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止把聂玄带到正厅:“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请我娘出来。”

  “好。”聂玄等在正厅,眼睛追随着宁行止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小厮给聂玄奉上茶便离开了。

  宁行止去找宁夫人的时候,宁夫人已经用过早饭,正在饲花,见宁行止回来了,把手上的活计交给下人,拉过宁行止道:“今日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宁行止道:“和陛下一起来的。”

  宁夫人诧异道:“陛下来了?”

  宁行止点头。

  宁夫人低声道:“是有什么事吗?”

  “商量一下我的后事。”宁行止说。

  宁夫人闻言,心猛地坠了一下,抬手在宁行止嘴上轻拍一下:“呸呸呸,乱说什么?”

  宁行止笑笑:“本来就是嘛。”

  宁夫人道:“那也不许瞎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那您跟他谈,我就不参与了。”宁行止道。

  “也好。”宁行止参与自己的丧事,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你回屋去,我去跟陛下谈。”

  宁夫人打发走宁行止,长舒了口气,一年了,宁行止的身体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夫人。”秋桐轻轻唤了宁夫人一声。

  宁夫人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走吧。”

  宁夫人过来后,聂玄正在正厅等着,听到动静,立刻站起身来,待看到只有宁夫人一人,又不死心地往宁夫人身后看了看:“阿止呢?”

  宁夫人朝聂玄见礼,聂玄忙拦下:“伯母何必如此多礼?”

  宁夫人起身走到一旁,道:“陛下今日来商议的事情,阿止也不好在场,我们自行商议便好。”

  聂玄和宁夫人商议大半个上午才商议出个结果,一切流程就按宁家的规矩,陪葬物那些全都由聂玄准备,虽说如今宁行止还在,可那是他曾用过的身体,也不能随意对待。

  商量完之后,宁夫人见聂玄丝毫离开的打算都没有,也不好赶人离开,眼看着就正午了,宁夫人迟疑着开口:“时候已经不早了,陛下不如就在府上用膳?”

  “那就叨扰了。”聂玄立刻接口,仿佛生怕宁夫人反悔一般。

  宁夫人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道:“那我去喊阿止出来。”

  “不必了,我去找阿止就好。”聂玄朝宁夫人点了下头,快步从宁夫人身边走过,去宁行止房间了。

  刚进到院子,便看到小厮提着冒着热气的水桶准备进屋。

  “等等。”聂玄喊住小厮,询道,“阿止在沐浴?”

  小厮忙行礼,规规矩矩回道:“公子正在沐浴。”

  “你下去吧,这水朕给他拎进去。”聂玄道。

  “这、这……”小厮有些为难,他怎么敢让皇帝干他的活?

  “下去吧,再取水就放到门外,朕来。”聂玄说罢,拎过水桶便去到宁行止的房门口。

  那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聂玄的背影,心下忍不住发出一阵阵的嚎叫,谢少爷太厉害了,皇帝都得伺候他,只是一想到自家少爷,心里又有些难受起来。

  宁行止昨天折腾了一天,又昏迷过去,早晨起来便觉浑身黏腻不适,可又不想在宫里沐浴,待回来后,便让下人准备了热水来。

  热水备好,宁行止泡进去又觉有些凉,便让小厮再去打一桶热水,此时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小厮来送水,也没多想,便让人进来了。

  聂玄进去后不见宁行止人影,听到屏风后的水声,脚步顿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虽然他与宁行止早有肌肤之亲,可此时宁行止还在生他的气,他哪里敢随意过去?

  “阿止,是我。”聂玄有些心虚开口。

  宁行止听到聂玄声音,眉头皱起:“你还没走?”

  聂玄道:“宁伯母留我在府上用膳。”

  宁行止沉默,他娘怎么可能留聂玄吃饭,肯定是聂玄赖着不走,他娘不得已才把人留下的。

  聂玄等了半晌不见宁行止说话,更是紧张:“阿止,水要凉了,我帮你倒进去吧。”

  宁行止本来想让聂玄把水放下离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转而道:“好啊。”

  聂玄松了口气,绕过屏风拎着水走了进来。

  浴桶里的水刚刚没过宁行止的胸口,清澈的水可见底,浴桶内春光几乎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聂玄心头狂跳,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只觉嗓子发干,鼻子发热。

  宁行止见聂玄不敢看他,嘲讽道:“你是打算把这一桶热水浇我身上吗?”

  聂玄深吸了口气,躲闪着眼神把水倒进浴桶,待倒完了便想离开,又被宁行止给叫住。

  “等等。”宁行止看着聂玄有些张皇的背影,故意道,“帮我擦下背。”

  “阿止……”聂玄有些无奈,他知道宁行止是故意在挑逗他,更知道宁行止现在也不会和他发生什么。

  “你不愿便算了,这么大的将军府,总不至于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宁行止说着,就要喊人。

  “阿止。”聂玄回身看向宁行止,叹了口气,拿过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巾帕,走到宁行止的背后。

  宁行止勾了下嘴角,趴伏在浴桶边,玉白的后背上披散着青丝,一直延绵下去,聂玄只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

  宁行止听着身后急促的呼吸声,见聂玄半晌没动静,故作不解道:“怎么不动呢?”

  聂玄调整了下呼吸:“阿止,你把头发撩开。”聂玄极度渴望宁行止,却正因为渴望,更加不敢碰他。

  宁行止道:“不想动。”

  聂玄叹了口气,伸手去撩宁行止的头发,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宁行止滑腻的皮肤,过往不可言说的画面瞬间侵袭脑海。

  宁行止强忍着身体的战栗,道:“快点啊。”

  聂玄回过神,默默给宁行止擦起了背。

  宁行止听着聂玄愈发凌乱的呼吸,估摸着差不多了,起身靠回浴桶,道:“好了,你走吧。”

  聂玄低头看了眼自己下身,知道宁行止就是故意的,他无奈道:“阿止,可不可以让我待会儿再走?”

  “不可以。”宁行止挑衅的看着聂玄,他就是故意要聂玄出丑,他道,“马车应该还在大门外,你走吧。”

  “阿止。”聂玄还欲再劝,宁行止便道:“好啊,你若留下,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

  聂玄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他微微躬下身,勉强遮掩了一下,快步出门,刚一出去就听到宁行止的笑声。

  聂玄失笑,忍不住摇头,宁行止怎么就学坏了呢?

  聂玄快步向府外走去,沿途还遇到宁夫人。

  宁夫人见聂玄着急忙慌地往外走,疑惑道:“陛下不在府上用膳了吗?”

  聂玄道:“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叨扰了。”说着,人已在三丈外了。

  聂玄跳上马车才松了口气,想起自己过去对宁行止做下的事情,苦笑着摇头,这都是自己过去造下的孽,宁行止对他这点小小的捉弄又算得了什么呢?

  宁行止没有问宁夫人和聂玄对于他入土为安这件事是怎么安排的,他也不想参与,毕竟自己给自己治丧这件事,听起来就很离谱。

  第二日,宁行止一早醒来,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坐在床上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往日这时起身,便该指点聂谨和聂麟练武了,如今回到家里,聂谨自有去处,聂麟也在宫里,他竟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宁行止起身穿好衣裳,洗漱过后去到池塘边练武,没一会儿,便见守门的小厮急匆匆赶来。

  “谢少爷。”小厮气喘吁吁地指着大门的方向,“陛、陛下来了。”

  宁行止皱眉,聂玄一大早来做什么?他道:“不必管他。”

  小厮大喘了几口气,又道:“还带了一位小公子。”

  宁行止愣了下,顿时想到聂麟。

  到了大门处,果然见到聂玄和聂麟一大一小在大门外站着。

  见到宁行止,聂麟认真见礼:“师父。”

  聂玄道:“习武之事最忌半途而废,今早聂麟去东宫找你,没有找到,我便带他过来了。”

  “麟儿过来。”宁行止朝聂麟招招手,聂麟乖乖走到宁行止身边。

  宁行止看向聂玄:“就不请陛下进去了。”

  “好,那我迟些来接他。”

  “你让小顺来接就好。”宁行止道。

  “也好。”聂玄知道宁行止不想见他,他也想好这几日让宁行止静静心,便应了下来。

  之后几日,都是王小顺接送聂麟。

  这日,聂麟练功频频出错,甚至都是些非常基础的错误,宁行止眉头不禁皱起:“麟儿,怎么回事?”

  聂麟低垂着头,神色恹恹,他迟疑了一会儿,道:“师父,最近我可不可以不来练功?”

  “怎么了?”宁行止蹲在聂麟身边,认真询问。

  聂麟对事认真,不是一个会偷懒的孩子,他提出这个要求,必然是事出有因的。

  聂麟闻言,顿时红了眼眶,他哽咽道:“我娘病的很重,他们虽然都不告诉我,可我知道,她快要离开我了。”

  宁行止心下一咯噔,看着聂麟小小的身影,轻轻把聂麟抱进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你好好陪你娘。”

  “嗯。”聂麟闷闷应着。

  “那便早些回去吧。”

  宁行止招呼来王小顺,让王小顺送聂麟回去,迟疑了一下又道:“你代我问问陛下,可否让段大夫进宫给贤妃娘娘诊下脉。”

  “是。”王小顺应下,便带着聂麟离开了。

  晌午的时候,王小顺便又来将军府了,这次来带了聂玄口谕,宣段逸进宫去给苏婉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