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梅园在一座山脚下,依山傍水,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马车从敞开的大门直接驶入,停在园中,在一边恭候多时的仆从摆好脚凳,恭敬等着王爷一行下车。
季兰殊先下车,而后站在车边,朝车里伸手,示意樊奕扶着他的手下来。
樊奕紧了紧怀抱里的包被,确定宝宝不会被冷风吹着,这才顺着季兰殊扶住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抬眼一看,就见前方有个衣着华丽的俊美小生领着个小厮站在他们不远处,正笑盈盈的看着季兰殊,见到他之后,脸上飞快闪过一丝诧异。
樊奕只看了一眼,心里很快就想起这青年是何许人——是上一世季兰殊后院莺莺燕燕里的一员,名唤知凌。
上一世,他怀了宝宝,月份渐重,王府里却又进新人,正是眼前这位。
他正难受之时,府里的人纷纷传出王爷对这人青睐有加,宠爱非常。
当时住在他园子隔壁的墨书十分气不过,竟抛下对他的敌意,一脸气愤的跑来兰仪园,妄想与他同仇敌忾——
“那小浪蹄子也不知道是何出身!整日巴着王爷不放,哄得王爷对他痴迷不已,瞧瞧这才进府几日,那院里的好东西都快堆不下了!”
见樊奕只坐着喝红枣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骂道:“你我同为哥儿,你如今也就肚子比我争气些,有了王爷的子嗣,可你看如今这光景,要是再不想法子,只怕有了孩子也没那个命享福!我要是你,定要趁着有孩子这一殊荣,将那不知所谓的贱蹄子给狠狠收拾一番!”
说完便气哼哼的转身就走,临走前还气哼哼的顺走了桌上摆着的豌豆黄。
后来,确实如墨书所言,那知凌越发受宠。他无法唤回季兰殊的注目,也保不住孩子,更连自己的命也丢了。
此时在这里见到这人,樊奕心中涌起无名的烦躁,打量了知凌一眼,便将视线转向季兰殊。
难道这一世的季兰殊依旧死性不改,早早把人收进府中,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若真是这样,那他之前想试着与季兰殊在一起的想法,岂不就是个笑话?
他垂下眼眸,面上无悲无喜。
知凌很快上前行礼:“知凌见过王爷,恭请王爷德安,如意顺遂。”
季兰殊瞥了他一眼,伸手揽过樊奕,道:“此处不用你,退下吧。”
知凌脸上的笑意僵住,很快勾唇一笑,温声道:“是。”见两人要往里走,又道:“王爷,这半年来,知凌难得见王爷一面,就让知凌跟在王爷身边伺候可好?不拘是端茶倒水,亦或是跑个腿,也好让知凌有个交代。”
知凌这话说完,樊奕明显感觉季兰殊揽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像是有些紧张,又像是对他无声的安抚。他心里的烦躁感因季兰殊这举动稍减了些,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只是在心里纳闷:知凌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兰殊转过身,对着知凌冷了语气:“本王的话你没听明白?”
见王爷面色不愉,知凌不敢造次,只得低下头躬身退下。
季兰殊这才带着樊奕慢慢往里走,一路往梅林而去。
未入梅林,首先就闻到了梅花的香,清逸幽雅,别具神韵。
走进梅园后,入目便是粉红的,紫红的,竞相开放的梅花,热烈张扬,映着未融化的白雪,美得让人沉醉。
季兰殊走在樊奕身侧,为他与宝宝挡住偶尔刮起的风,见他脸上终于又扬起笑,便细细地向他解释:
“刚刚那人,是半年前,皇兄送来的。皇兄……对我很是看重,怕我因你而一蹶不起,特意送了个人来给我排遣。”
这话虽难以启齿,但季兰殊不想樊奕误会他,继而又如之前那般对他冷淡。
“人都送到了府里,我才知情。因他是皇兄送来的,一时不好打发,只能将他安置在这梅园里。若不是今日与你来这里,我早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他有些紧张的润了润嘴唇,揽着樊奕的手下滑,改为抱住他的腰,也不敢用力,只松松地将人拥在怀里,中间还隔着个睡得香甜的儿子。
“小樊,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季兰殊此生,有且只有你一人。”
樊奕的目光从梅花上游移,转到季兰殊脸上,定定看了他半晌,才轻声道:“王爷,您不必如。”
话是这样说,樊奕的心思却早已飘回了上一世。
怪不得季兰殊当时独宠知凌一人,原来这人竟是圣上送来的。
不对。
上一世的季兰殊可没有什么一蹶不振的时候,可知凌依旧进了王府。
樊奕眉头微蹙,暗自思索着不对劲的地方。
若这两世有什么相同的,便是他都怀了季兰殊的孩子。
可弟弟房中人有了身孕,做兄长的却给弟弟送来伺候的人,这做派,与那高门大族里的婆婆给怀了孕的儿媳妇添堵,往儿子房中塞人的路数简直如出一辙。
可季兰殊的兄长是谁?是季兰承,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堂堂大昭皇帝,为何会如此行事?
樊奕想不通,他看着眼前的季兰殊,有些发愣。
上一世,季兰殊与他相知相恋,甜蜜得宛如天底下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般无二。
特别是得知他怀了宝宝,季兰殊脸上的喜悦是那样真实,也着实激动了好久。之后待他更是温柔细心,生怕他感到一丝不适。
语言能哄骗人,但一个人对你是否真心实意,总能感觉得到,潜意识更是不会欺骗自己。
所以,上一世他到临死前,都不信季兰殊果真不再爱他。
毕竟除了见不着人,他的一切吃穿用度,并没有被苛刻。
所以上一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脸上忽然感受到一片温暖,樊奕回神,发现季兰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俊美的脸上神情有说不出的紧张,正低声问自己:“怎么了?小樊?为何不说话?”
樊奕缓缓笑了,不管前世如何,今生总归不一样了。
他凑上前,以唇轻触那看起来有些傻的俊脸,轻声说:“无论王爷说什么,奕都信。”
趁着季兰殊有些怔愣子时,侧身挣开他的怀抱,心情颇好的朝前走去。
梅花开得这样好,不好好观赏,岂不辜负了眼前这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