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玄亲自给宁行止选的精兵,都是他确认过没有问题的,可是常晋见到宁行止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聂玄收回目光,朝宁行止走去,热切道:“阿止回来了?今日都去了哪里?”

  宁行止看了聂玄一眼:“你不是每日都派人盯着我吗?你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吗?”说罢,看向惊魂未定的常晋,讥讽道:“这位将军是谁啊?怎么看到我竟受如此惊吓?莫不是我长得太过吓人?”

  常晋听宁行止如此问,心下有些狐疑,刚刚聂玄唤他阿止,如今却不认得他?常晋收拾起慌乱的神色,试探着开口:“将军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常晋啊。”

  “呵。”宁行止嗤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将军。”

  聂玄道:“若你想,你要什么我都给。”何况,羽林卫大将军之位本就是给宁行止所设。

  宁行止哼笑一声,往殿内走去,聂玄立刻跟了进去。

  季修在一旁看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可是记得宁行止的死对常晋打击极大,常晋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宁行止,当时甚至要引颈就戮,被大家给拦了下来,可如今常晋看到宁行止的样子,哪里像是见了格外期盼见到的人呢?

  季修看着常晋要走,立刻就从亭子里窜了出去,他跑过去勾住常晋的肩膀,大大咧咧道:“常兄好久不见啊,不如今晚喝一杯?”

  常晋冷冷看向季修,推开季修的手。

  季修张开双手,做了个保证不再碰他的姿势,笑道:“怎么样啊?常兄?”

  常晋道:“季兄弟,常某从不饮酒。”说罢,微微颔首,掉头离开了。

  季修翻了个白眼,看向殿内,只是想着聂玄还在,又默默的站到一旁坚守岗位去了。

  聂玄跟着宁行止进去,见宁行止脸色不太好看,没有问常晋的事情,转而问道:“今日玩的可开心。”

  宁行止似笑非笑看着聂玄:“开心,当然开心了,温大哥风趣幽默,和他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

  聂玄呼吸微滞,宁行止自小就喜欢温长陵,若不是他有意阻止,谁知道二人会相好到何种程度?只是如今他又哪里敢再如过去一般干涉宁行止?

  聂玄强撑着笑道:“开心便好。”

  “还有事吗?若无事,我想早点歇下,今日有些乏了。”宁行止自从看到常晋,就不可抑制的想起常晋杀他时说的话,再看聂玄,只觉更加烦乱,连伪装都不想再伪装。

  聂玄假意听不出宁行止的不耐,故作轻松道:“当然有事了,阿止,我听他们说,你很看重常晋,可今日看来,似乎并非如此,你与他之间,可是有何龃龉?”

  “龃龉?”宁行止忍不住笑道,“常晋是你亲自选出来心腹,我能与他有何龃龉?”

  “阿止……”

  “出去,我累了。”宁行止走到床边,翻身上床,拉过被子把自己蒙起。

  聂玄跟过去,看着床上鼓起来的那一团,轻叹了口气:“阿止,我看重常晋是因为他们说你看重他,若你不想看到他,我今日便让人卸去他的官职。”

  宁行止不说话。

  聂玄又道:“你今日玩了一天,晚上还没吃东西,我让御膳房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你吃一些再睡吧。”

  宁行止依旧无语。

  聂玄哄道:“你若不想起,我端来伺候你吃,可好?”

  “出去。”宁行止一句话都不想听聂玄说。

  “阿止……”聂玄还欲再劝,宁行止忽地起身,他盯着聂玄:“要么你走,要么我走。”

  聂玄沉默了一下,勉强笑道:“那你好好休息。”

  聂玄从殿内出来,深吸了口气,朝守在一旁的赵寅招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赵寅便离开了。

  聂玄回身看着紧闭的殿门,对王小顺道:“夜里如果你家公子饿了,就去御膳房传膳,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季修等着聂玄离开,偷悄悄地溜进殿内。

  宁行止听到动静,以为是聂玄去而复返,眉头紧紧皱起,他强忍着怒意装睡,结果就听到季修小声喊他:“哎,哎,问你个事儿呗。”

  宁行止舒了口气,翻身看向季修:“说。”

  季修道:“你认识常晋?”

  “不认识。”

  “瞎说,我和你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我觉得你挺随和的,不像是会随意针对别人的,但你今天一来了,就在针对常晋。”季修道。

  宁行止看着季修认真分析的样子,哼笑道:“有的人天生没眼缘。”

  “倒也是。”季修认真点点头,“这么说咱俩还挺像的,我也不喜欢他,每天端个架子,他以为他是谁?不过……”说到此,季修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们将军很看重他。”

  宁行止想着当初对常晋的重用,只觉当初自己瞎了眼,不由愤愤道:“那是你们将军眼瞎。”

  季修一听宁行止这么说,霍然起身,怒道:“你才眼瞎!”

  宁行止愣了下,不由失笑,他点点头:“对,我眼瞎。”

  季修见宁行止认得这么痛快,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过分了,只能讪讪道:“咱俩这么像,那我、我也有那么点儿眼瞎吧,好了,我不同你说了,我走了。”

  季修说罢,又小心溜了出去。

  那日之后,常晋在军中所有职务被卸去,赵寅安排的人日夜盯着常晋,可常晋只在家中待着,哪儿也不去,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聂玄听着赵寅的汇报:“常晋为人谨慎,这么久都没出问题,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出问题的,盯紧了。”

  “是。”赵寅领命后,再次退了出去。

  聂玄沉吟着。

  河东兵力有限,若只是河东一处起兵,西京尚有一搏之力,他担心的是安平郡王联合周边各镇,那西京兵力必然吃紧。

  如今常晋很有可能有问题,那他所查到的消息未必没有问题,他还需要有人再去查探一番,否则定要出大乱子,只是派何人去却成了个问题,这人必须可信正直,刚正不阿,否则,只怕会带来和常晋一样的结果。

  聂玄思虑良久,脑海中浮现出温长陵的面孔。

  温太傅三朝元老,两任帝师,温家子孙自然是可靠的,只是若派温长陵去,宁行止会不会认为他是故意支走温长陵的呢?

  第二日早朝后,聂玄留下温长陵,将去河东周边探查的事情说与温长陵。

  温长陵知道其中利害,自然不会推辞。

  只是温长陵这边说通了,宁行止那边却是不好交代。

  晚上等宁行止回来,二人一起用过晚膳后,聂玄提起了河东之事。

  “安平郡王和河东节度使早有勾结,只是整个河东兵力,到底不如西京,我担心安平郡王联合周围藩镇发难,便遣常晋前去查探,如今不知道常晋是否有问题,我便欲再着人前去查探。”

  宁行止听着聂玄这么说,眉头微微皱起,常晋不是聂玄的心腹吗?怎么聂玄反倒不信常晋了?难不成就因为他对常晋的态度吗?那简直太过可笑。

  聂玄见宁行止没什么反应,便又接着道:“纵观朝堂,正直可信之人,我只想到一人。”

  “温大哥是吗?”宁行止漫不经心道。

  “是。”

  宁行止道:“温大哥确实是可信之人。”

  “你不生气?”聂玄见宁行止没有丝毫生气,心却怎么都放不下去。

  宁行止道:“温大哥做为国为民之事,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那便好。”聂玄松了口气,不待高兴,便听宁行止道:“不过此去凶险,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保护他可不成。”

  “你放心,我会安排……”聂玄正想说把赵寅安排去,就被宁行止打断,宁行止看着聂玄:“此去我要陪着温大哥一起,专门护卫他的安全。”

  “阿止。”聂玄怎么肯?他道,“我会安排赵寅亲自去,你就留在西京,可好?”

  “无论你安排谁去,我都会去。”宁行止说着,又道,“还是说,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你养的金丝雀?一个只会媚上的娈宠?”

  聂玄喉头滚动,宁行止是遨游天际的苍鹰,他怎么可能拿宁行止当金丝雀?

  宁行止见聂玄不说话,又道:“你答应过我会满足我的要求,我所求不多,难不成好不容易提一个要求,你都不肯满足吗?”

  聂玄紧抿着嘴,他不想宁行止和温长陵单独在一起,更不想宁行止再去涉险,却又不敢强硬的拒绝宁行止。

  宁行止性子拧,若是他不同意,宁行止怕是会同他置气,甚至偷偷跑去护卫温长陵,倒不如他松口。

  “好。”聂玄沙哑着嗓子开口,“你去可以,但必须让赵寅跟着。”

  “随意。”宁行止只要自己能去就可以了,至于聂玄安排谁跟着,他都无所谓。

  温长陵再去河东巡查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常晋自然也知道了,他不知道聂玄为何会突然对他失去信任,但一定跟东宫那个跟宁行止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关。

  常晋知道如今聂玄盯他盯得紧,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默默等着,只盼别出什么差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