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煞走到客栈里面,对低头扫地的小黑喊了一声:“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那扫地的小白听声音便觉得熟悉,微微抬了下头,匆匆扫了一眼他的面容,只知道了是鬼煞。虽然,隐约觉得白纱后的面庞似乎有点不对劲,也没敢细看,慌忙又低下头,喏喏应了一声,上楼去收拾房间了。

  花离颜一时忘了两个人手上的链子长度不允许他们睡两个房间,顿时痛心疾首道:“一间房间?门主,你怎么怎么能和他睡在一块?!”

  鬼煞略有疑惑:“为什么不能?”

  花离颜义正言辞:“黑灯瞎火,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我记得你俩还曾经在一起睡了好几个晚上吧。”

  呵呵,现在就开始吃醋了。

  花离颜心中异常悲愤的喊了一声:“门主!”

  鬼煞叹了口气,晃了晃手上的链子:“钥匙丢了,开不开了。”

  花离颜这才才想起鬼煞和刘旷手上还绑了一块链子。不过……

  “丢了?!”

  鬼煞点了点头:“你再拿一把吧。”

  花离颜沉默了半响,闷声道:“门主,链子是我加工的没错……但至于这把锁…是您说要用藏宝阁里最好的那把…这把锁,是第一任门主研制的,从头道尾只有一把钥匙啊……”

  鬼煞似乎是有些乏了,打个哈欠道:“哪那么多废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就先上楼去了。

  花离颜正在原地磨了磨牙。就是觉得今天这个打击简直…!

  他心情久久不能释怀。慢慢坐到椅子上,单手脱腮,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沉重的说:“小黑,拿壶酒。”

  一旁擦桌子的小黑向来都不怎么喜欢搭理他这个花堂主,也没搭理他。

  花离颜见了,又是长叹一声:“人生啊——”

  莫少华道:“堂主你是要清酒还是果酒?”

  花离颜看了一眼莫少华,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还是少华好啊…”

  莫少华红着脸窜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壶清酒又拿了一壶果酒出来。

  花离颜缓缓斟了一杯清酒,又是长叹了一声:“门主到底是怎么了啊……”

  莫少华沉默半饷,犹疑地开口道:“…公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花离颜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刚刚,门主进来后,我觉得他面纱后………的脸隐约有些怪异?”

  “怎么个怪异法?”

  莫少华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尽力去想像刚刚白纱遮掩下那个人影影绰绰的轮廓:“……好像是……有些俊美…”

  “怎么可能……”花离颜笑了一声,并不当真。

  他刚刚情绪激动,也没怎么看门主,但是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俊美”,哪怕门主一时兴起又戴了一张面具也搭不上这两个字。

  花离颜又倒了杯果酒,一口喝下去。

  怎么想他都觉得百思不得其解:“门主这是怎么了到底……”花离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莫少华道:

  “你说门主会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刘旷那小子手里,以至于他不敢对刘旷怎么样??”

  莫少华觉得这种可能性好比天上一道雷,把整个鬼门炸碎。

  他看了一眼花离颜,低头也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缓缓道:

  “公子何必想着那么复杂,说不定只是因为门主喜欢上了那刘旷吧。”

  花离颜一点儿都不相信,他摇着头笑了一声:“怎么可能?门主怎么会喜欢上他?!先不说门主会不会喜欢别人了,他就算是具备喜欢人的能力,也绝不可能是刘旷那个无赖啊!”

  “可是公子,”莫少华的声音喝下手中那杯酒,声音又低又沉:

  “遇上你之前,我还一直以为自己会喜欢上一名女子。”

  少年的目光沉默认真地犹如海边岩石。

  花离颜移开了目光,又喝了一杯酒,酒杯放在桌上,在空旷的大厅里发出出一种沉钝的声响。

  花离颜站起身子,眼光不知道是飘落在了何处,声音冷静:

  “不晚,你以后还会有机会喜欢上一名女子。”

  然后他转身走上了楼。

  莫少华呆在原地,他苦笑了一声,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不知道喝了几杯酒,喝的脑袋都有些昏了,对面的位置突然坐过来一个人。

  是刚刚擦桌子的小黑。

  小黑拍了拍莫少华的肩膀:“兄弟,别太难过,花离颜就是个冷血的。”

  然后小黑叹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小白吧,当初也喜欢花离颜喜欢的不得了,人家对他一笑,他就以为人家也喜欢他,就傻兮兮地表白了。”

  “…然后呢?”

  “当然是被拒绝了呗。那还能怎么样,当时也是要死不活地借酒消愁,不过后来在我的劝说下,那孩子终于想开了,自己在屋子里痛骂了花离颜一顿,擦擦眼泪,又是一条好汉。”

  “……那你是怎么劝说的他?”

  小黑说咳了两声:“咳咳我就告诉他……我以前也喜欢过花离颜…”

  莫少华:“……”

  小黑:“所以我和小白两个人现在都不搭理花离颜了呗。”

  他十分老道地叹了口气:“兄弟,想开点,每个人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段扑朔迷离的初恋。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不是爱情,只是年轻时被美丽的身影迷住了双眼。”

  然后突然眼睛一亮,跑了出去:“这句话说的真好,要记下来记下来念给小白听…”

  莫少华看着小黑急吼吼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怪不得公子那么漫不经心地拒绝我……原来是因为我前面有这么多不好的例子,让公子都不相信真心了………”

  公子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却又是这样一种浅薄地喜欢……那么公子估计以为我也是这样的吧……

  莫少华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可是公子,我不是这样的。

  莫少华面颊酡红,眼前的桌椅茶具都成了重影。

  花离颜你知道吗,我尽力想要去克制了,可是我注定了要因为一个你,而改变我人生中剩下的所有的轨迹。

  所有轨迹。

  然后他头一歪,醉倒在桌上。

  第二天一大早,花离颜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以及做好了可能会被刺激到的心理准备,战战巍巍的推开了,门主所在的那扇客房的门。

  他第一眼看的地上。

  地上没有人。

  本该睡在地上的刘旷竟然不在?!

  他心中一惊,缓缓的抬起头去看那张床。。

  他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虽然是同床了。但两人的,两人之间还留着硕大的缝隙。

  那刘旷的模样似乎是风吹一下就掉在地上了。

  等等!门主好像有点不对劲!

  花离颜全身都紧张了一下:虽然床上那个人只露了半张侧脸,但那绝对绝对不是门主的脸!

  联想到昨晚种种奇异的景象,他紧张地想:难道这不是真正的门主?!这样想着,手缓缓地摸上了腰间放着长鞭。

  下一秒,那人转了个身子,缓缓的睁开眼,看着他。

  花离颜呼吸声都停滞了。

  花离颜自小都知道自己长相好看。

  他自认为这世间男的女的比他好看的人,他还没见过几个。

  他现在才知道,这世间的确是有人能好看到这种地步的。

  仿佛是高山夜晚里一种是闪着淡淡的光的仙花,无数萤火虫缠绕着它,它映着地上的萤火,天上的星辰,却比这世间万物都来得令人心醉。

  看着他,这瞬间,世界万物都是空白的。然后你会怔了许久许久,才能发出一句苍白无力叹息。

  那人坐了起来,声音慵懒:“花离颜,你来做什么?”

  但是对面花堂主却没有什么声响。

  鬼煞又皱了皱眉:“花离颜?”

  花离颜这才回过神来,犹疑的唤了一声:“门……门主?”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鬼煞站起来,穿了件外袍。

  “门主,您……”

  鬼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人·皮面具扔了。然后他随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漫不经心道:“原来的面具丢了,以后我就不戴面具了。”

  托刘旷的福,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脸倒也没什么,既舒服又方便。

  有人若是有异议,大不了杀了便是。

  他斜睨了花离颜一眼:“怎么?有问题吗?”

  花离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什么话,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

  鬼煞道:“那你过来做什么?”

  花离颜慌忙开口道:“我陪莫少华去莫登山,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莫家庄的医书。”

  “机缘巧合?”鬼煞挑眉问道。

  花离颜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机缘巧合。”

  鬼煞难得没有追究他:“医书呢?”

  花离颜从怀来掏出一本薄书,递给鬼煞。

  鬼煞接过书,目光有些晦暗。

  这两本书上有目前来说对他很有用的一个方子——人引之法。

  他目光静静地落在张着嘴睡着的刘旷身上,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拿出一张纸,淡淡吩咐花离颜道:“派人把这上面的药材从鬼门送到青云县的县令家。”

  “是。”花离颜看着单子出去了,知道自家主子又当了回“恶医”给人看了病,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青云县的县令家最后是答应了鬼煞怎么样残忍的条件………

  当然,他如果是知道“残忍的条件”无非是一两银子,估计就一定是要好好上个香问问苍天自家主子到底是被那方的妖怪上了身……

  人引之法,即以人为引,若两人中毒,只有一颗解药,其中一人服之,另一人能以其人为引,用以解毒。

  这本书上,便有这种方法。

  鬼煞之前就听说过这种方法,只是他现在忽然有些在意:

  不知道那个做引子的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