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时玉错愕，“你说什么？”
霍辞整个人转过来面向他, 认真道：“我喜欢你, 我对你一见钟情。”
时玉大脑当机了几秒, 心里依稀有窃喜和愉悦涌出来，但很快, 他冷静下来：“恕我直言，所有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
霍辞似乎并不意外他会给出这个反应，忽的笑了起来, 瞧着他露在口罩外面形容姣好的眉眼：“可是我见过那么多色, 却只对你这一个色起意。”
时玉一梗。
想了想：“我们以前见过？在饭局之前？”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别说什么帅而不自知，事实上长得好看的人很清楚自己好看, 因为从小到大都会被优待。
老师、同学、亲戚甚至路人。
从幼儿园开始到大学, 但凡需要上台表演或者代表学校露面的活动, 都会有他一份。
大学时还遇到过星探, 如果不是因为性向他怕日后遇到困扰，以及当时对演戏并不感兴趣, 或许真的会试一试。
但长得帅的人多了, 尤其年轻人越来越会打扮, 各种视频软件里帅哥层出不穷。
以霍辞的条件, 不说网红, 明星恐怕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时玉自认还没有帅到彦祖阿武的份上，饭局、也就是穿越当天，并没有怎么打扮, 随便抓了个羽绒服就出门了，甚至因为前一天熬夜挂着黑眼圈，他不觉得霍辞会对那天的他一见钟情。
他猜测或许在这之前霍辞见过他。
类似什么他下雨天给路边小猫撑伞或者扶摔倒的老爷爷又或者在孤儿院做义工……
让路过的霍总觉得他善良美好所以一见钟情？
噗——
意识到自己思想朝着狗血一路奔去，时玉内心一汗。
好吧，他承认，他是有着那么一点不切实际的少女情结。
爱情嘛，总是让人充满美好的幻想和期待。
霍辞：“没有，那天我是第一次见你。”
时玉愣了愣，不敢置信：“你真的对那天的我……我……”
“一见钟情。”霍辞帮他补充，他偏了偏头，抱臂，“你可以不相信，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当然，我希望你不要体会到，显然你并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时玉莫名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霍辞：“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就像你没有攀登上珠峰，但不能说没有人攀登上去，存在即合理，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一见钟情，就是有人会看到一个人第一眼便喜欢上他，或许是和长相有一定关系，但我相信更多是一种感觉，否则我岂不是一年要一见钟情几十上百次？”
“我分得清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的区别，我设想过理想型，也喜欢过附和审美的明星，别误会，这个喜欢只是对偶像的喜欢，谁都有少年追星的时候，我并没有幻想和对方发生什么。”
这小论文似的一长串砸过来，砸的时玉有点晕。
不是表白吗，怎么感觉成了辩证现场。
霍辞停下来看着他，显然给他时间消化。
时玉张了张嘴，开口：“好吧，我相信一见钟情。”
“是我对你一见钟情。”霍辞纠正。
“是是，我相信你对我一见钟情。”时玉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一见钟情这四个字了。
他定了定神，轻声说：“但这并不代表我必须接受，对吗？”
尽管心中有预想，但亲耳听到，霍辞还是感觉到了受伤，他眉毛下压：“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时玉沉默。
对于霍辞的表白，他并不是没有触动。
作为一个已经二十过半还没认真谈过一场恋爱的单身狗，在穿越前，他对爱情是满怀憧憬的。
只是以他宁缺毋滥的择偶观，在圈子里实在很难找到一个三观相合的，就算有，偏偏他又很挑，希望对方足够优秀。
好友吐槽他活该单身，他自己也承认，但喜欢优秀的人是人的本能，他不想委屈自己凑合。
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不是为了将就。
但他没想过这个人是霍辞。
“我觉得……”他迟疑了下，还是咽下委婉，换成了最直白的说辞，“我配不上你。”
霍辞愕然。
话说出口，时玉反而坦然了，他一笑：“干嘛这么惊讶，我这可是在夸你。”
他语气轻松，并没有因为不配而有什么尴尬难堪，一耸肩：“当然，我也不是说我不好，我觉得自己还是挺优秀的，你不知道我们小区大妈在我妈那排队想给我介绍对象……”
他打趣了一句，然后敛了笑，说：“是你太高了。”
不是他不够好，也不是他自卑看扁自己，而是霍辞太优秀，站的太高，高到他压根生不出伸手拉住的想法。
进入社会摸爬滚打几年，他已经不是学校里单纯充满冲劲的少年。
因为从小到大容貌带来的优待，他是有些优越感的，即使进了大学，他也是被簇拥捧着的那群。
所以当步入社会，这种优待削减不起作用的时候，给原本就受到打击的他又多加了一层。
甚至因为学生时代的被优待，导致他收获了许多恶意。
这种恶意伴随着他投简历、实习、离职到换工作，以及每年同学聚会，如影随形。
而事实上，刚毕业那两年他确实过得不好。
似乎欣赏够了他的落魄，背后的恶意才收手。
他得以喘了口气，有了新工作，咬着牙拼尽全力成了老板称颂的二十四孝好助理。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迁怒同样处在高处的霍辞。
只是通过这件事，他深刻明白了世上是存在三六九等的。
做助理期间他跟着老板也见识到了所谓的上流社会，能跟霍辞扯上关系，他老板出身还是不错的。
至少在时玉看来，在他们当地已经是非常非常不错了。
是小康家庭的他从前根本接触不到的层面。
但霍辞比这要更高，连在他看来非常不错的老板都要对他卑躬屈膝无限谄媚。
时玉自认不是琼瑶恋爱脑，也没有什么辛德瑞拉的梦，他期望的另一半是和他差不多阶级的人，他们可以一起还房贷车贷一起为父母和自己以后养老攒钱。
“……好比我是土楼，你是脚下的观星台……”
不能说土楼不高不漂亮，只是观星台太高太遥远。
如果说初见时他还有那么一点小心思，经过这一年了解，完全没有了。
不管网上爆料富N代们多么纨绔多么坑爹，现实中优秀的居多。
霍辞显然就是一个。
他会的，接触到的，尝试过的，时玉不说全部，大多数都不会，甚至没有见过。
每每听霍辞说起，都让他有种见了世面的感觉。
虽然他们只相差一岁，但成长环境完全不同。
就像时玉之前感慨过的，同样认识马，他只能通过图片影视或者景区十元一张的合影，而霍辞却已经在马场上骑着属于自己的马驰骋。
成长不同，两人许多三观理念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譬如同样是滑雪，时玉第一个念头是家乡隔壁市的滑雪场，而霍辞想的是去瑞士去芬兰。
每次听到霍辞轻描淡写的提起，时玉只能报以微笑。
不是他自卑敏感，而是根本没有办法接话。
事实让人无力。
如果不是这次穿越，他不觉得会和霍辞有更多交集，即使他对他一见钟情，但这种一见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你喜欢我，我很高兴。”
被优秀的人喜欢谁不高兴。
觉察到霍辞对他有意，他是窃喜的。
不心动是假，霍辞是他至今遇到条件最好的一个，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他们是要回去的。
如果不回去，他很乐意和霍辞展开一段恋情。
现在答应他，回去以后呢？
偶像剧往往在男女主结婚戛然而止，谁知婚后他们会发生什么呢？
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能坚持多久？
他用躲避告诉霍辞自己的态度，却没想到他选择直接挑明。
“……我觉得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呢，他叹了口气。
“说完了？”霍辞全程听着没有插话。
时玉觑了眼他的神色：“完了。”
“先下去。”霍辞看了眼下面渐渐熄灭的灯，“这里太冷了，不能一直这么吹。”
时玉这才反应过来今晚的活动该结束了。
“走吧。”霍辞拉起他的衣袖。
时玉愣了下，没来得及抽回来，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被他牵着走了。
两人为晚会做了收尾，带领众人走下观星台。
星辰神殿大主教一步三回头。
“请求您准许我再次上来观赏美丽的星辰。”他过来询问。
时玉习惯性扭头和霍辞眼神交流，目光一碰，没忍住飞快挪开。
霍辞：“可以，观星台会在夜晚来临前开放。”
星辰神殿大主教由衷行礼：“感谢您的慷慨。”
吩咐护卫将使团送回大观园，驱散围观的居民，两人放弃骑马，踩着影子走回四合院。
军营训练走上正轨后，霍辞就搬回了两人住的四合院，第一批护卫已经成了教官，不需要他再亲力亲为。
观星台离四合院有一段距离，热闹已经过去，四周一片安静。
身后跟着护卫，两人不方便聊天，沉默着赶路。
时玉数着步子，思绪纷乱的大脑慢慢平静下来。
两人住的四合院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为了配得上神使的身份，升级到了最豪华的五进二层。
前厅是候客室，二厅是待客室，到了第三进才是正院，正院后面是两人的住处兼书房，最后一进被他们改成了花园。
住所和花园与前面三进用墙隔了起来，只留了一扇角门，将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域区分开。
住所开了侧门，两人从侧门直接进入住院。
“你先去洗，收拾完我过来找你。”霍辞神色平静。
时玉拿不准他在想什么，揣着疑惑先去洗漱。
本来想在客厅等他，但洗完澡出来冷得不行，挣扎了一下爬上了炕。
顿时舒坦了。
霍辞仿佛在他身边装了摄像头，他身上刚暖起来，他就过来了。
“不介意我上来吧？”他说。
大冷天的，又在观星台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时玉当然不能让他在边上干坐，感情的事先不说，他们现在是一个战壕的队友，谁也不能缺，身体健康是首位。
等霍辞上来，莓果端来姜汤放在炕桌上退下。
霍辞用手试了试：“有点烫，稍微晾一会儿。”
时玉有点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掀开腿上的杯子：“你要不要盖上？”
他们还没来得及研究地暖，虽然屋里烧了火炉，但温度并不高。
霍辞眼里掠过笑意：“要。”
他并没有得寸进尺趁机坐过去，而是拉过一角盖在腿上。
“谢谢。”他说，带着些打趣的意味。
时玉装作没听到。
霍辞勾了勾唇，主动说：“来，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说完，现在轮到我了。”
时玉坐直：“你说。”
“别紧张。”霍辞笑了下，说，“你觉得我们要花多少年才能收集满能量回去？”
时玉看了眼手心：“五……八年？十年？”
纠结了一会儿，取了个中间数：“八年吧。”
“嗯。”霍辞微微颔首，“就按照八年来算，你觉得八年时间对一个人的改变有多大？”
时玉目光微动。
霍辞：“你说的对，我们之前确实有很大的距离，这点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但是人的三观思想是随着时间变化的。”
“确实在现代物质上我比你拥有的更多，但在这个世界，权力、地位、金钱，曾经我有的，你也会有，那么，到那个时候，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差距。”
时玉张了张嘴。
他被霍辞别致的解题思路惊住了。
霍辞摸了摸姜汤，又尝了一口：“可以喝了。”
将时玉的那碗递给他，继续说：“至于你担心的回现代的问题，首先，我的婚姻自主权在我手里，家里不会干涉，按以前的说法，我算已经分家出来单过，其次，我们穿越过来的时候能将车和身上的东西都带过来，那么我想回去的时候捎点这个世界的特产应该没有问题。”
时玉脑海里掠过堆积的金币以及水晶琥珀蜜蜡等等，还有地球上没有的植物……
“最后，即使这些东西没法带回去，我们多出了一段别人体会不到的记忆和阅历，即使学不会什么在现代有用的技能，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IP，游戏小说动漫影视，我很期待和你一起合作。”
时玉惊呆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么长远。
果然是老板思维和员工思维的差距么？
“所以。”霍辞做出最终结论，“你说的问题完全不是问题，其实我本来就不觉得的这是什么问题，感情没有道理可言，喜欢就是喜欢。”
“我只问一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时玉脑子乱糟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会儿觉得及时止损，一会儿又觉得霍辞说得对。
半晌憋出一句：“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可以。”霍辞欣然答应，尽管心里十分失望。
一口气喝完姜汤，躺下来，“太晚了，休息吧。”
俨然一副要留下来一起睡的架势。
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