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一沓资料被总导演甩得漫天飞舞, 最终四零五散地飘落在夏晓晓的脚下。
她眼梢微扬，并没有俯下身去捡，只淡淡地瞥了几眼。
资料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语和图片清晰可见, 夏晓晓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面容不改，只觉得可笑：“假的。”
总导演望着她这般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下更是泛起一阵无名火, 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假的？”
“你看了吗你就说是假的？网上关于你的流言都已经传开了，现在大家都叫嚣着要让你退出节目,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给我们节目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闻言，夏晓晓倏尔抬眸，视线直直地射向总导演, 嗓音极轻地反问了一句：“影响？”
就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总导演却莫名地怔了一下，心里蓦然有些不安，仿佛在畏惧面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般。
畏惧？
他纵横综艺界这么多年，见过的明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一些大牌影帝, 竟还会畏惧这么一个区区的素人？
荒唐。
想到这, 总导演缩回去的胸膛又挺了起来, 宛如从未因夏晓晓的话受到任何影响，眼神轻蔑地看着夏晓晓, “怎么？你的这些负面绯闻让多少人连带着节目本身都一起抨击了，还想说没有影响吗？”
“呵。”夏晓晓没忍住笑出了声。
总导演眯起眼眸，对她的这抹嘲笑分外不满, 唇齿翕动, 想要开口呵斥。
可夏晓晓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您说的影响指的是这些一眼假的谣言吗？那您应该去找散发谣言的人才对,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夏晓晓停顿了一下, 轻轻勾起唇角，笑容分外漫不经心，“还是说……”
“您得罪不起散发谣言的那人，所以才只敢找我这个‘软柿子’捏啊？”
她用轻巧的语气说着最一针见血的话语。
总导演呵斥的话挂在嘴边，却因夏晓晓的言语迟迟无法说出口，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自然是知道有关夏晓晓的这些流言蜚语来得蹊跷，但他也知道能够将这些流言蜚语散播地如此之广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确实被夏晓晓说中了，他惹不起那些能够为了抹黑夏晓晓而一掷千金的金主，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夏晓晓而去惹怒到某些大人物。
对于他来说，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顺遂“民意”，将一切后果都推到夏晓晓一人身上。
毕竟夏晓晓只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出身是白领，即便有着高学历，是什么所谓的高知人群，但在资本的力量面前，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想清楚之后，总导演眼底一狠，放出了最后的通牒：“不管你再怎么狡辩，这件事情也是因你而起，结果也自然需要你去承担，你可以准备准备收拾东西退出节目了，不过我们还是会顾忌你的颜面，对外不会说明真实的退节目的原因，只会说你工作上忙不过来，是自愿退出的。”
最后，他像是施舍般丢下一个文件：“你把这份保密协议签了，我们会数倍补偿你因为节目耽误的工作，就当是这么多天来一起相处的情谊了。”
话罢，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夏晓晓随意靠在墙边，姿态慵懒，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黑漆漆地瞳眸内氤氲着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分外骇人。
夏晓晓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总导演抬眸，视线与她的目光触碰那一瞬，内心莫名泛起阵阵心悸，难以平复。
他蹙紧眉头，下意识开口：“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不过……”夏晓晓话说到一半便噤了声，不慌不忙地敲打墙面，“您靠着我获得了不少的热度，我现在也不算是毫无影响力的人了吧，就这么让我退出节目，不怕我出去之后发微博伸冤呐？”
总导演心下不妙：“你怎么知道我们靠你获得了热度？你偷偷藏了手机？”
他本来想的是等夏晓晓答应了之后再立刻和她签署关于节目的保密协议，这样就算等她出节目之后发现她已经在网络爆红了，也无法将节目的内幕说出去，否则迎接她的就是一笔她完全承受不起的违约金。
夏晓晓耸了耸肩，懒洋洋：“刚刚还不确定，现在倒是知道了。”
“……”被摆了一道。
总导演咬牙切齿：“不管怎么样，你要退节目已经成了定居，与其在这里跟我纠缠，不如自己签署这份保密协议，你还能拿到一笔足够你做梦都笑醒的金额了。”
夏晓晓摇了摇头：“导演啊……”
她垂眸低叹一声，接下来的话却让总导演彻底震住了。
“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让你非得把我撵出节目不可啊。”
总导演瞪大了瞳眸，满脸的不可置信。
夏晓晓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夏晓晓也不是傻子，其中有哪些人的暗箱操作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这些关于夏晓晓的所有八卦留言其实都站不住脚，而那些在网络上群起攻击夏晓晓的也不都是些见风使舵的键盘侠，隐藏在键盘侠面具的背后，更多的无疑是那些有经验的职业水军。
莫不是有人刻意带这波节奏，凭夏晓晓目前的知名度，也不至于一天之内这样流言蜚语就闹得人尽皆知。
夏晓晓是上不了网没错，但她也清楚，要不是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位总导演也不会如此突然地将她叫来这里。
一开始，看见满地洒落的那些所谓黑料时，夏晓晓还未曾将这件事与总导演连接在一起，但随着二人的交谈愈来愈多，夏晓晓才察觉了端倪。
这位总导演的反应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夏晓晓猜到了自己目前是这档节目内人气最高的嘉宾，甚至可能是这档节目出圈的根本。不然有关她的这些流言也不会短时间内就传遍网络，毕竟夏晓晓如果是个糊咖，无论出现再怎么难堪和离谱的八卦，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关注。
而既然她的人气如此之高，对节目的重要性自然也不会低，作为一档综艺节目的总导演，绝不会轻易地放弃一个能给节目带来巨大热度的嘉宾。
可这位总导演却偏偏反其道而行。
他明知道如果让夏晓晓退出节目，也会跟着丧失一部分喜欢夏晓晓的观众，但他却宁愿顶着这些损失，也要强行让夏晓晓退出，只能是因为——有人补偿了他的损失，甚至还给了不少的好处。
要是用网络上流行的一个梗来说明，就是——“他给的太多了”。
总导演为夏晓晓的敏锐镇住了，唇瓣紧闭，沉默了许久。
见总导演迟迟没有开口，夏晓晓眨了眨眼，弯起唇角，用懒懒的语调接着说道：“导演，我不知道那群人对你承诺了什么，但若是让我继续留在这档节目内，能够给您带来的未必比他们少。”
“我想您也是有追求的人，您难道不想试一试，成为国内最火热综艺的总导演这个称号的滋味？”
这话一出，总导演眼眸微动，下意识收紧了手指。
试问哪一个综艺导演最初没有放出过“要做出最火爆的综艺”之类的豪言壮志，只不过所谓的初心最终都被现实按在地下摩擦，沾染上了资本的污垢。
夏晓晓的话对于一个综艺导演有着莫大的诱惑力，大到可以令任何一个综艺导演舍弃利益，只为了圆那最初的梦想。
但，也未免显得有些狂妄。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想要做出一档国内最火热的综艺，就如同痴人说梦一般荒谬。
若是旁人来说这段话，总导演估计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让她卷铺盖走人。
可不知为何，这话出自夏晓晓的嘴时，有一种令人不得不想要去信服的魔力。
总导演静下心来，第一次郑重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素人姑娘，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面容姣好但算不上绝色的姑娘，却能够拥有着这档节目内一骑绝尘的人气。
夏晓晓的爆火确实是出乎了他们节目组内所有工作人员的意料。
原本，他们做这档恋爱直播综艺节目的预期只是让一群面容端正的年轻人甜甜蜜蜜地谈情说爱，让观众们闲暇时能够唤起一些恋爱时的共情。
但夏晓晓的出现，打乱了他们所有的预期，却比他们的预期来得更妙。
以往的恋爱综艺，节目内最大的看点不是搞一些一波三折的多角恋，就是弄一些像“小丑”一样的角色吸引观众，但夏晓晓不一样。
她全凭自己挖掘出了节目内这些表面上所谓的精英男嘉宾内里的本质，对他们不屑一顾，甚至还有些厌恶，这样的嘉宾，现在市面上所有的恋爱节目内都找不出第二个。
于是夏晓晓被观众们赋予各种“清醒”“飒爽”等等头衔，甚至连她休息时随意的姿态都成了一众观众们热议的话题。
只因夏晓晓反应出了当代女性最想成为的样子——不依附于男人，只为自己而活。
这样的主题，难道不比他们预期的那些甜腻的情爱更加来得有意义吗？
总导演虎躯一震，眼睛瞬间亮了许多。
如果是夏晓晓的话，说不定能行。
他此刻内心的激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却还是强压下因激动微微颤动的指尖，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我不是节目里那几个未经人事的男嘉宾，你的这几句话对我来说不过是没有任何保障的画饼而已。”
“但是——”
他话音一转。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总导演勾了勾唇角，笑容内头一回带了些难以察觉的赞许。
“一天的时间，解决网络上这些关于你的非议，我就可以让你继续待在这档节目。”
“你要是能够成功，之后所有有关资本的压力我都会替你抗住，你只需要在这个小屋做你所有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势力。”
夏晓晓抬眸，眼神内闪过一抹毫不意外的狡黠，仿佛早就知道他会答应了一般，“这可是您说的。”
话罢，她转过身，打算离开。
“等等。”总导演叫住了她，“你不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些提示吗，你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地想让你退出这档节目？”
夏晓晓没有回头，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出口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恣意。
“最恨我的人，不都在这个小屋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