,这三祛池为何连这么点血都融不掉?”

  群山抱池,池中少年的身体若隐若现地藏在水中,头发顺着光裸白皙的脊背垂进池水里,说不出的缱绻动人。

  步渝走到池边,却没有要回答顾琰问题的意思:“转过去。”

  顾琰不明所以地照做,下一刻,他感觉到有一双比池水更冰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步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替顾琰揉捏着。

  当他的手碰到顾琰的颈部命脉时,后者藏在水里的手本能地紧了一下。

  然而步渝的手却很快又滑了下去。

  从颈部到胸侧,步渝的手一路下来,最后停在了顾琰的腰侧。

  “宗主……” 若不是心里知道背后这人是自己的弑师仇人,按照顾琰前世的习性,被这么个冰山大美人捏着身子,恐怕早就忍不住调戏一把了。

  “鹿承那一掌掌风甚重,你虽侥幸躲过,看似只伤了皮肉,但灵脉必然也受到影响,若不好好疏导,将来恐对修行不利。”

  说着,又一本正经地开始捏起顾琰的腰。

  顾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流氓惯了,他总觉得步渝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与其说是捏,倒不如说是揉,甚至于抚摸。

  当然这个念头刚生进顾琰的脑袋,就被他的理智踢了出去。

  他突然很同情自己的师父,怎么活着的时候就教出自己这么个没出息的不肖子孙。

  “多谢宗主关怀。可宗主真得不用入池吗?那双象毒的威力绝不容小觑。”

  不肖子孙决定再努力一把。顾琰能够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进入这池水中,全身的灵力就仿佛睡着了似的,陷入一种极静极沉的境界。

  三祛池水极具灵性,知道如何将身子的负担调到最小,自然也会限制修士的灵力,尤其是用来转化为外在攻击的那一部分。若是步渝肯下水,情况应该跟他差不多。

  就在顾琰心里头直拨算盘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贯着热气窜进了他的耳朵里:“你要与我坦诚相见吗?”

  那声音简直是往心头里钻的,顾琰没想到步渝会在这么近的地方突然开口,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如果这时他转过头,就会发现步渝那张万年砌冰的脸上正洋溢着一抹极浅却极温柔的笑容。

  “宗主何出此言,弟子只是想……”

  步渝这么出其不意,他连应对的台词都来不及准备。

  步渝见他像只鹌鹑似得说不出话,又道: “先前在道清殿上对着鹿承不是能说会道吗,这会儿是怎么了?”

  这会儿不是为了装得讨你喜欢才少说话吗。

  顾琰讪讪开口: “宗主自然与旁人不一样。”

  步渝顿了一下: “如何不一样?”

  这步渝果然变了不少,居然还会穷追不舍了。要知道,前世他见步渝长得好看,试图追他的那阵子,这人可是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步家累世高修,家教严谨,步家公子高然出尘,不喜与人打交道。

  前世任凭他撒泼耍赖,这人都不予理会。没想到今时今日……他想二话不说取这人性命,却跟这人聊上了天。

  顾琰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他正要开口,步渝忽然将手从他的腰上放了下来。

  “回寝殿歇息吧,天亮之后再来找我。”

  这句话不是贴着耳朵说的了,顾琰转过头,看到的只是步渝离去的背影。

  池边放着一打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而他刚才脱下的那一团乱比抹布的衣服已不知去了哪里。

  等到顾琰换好衣裳回到九乘殿自己的屋子时,已经是三更天了。屋内床软气香,看样子像是精心布置过的,可惜他并没有什么睡意,便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坐。

  这越坐,心里越凉。

  裴昕这具身子,原本底子就不好,从前又没少受鹿灿那伙人的欺负,一通折腾下来,早已不适合修道。即便他经验丰富,自从来了以后就一直竭力发挥这具身体的最大潜能,但顾琰似乎已经看见了极限。

  “啊——” 顾琰睁开眼睛,生无可恋地翻倒在床上。

  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穿进了这么个没潜力的身体里。他原以为纵使裴昕灵根欠佳,被他这么个天赋异禀的魔尊大人魂穿,那也是呼风唤雨来日可期。所以他才义无反顾地接近步渝,觉得日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命,省去许多麻烦。如今看来却是要从长计议了。

  既然凭这具身体的极限练不到足以能打败步渝的地步,那不如换一具身体。

  夺舍。

  顾琰的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字,又被他迅速摁了回去。

  夺舍意味着要人性命,这事要是真做了,只怕能把他那师父再给气活过来,他自问不是很想用这种方法再同他师父会面。

  可他的尸身自打断情河以后就被腐蚀掉了,肯定连块骨头都不剩,除非他能重塑肉身。

  “重塑肉身……重塑肉身……” 顾琰扒拉着枕头,在床上来回翻滚。

  这事他还真有经验,虽然当时只是帮一只狐狸。同是生物,人身虽然比狐身要复杂千百倍,但也未必不可行。顾琰上辈子身为邪魔外道,对于这种不寻常理的东西自是十分了解,人乃万物之灵,要重塑人身首先就得找到天玄地黄四块大灵石。只是他故去百年,如今这四块灵石也不知在何处……

  顾琰将脸埋在枕头里磨了半天,忽然福至心灵,鲤鱼打挺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记得当年他外出夜猎时,偶然得到过天灵石,那东西原本对修士的修行大有助益,可是顾琰天生就是个尾巴往天上翘的货,因为天赋异禀,所以从来不屑于用灵石修炼,故而那宝贝就被他埋在了居所后头的土里。

  顾琰瞅了瞅外头乌漆嘛黑的天色,这个时辰纵使不用睡觉的修士们也应该呆在自己屋子里修炼,他往返一趟流云门应该不会被察觉。

  这么想着,他直接夺门而出。

  从九乘殿到流云门路程不短,可正如顾琰所猜测的,修士们这时候都窝在自己房里,只要他不搞出大动静,就不会有人发现。

  至于流云门内,对他来说那就更是鱼入大海、龙出升天,没过多久他就从一条隐蔽的小路,摸到了自己上一世的居所。

  自从他堕落成魔后,这地方就彻底被圈起来列成了禁地。不过让顾琰意外的是,这地方冷清归冷清,倒是没有想象中那般破败不堪,地上别说杂草没一根,居然还开着好些紫蓝色的鲜花。

  难不成因为是他呆过的地方,所以此地物种总体生命力都比较旺盛?

  顾琰一边琢磨,一边弯弯曲曲地绕过那些品种奇特的花骨朵,任凭他两世阅历,都认不出那是什么。

  顾琰循着记忆到了埋灵石的地方,徒手一挖,还真被他挖出了东西。

  时隔多年,天灵石的光泽依然不减,顾琰拨开土,将那泛着淡淡灵光的石头拿到手中,正准备藏起来,肩膀忽然被人从后头生生一掰,他被迫转过头去,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你……我……” 他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人居然跟前世的他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