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闭目睡在顾弦身边的那一刻，心里突然慌得十分厉害。
他蹙紧眉头，拼命在脑海中挖掘这一切的源头，除了在想到千涯时心情好了一点之外，什么都没捕捉到。
许是想事情想过了头，顾弦伸手环住他的那一刻，他没反应过来。
甚至差点就条件反射地想抬手抱住他，叫他一声小家伙。
等琛低下头发现此刻靠在他怀里的是顾弦时，下意识就要推开，不过顾弦没给他机会，主动松开了手。
“如果你再敢这样，我会不顾一切地掐断你的脖子。”琛之所以语气变差，是因为回过神看到的面庞不是他的小家伙，内心突如其来的失望过于沉重。
“为什么你就不肯看看我呢？”顾弦问，“我并不比他差。”
“你们没法比。”琛回话，“他不会像你一样卑劣。”
他只会傻乎乎地挂在自己身上，一口一个主人叫得欢快。
他只会在受欺负后红着眼睛抱着自己哭，却从未想过要自己帮他报复回去。
他和自己在一起没有多余的目的，甚至把他的一切都给了自己。
这样的千涯，琛怎么舍得不爱他？
“如果我不卑劣，我不会有机会离你这么近。”哪怕是听完琛这般不客气的话，顾弦嘴角的笑依旧温柔。
琛正打算回话，突然注意到拇指上的指环小灯的闪烁。
他瞬间呼吸一紧，低沉的声音格外压抑：“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不会弄死他的。”顾弦摇头，“没了他，我用什么要挟你？”
听漠的话，苏应该对千涯有很大兴趣，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千涯。
而之所以只留琛一个星期，不仅是因为觉得琛不开心，更是他不敢冒那么大风险去赌苏对那个奴隶的兴趣能持续多久。
一个星期，算极限了……
“顾弦，你的固执，除了让我更讨厌你之外，没有其他意义。”琛摸索着指环，好似这般就能隔着一层冰凉的黑玻璃，触碰到那一端的千涯。
“但我会因离你如此近而感到高兴。”顾弦笑了笑。
是的，今天他比任何时刻都高兴，因为今天他比任何时刻都靠近琛。
琛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于是翻了个身背对他。
顾弦凝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后，眼帘缓缓垂了下去，视线落在了琛的尾巴上。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碰触了一下琛尾巴旁的灰白软毛，琛没感受到，所以顾弦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
琛闭上眼睛，但是心底的不安却没有因此沉寂下去。
他打算等顾弦睡着，就溜出去找千涯，然后带走他。
谁知道顾弦像知道琛在想什么似的，睡觉之前提了一句：“王殿附近有十二白虎在巡逻，周边还安插了几十名其他贵族，你一走，他们就会叫醒我。”
琛听完这话，烦躁地拽过被子盖住自己。
*
千涯昏睡到第二天的下午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盯着卧室的天花板好一阵，视线才逐渐清晰。
头好痛……
不是破了的痛，而是由内而外的痛，像有无数小针密密麻麻一下接着一下扎在他的脑子里，疼得他想哭。
有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铺天盖地地涌来，压抑，恐惧，悲伤……
后来就无畏了，麻木了，不在乎了……
他觉得那是他自己，又好像不是他自己。
他是不是被很多人打过骂过？
他是不是睡过好多人的怀抱？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世界充满憎恶？
他是不是把炮灰受和自己弄混了……
还是，他们融合了？
要不他怎么接纳不属于他的记忆，接纳地如此完美。
甚至，接受了炮灰受曾经做出的一切行为……
千涯捂住头，脑袋突然混入大量记忆，似注入了一团浆糊，粘稠到转不动。
此时，苏端着粥推门而入，见千涯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似的，道：“你真能睡。”
千涯慢慢放下捂住头的手，视线落在苏的身上。
“头疼？”苏把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将千涯从床上扶了起来。
千涯脖子上的锁链他昨晚找人拆了，省的他看着烦。
“嗯。”千涯点点头。
苏对千涯回话的态度很满意，所以他坐下身坐在千涯的身边，将他揽入怀中，伸手为他揉太阳穴。
千涯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就顺着苏靠在了他的怀里。
鼻尖是苏身上的体香，气味很淡很淡，不至于让千涯无法控制，所以他也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现在好点没？”揉了半天后，苏问。
“嗯。”千涯说，“我饿了。”
苏嘴角勾出一抹笑，把旁边的粥端了过来：“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
“我自己吃。”
“我喂你。”苏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千涯唇边。
千涯张口含住勺子，乌黑的睫羽低垂，哪怕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也不妨碍他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妖冶气息。
“身体还疼吗？”苏心情一好，连带着对他的关心都多了点。
千涯闻言愣了一下，摇摇头。
“过会儿我检查下。”苏说。
“检查过后可以给我一套衣服吗？”千涯含住第二口粥，“我想出去走走。”
“你还想去哪儿？”苏语气沉了下去。
“我不逃跑，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陪着我。”
闻言，苏的脸色瞬间好了很多，那个“陪”字，他听得格外顺耳。
千涯吃完第三勺粥，轻声道：“粥没有味道。”
“我让奴仆帮你放点糖。”
“嗯。”
事实证明，只要千涯不和苏闹，苏对他几乎是百求必应。
帮千涯检查完身体，他真的给千涯取来的一套衣服，抱着他下床，牵着他去了后花园。
花园里有大片大片绿色的草地，还有很多千涯从未见过的五颜六色的花。
此时阳光明媚，有蝴蝶在花丛里飞舞，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小飞虫在周边打转，和千涯在现实世界看见的景色别无二致。
这让他竟生出了些许熟悉和怀念的感觉。
“你的奴仆都是从奴隶圈带过来的吗？”千涯踩着柔软的草地，微微仰头问苏。
“都是成功活到最后分配到我这里的。”苏低头看向半边脸沐浴着阳光的千涯，嘴角勾出一丝笑。
千涯眼帘垂了下去，原来就算他们这些人类活到最后，还是逃不脱被奴役、被享用的命运。
既然逃不脱，挣扎有什么意思？
“你之前也是奴隶圈的。”苏想起这点，似乎有些不开心，他突然紧紧环住千涯的腰，问，“哪些主管碰过你，我去杀了他们。”
千涯对上苏充斥着些许怒火的眼神，认真回想。
他想起的，不止是自己的记忆，还有炮灰受的，或者说，都是他自己的。
“没有主管碰过，但是有个主管用棍子折磨过我。”
这话一出，苏的脸色差了点。
“我还勾搭过好几个贵族，不满意就抛弃他们换新的，最后一次找了蛇族。”
苏的脸色更差了，抱着千涯的胳膊不断收紧，勒得千涯喘不过气。
但是千涯没有因此停下，他继续道：“我和主人什么姿势都用过。”
说完，千涯注意到苏气得几乎发青的脸色，笑弯了眼眸。
他眼角的小花如重获生命般在阳光下慢慢绽放，美得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