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话筒形成的包围圈之中,苏晋江像以往面对媒体时一样保持着微笑。但不难发现,他的神色里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虑。

  没等记者们开始提问,苏晋江摆了摆手,“请大家让我先说两句话。”

  记者们安静下来。

  在多数媒体的印象中,苏晋江不是个主动的人。他好像总是习惯于按部就班地配合别人的提问,有时也会技巧性地避开一些陷阱,但却几乎从来不会充当引导者的角色。

  像这样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占据主动权,似乎还是第一次。

  “我家里今天出了一些事情,可能大家已经知道了。”苏晋江叹了口气,“也许大家出于对我的关心,想要多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样的家务事,我很难说得清楚,也不太方便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表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不例外。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因为我而增加困扰,所以希望大家今天就不要再提出这方面的问题了。我们关注今天的主题,谈谈电影作品。感谢大家的体谅,谢谢。”

  他站起来,对着周围的众多记者微微鞠了一躬。

  苏晋江跟媒体的关系一直都不错,特别是在最近这两三年内走红的流量小生当中,他是最没有架子的。在场的多数记者都不介意卖他一个面子,更何况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不依不饶地追问下去,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群访记者当中也有几个人是辛兴文化这边事先安排好的,见了这个情形,他们马上顺势把话题接了过去,率先提出了一些有关电影的问题。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人的关注焦点也都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了电影上,开始一个接一个抛出问题。这么一来,就算有人仍对苏晋江的私人话题感兴趣,也插不下嘴。

  别的记者都没什么,只有费长槐安排的那两个人暗自着急。费长槐给的那些好处可不是白拿的,要是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他们不好交代。

  这时候,有一个记者问:“跟你以往的作品相比,你认为这部片子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苏晋江思考了一下,“我认为是在角色方面。这个角色的性格当中有一部分跟我本人的契合度非常高,但是这部片子的类型又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表演方式上肯定会跟以前有很多不同。所以对我来说,这算是一次自我突破。”

  到现在为止,苏晋江还从未演绎过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始终缺乏一个能够与他本人合而为一、在观众记忆中无可替代的角色形象。

  评论界当中,认可苏晋江演技的人并不算少,却几乎没有人真正把他视为演技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

  这不是作品的问题,也不是苏晋江本人的问题,而是他还没有等到那个可以让他进入自己内心世界的角色。

  费长槐安排的记者听到“自我突破”这个词,觉得一瞬间发现了突破口,赶紧抓住机会插话:“自我突破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以前一直都在塑造的那种形象会被颠覆?”

  他在后半句话里模糊了一下概念,没有明确说出他指的是荧幕形象还是公众形象。如果苏晋江作出了肯定的回答,他打算抓住这一点深入挖坑,暗中把话题带偏,争取在几个问题之内把苏晋江带到坑里。

  这挖坑的方法很生硬,不过他正好可以借机向费长槐显示,他真的努力完成使命了。

  场外,万金在心里一秒钟把那个记者骂了八百多遍。这不是“诱供”吗?

  苏晋江往那个记者的方向看了一眼。

  记者们预感到,前方八成会出现一个爆点,都握紧了话筒屏息以待。有人猜想,苏晋江可能会反问,“以前一直都在塑造的那种形象”到底指什么。按照苏晋江的性格,他应该不至于当场跟对方较真,可今天情况特殊,没准儿苏晋江按捺不住脾气也说不定。

  谁知苏晋江接下来的回答却很轻巧:“我确实一直演古装戏比较多,不过我觉得,演员尝试不同的戏路很正常啊,就算这次演的是一个全新类型的角色,也不会对以前的角色有什么影响吧。”

  这种接近卖傻的回答,却让那个提问的记者一时不好再说什么。他自己提出的概念本来就是模糊的,苏晋江把“形象”这个词狭隘地定义为古装戏角色,并没有任何不妥。

  辛兴这边的记者马上又见缝插针抛出问题,飞快地救回了场子。直到最后,费长槐安排的两个记者也没找到再次发言的机会,只得悻悻而去。

  回到休息室,万金长出了一口气。发布会很成功,苏晋江的表现没有纰漏,尉檀的到场也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虽然尉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陪同苏晋江出席活动就是最好的表态。

  在苏晋江接受群访的时候,万金注意到,前排有不少媒体的镜头在捕捉尉檀的表情。尉檀还是跟往常一样,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然而投向苏晋江的目光里满满的全是爱护,半点儿都不隐藏。

  万金原来想着,退场时可能会有一些媒体追过来采访尉檀,询问他对于苏晋江家庭问题的看法。为此,万金还特意叮嘱了现场安保人员,请他们先护着尉檀离场。结果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尉檀很顺利就脱身了。八成是因为尉檀全程的反应都已经被媒体们看在眼里,他什么态度,大家一目了然,采访不采访,意义不大。

  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接着就该叫公司公关团队出通稿。

  苏晋江和尉檀也回到了这间休息室,苏晋江一声不响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刷新闻。

  在“苏晋江家庭纠纷”这个热门话题下面,已经有了大量评论。有人认为苏晋江应该跟这个事儿逼之家彻底决裂,再也不受他们钳制。有人认为苏晋江和继母潘玉兰其实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不能单方面摆脱对方。还有人质疑这是电影宣传部门在利用苏晋江的私生活炒作,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公关团队跳出来说这全是一场误会。

  两年前媒体采访潘玉兰的报道也重新被翻了出来,网络福尔摩斯们进行着各种分析。从局外人的角度看,各有各的道理。从当事者的角度看,基本都是扯淡。

  苏晋江随便看了一会儿,就放下了手机。

  万金用表情询问:“?”

  “这事儿就按公司的公关流程走吧。”苏晋江说,“我觉得用不着特意做什么,弄得兴师动众的反而不好。落脚点就放在家长里短上面,娱乐化一点,适当满足一下大家的八卦欲。”

  万金没说话。

  苏晋江的这个方案确实是万金的思路。苏晋江家的这个事情不属于原则性问题,而在娱乐化的时代,所有不属于原则性问题的事情都遵循一个定律:认真你就输了。应对得太认真,效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许多艺人在遇到性质不算严重的爆料时,会选择抢先一步自炒甚至自黑。当一个原本可能成为爆点的事件变成了所有人都可以公开调侃的笑料时,它就失去了冲击性的力量,不能再用作武器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苏晋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让万金多少有些惊讶。

  在万金的感觉里,苏晋江首先选择的办法肯定会是息事宁人,安抚潘家的那群亲戚,争取小事化了。苏晋江可能并不在乎他跟潘家的那点儿亲戚感情,但他很在乎粉丝怎么看待自己。拿着自己的家事炒作,这已经超出了苏晋江以往能够接受的底线。

  “这样好吗?”万金没忍住问了句。

  “咱们有别的办法吗?”苏晋江对手机扬了扬下巴,“今天的事儿会怎么收场,网上已经把能猜的都猜了。咱们接下去不管做什么,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既然这样,不如就按他们预期的方向来。脸都丢光了,以后就不怕丢脸了。”

  万金点点头,却是一时无话可说。

  “还有件事儿。”苏晋江又说,“今天那个记者说的,我觉得是个问题。我现在的形象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还按以前的路线走,可能不好。”

  “什么?”万金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想重新定位你的人设?”

  在耀峰时代,自从苏晋江以“晋江仙君”这个角色走红,公司就一直让他走这个路线,以带有古典气质的温润君子的形象示人。

  到了辛兴这边以后,万金也想过借着这个机会让苏晋江转变人设,重新对他进行包装。不过辛兴的商务部门对万金的提案很犹豫,没有定下最终的结论。

  万金可以理解公司的犹豫。苏晋江的这种古典君子人设,跟他的个人气质结合得刚刚好,在目前的当红小生当中可谓独树一帜,完全可以打造成苏晋江的个人品牌。

  可这种人设的缺点也同样明显。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这般形象自然能够长期吸粉,代价则是必须掩盖掉所有瑕疵。因为完美,所以脆弱。

  基金门事件就是一个巨大的教训。假如苏晋江的人设是丁梓衍那种口无遮拦不怕招黑的类型,他在个人形象方面遭受的冲击会将小很多,不至于一落千丈难以收拾。

  苏晋江这次复出翻红,许多人心里都怀有同样的疑问:他还能重建过去的人设吗?如果重建起来了,这一次又能保持多久?

  今天那个记者的提问,其实也暗藏了这样的居心。

  万金无法理解苏晋江真正的担忧。他的人设经不起第二次崩塌了,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重建。从现在到明年他的生日,他只有这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去努力扩大自己的赢面。他的筹码本来就不多,不能承受较大的风险。改变人设固然也有风险,但总是要比人设崩塌来得安全。

  万金考虑了一下,“重新包装你的形象是肯定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吧。你这一进组,大半年没曝光没宣传,想包装也包装不起来啊。等你这部片子出来,公司结合着作品做一波宣传企划,名正言顺就转型了。”

  “我知道。”苏晋江说,“正式转型肯定得等到作品出来以后才行,不过我想从现在就开始做铺垫。”

  对于自己今后的形象定位,苏晋江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外在的包装越少,越贴近真实的自己越好。

  因为只有最真实的东西,才经得起反复的磨砺和颠覆。

  在辛兴公关团队的运作下,苏家打架的新闻开始逐渐往娱乐大众的方向发展。不仅以各种大家喜闻乐见的形式登上了一些八卦网站的头版,还在一档风格轻松搞笑的娱乐新闻节目中被主持人播报了。

  但所有这些调侃并不是为了让苏晋江难堪。每一则报道的最后都会抛出同样的论调:清官难断家务事,公众人物也是人不是神。一家人本来应该同舟共济,分担困难和风险,有什么问题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何必非要互相添堵,让彼此都不好过呢?

  经过这番宣传,苏家打架事件成为了跟普通人家吵架一样的鸡毛蒜皮,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点调品剂。

  这样的基调一定下来,那些拿着苏晋江家庭问题质疑他为人虚伪的论调,都在无形中带上了阴谋论的色彩。公众普遍的看法是:谁家里还能没点事儿呢,这样就被说成虚伪,有些人应该是为黑而黑吧。

  苏家那边,潘玉兰的反应也很及时。她很快就接受了一个采访,透露了这出闹剧的起因是苏晋溪的学业。

  这么一来,不仅让家庭纠纷进一步缩小成为叛逆期青少年的教育问题,也让苏晋江彻底撇清了关系。

  苏晋江本人则再也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保持着得体的沉默。

  这事刚刚闹上新闻的时候,潘玉兰家的亲戚估摸着,苏晋江和潘玉兰为了维护公众形象,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肯定要放软身段来求他们和解。

  结果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舆论发展的风向怎么看都是对他们更不利,潘玉兰还不断暗示他们,自己跟媒体很熟,掌握着话语权,好不好大家一起再上几次新闻,看看最后谁更丢人。

  潘玉兰唱完了黑脸,苏晋江又出面唱了个红脸,以潘玉兰的名义请这帮亲戚在本地最高档的酒店吃了顿饭,也让潘玉兰挣回了一点面子。

  至于苏晋溪本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从小被保护过度,只敢在自己的安全区里横着走,一出安全区就秒怂。况且这次的事确实因他而起,让他背锅也没冤枉他。因此他只在潘玉兰面前稍微咕哝了几句,对外一声也不出。

  又过了几天,舆论热度慢慢消退,这起风波终于算是平息下去了。

  苏晋江进剧组的前一天,万金又过来找他。这一回,带来的是有关何如许的消息。

  万金找到了苏晋溪遇到的那个经纪人,顺着这条线一路挖下去,费了一番不小的周折,最后挖到了何如许。

  这个结果,既在万金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很多人都怀疑何如许有一个藏得挺深的靠山,但谁也没查到过什么。无论何如许还是他的那个靠山,做事都非常谨慎,不泄露一点形迹。直到这次,才终于让万金找到一个小细节,发现了费长槐在中间穿针引线的痕迹。豁开一道口子,底下更多的东西就都露出来了。

  “何如许替费长槐干过的事儿可真不算少,而且还都没留下把柄。”万金随口说出一连串,“费长槐那个人,把脏事儿都交给别人,假装自己的手干干净净。我就说这事儿奇怪,何如许那么个人,怎么可能真心为费长槐卖命,费长槐又哪可能真的信任他。估计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他们互相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所以才不能拆伙。”

  万金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润嗓子。

  苏晋江问:“对他这个人,咱们这边是怎么打算的?”

  “用不着特意腾出手去动他。”万金说,“费长槐一完,他肯定也完了。费长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何如许绝对会被咬出来,他那个靠山也不可能会保他。”

  苏晋江想了想,“我觉得,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们说不定可以利用他一下。他自己也未必愿意跟费长槐一起沉下去,这次的事儿,说不定就是他故意留破绽给我们,向我们卖个好。不然的话,他可以跟以前一样做得更隐蔽。”

  以何如许的手段,想要挑唆苏晋溪可以有很多办法。通过一个经纪人来接近苏晋溪,这实在算不上首选,苏晋溪肯定要告诉家里人,苏晋江也就很容易得到消息。

  事实上,事情也确实是这么发展的。如果不是苏晋江和万金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及时做出了一些应对的策略,这次的事情一定会闹得更大更难看。

  何如许这么做,很可能是在尝试着给自己留后路,向辛兴发出示好的信号,但又不好做得太明显。等到费长槐不可能再有机会起来的时候,辛兴只要递出一根树枝,何如许就会抓上来,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万金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何如许挺可怜的。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好,以前过得挺苦的。可是路都是自己选的,走到今天这地步,也只能他自己负责。”

  苏晋江沉默了一会儿,“等有机会,我想找他谈谈。”

  万金看了看他,“我记得你俩刚进公司那会儿,好像有段时间关系挺好的。”

  “是。”苏晋江点头,“我那时候就只有他这一个朋友。”

  想想那时,再看看现在,苏晋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也许有些变化是蕴含在开端里的,就像一个故事,后来的一切发展和最终的结局,都在开场时就初现端倪。

  又谈了些事情,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万金拒绝了苏晋江留他吃晚饭的邀约,匆匆跑掉了。他可不是不识相的人,苏晋江这一进组,又是几个月见不到尉檀,他俩今天晚上肯定要过二人世界,万金可不想在这儿当电灯泡。

  送走万金以后,苏晋江回到餐厅,倒上红酒,把菜端上桌。今天这些菜都是他做的,不算太多,不过足够表达心意了。

  他想在今天做一件事儿。

  不是直到今天才想起来要这么做,而是直到今天,他才觉得自己差不多准备好了。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吃了一会儿饭,苏晋江正在酝酿怎么开口,尉檀忽然放下了筷子。

  “怎么?”苏晋江看他,“这就吃饱了?”

  “不是。”尉檀呷了一口红酒,慢慢用餐巾擦嘴,“前年12月31号的时候,咱们一人写了一个愿望,放在瓶子里,还没打开看过。你还记得吗?”

  “那还用说,肯定记得啊。”苏晋江不知道尉檀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当然记得那个许愿瓶。那是他俩第一次在一起度过元旦跨年,也是在吃饭的时候,苏晋江提议,一人许一个愿望,叠成幸运星放进瓶子里保存着。

  本来两个人约好,等到来年元旦跨年时再一起打开,互相看对方许了什么愿。要是谁的愿望没实现,就说明这一年不够努力,要自罚一杯酒。

  结果不巧,第二年新年期间尉檀去外地拍戏了,这个小小的约定就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你是想现在看吗?”苏晋江问。今天虽然不是元旦跨年,但气氛跟当初许愿的时候很相似,就当是元旦也没什么不可以。

  “嗯,就现在看吧。”尉檀说,“你放哪儿了?”

  “我去拿。”苏晋江跑开了一会儿,很快返回来,手里拿着那个小罐子。

  “先看哪一个?”苏晋江摇了摇罐子,透过玻璃看着里面那两颗小小的幸运星,“我记得小一点儿的这个应该是你的。”

  “先看你的。”尉檀说。

  苏晋江取出了自己的那一颗星星,小心地打开。

  纸上写着:【希望明年我的檀宝宝更喜欢我一点。】

  后面画着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很魔性的卡通小人。

  尉檀笑了笑,把小纸条放回到玻璃罐子里,“你这个愿望实现了吗?”

  “等我问一下。”苏晋江亲亲他的脸,“我的檀宝宝,请问我这个愿望实现了吗?”

  “你觉得呢?”尉檀看着他。

  “我觉得应该是实现了。”苏晋江说。

  尉檀朝他靠过来,用一个长长的深吻回答了这个问题。

  “该看你的了。”苏晋江刮了刮尉檀的鼻尖,“你记得咱们当时约好的吧?谁的愿望没实现,要自罚一杯酒。”

  尉檀抿了抿嘴唇,把幸运星交给苏晋江,“那你打开吧。你来告诉我,我的愿望有没有实现。”

  苏晋江打开,上面写的是:【希望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会结婚。】

  后面画了两颗手拉手连在一起的心,有着一模一样的笑脸。

  苏晋江愣住。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尉檀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要看愿望,因为尉檀感觉到了苏晋江想要在今天做什么。

  苏晋江眼前蓦地浮现出某天早上的一个场景。那天尉檀一边替他挑走碗里的香菜一边说,我会提前答应你的求婚,因为我很擅长计算提前量。

  这还真的是……算得分毫不差啊。

  桌子对面,尉檀一脸淡然,眼睛却在偷偷地问:我算对了吗?

  苏晋江本想习惯性地逗他玩玩,却在接触到对方眼神的时候一下子心软得没了力气。

  “你等我一下。”苏晋江跑进卧室,从自己那边的床头柜里取出一个盒子,又跑了回来。

  “我选了好长时间,才选中这个款式。”苏晋江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对闪闪发亮的金属环,“看看,喜不喜欢?”

  苏晋江慢慢把盒子往尉檀那边推过去。他在想象中演练过这个动作,觉得应该无比浪漫。结果等到实际做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像在送戒指求婚,像考试时偷摸给前座传纸条。

  尉檀拿起戒指盒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

  七出  “……”苏晋江心一紧。这回的感觉不是给前座传纸条,是直接传到监考老师手里了。

  “不好看?”苏晋江试探着问。

  尉檀没说话,也掏出个盒子递了过来。

  “靠!”苏晋江一看就郁闷了,“你也买了一样的?”那还有个毛线的惊喜啊!

  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俩这反应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一般人遇到这种心有灵犀的状况,难道不应该是惊喜×2浪漫×2吗?

  尉檀又拿着两对戒指认真对比了一下,点头:“确实是一样的。”

  苏晋江这时才意识到更大的不对,“不是,你等会儿。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表示出你的惊喜和感动?”

  “我需要惊喜吗?”尉檀看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才需要惊喜。你会求婚不是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我早就提前答应了。”

  苏晋江想想,好像也有道理,“那你总可以感动一下吧?”

  “不敢动。”尉檀一笑,“头上顶着你呢,一点儿也不敢动。”

  “头上顶着我?”苏晋江马上明白过来,尉檀的意思是那句俗语所说的,顶在头上怕打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苏晋江瞬间被这土味情话奉承得通体舒畅,嘴上还想再占点便宜,“那干吗不含在嘴里?”

  尉檀用眼神告诫他:我劝你要脸。

  苏晋江也考虑到今天不是一个不要脸的好日子,赶紧正襟危坐,向尉檀伸出手,“手给我,我帮你戴上。”

  苏晋江买的那对戒指被戴在了两人的无名指上。

  尉檀买的那一对,苏晋江打算找好看的链子挂起来,戴在脖子上。遇到有些不适合戴戒指的场合,比如拍戏的时候,就戴上戒指挂坠的项链。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来拍张照片。”苏晋江在餐桌上收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把尉檀和自己写的那两张许愿小纸条摊平了,放在桌面上充当背景板。

  “要比个心吗?”尉檀问。

  “不比心,来个稍微特别一点儿的。”苏晋江抓过尉檀的手摆弄了一会儿,很快就给两人的手拗出了一个造型:尉檀的食指在前,苏晋江的食指在后,稍微错开一点位置,苏晋江的拇指和中指从后面环过来,抱着尉檀的食指。

  两人指肚上都画着一张小小的笑脸,这手势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人从背后抱着另一个人。

  不过拍照是从手的正面拍的,由于手指互相遮挡,看不见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

  尉檀把另外那一对戒指连盒子拿过来,放在旁边。手机镜头对焦到手指上,那对戒指就虚化成了模糊的背景,看上去倒是别有情致。

  “你看,咱俩这个手,像不像《泰坦尼克号》里面那个船头的造型?”苏晋江调整着手机镜头的角度,“我还可以用纸条给你的食指做俩胳膊,那样就更像了。”

  “那船沉了。”尉檀提醒他。

  “哦哦哦。”苏晋江急忙改口,“那换个别的。”想了几秒钟,没想出什么别的相似的造型,“咱们谁也不像,就像咱们自己。”

  “嗯。”尉檀的食指转了转,指肚上的小笑脸贴在了苏晋江的指肚上,“啵儿一个。”

  苏晋江把这两个没羞没臊当众接吻的手指小人拍进了镜头里,加了一个粉红色的心形边框。边框刚好盖住了许愿纸条上其它的字,只留下“我们会结婚”这一句。苏晋江又加了一个装饰物挡住中间那个“会”字,变成了“我们结婚”。

  “哝,好不好看?”苏晋江让尉檀看手机屏幕,“等咱们办婚礼的时候,这张照片一定要放到投影里面。”

  “传给我。”尉檀拿起自己的手机。

  “不给。”苏晋江把手机拿远,“真人啵儿一个才行。”

  话音未落,尉檀的嘴唇就贴了上来,又是一个长长吻。

  苏晋江心里甜蜜又惆怅。明天一走,又是好几个月两地分居。《无限博弈》的剧组有严格的保密制度,尉檀自己也很忙,不能再频繁地探班了。

  “没事,其实几个月的时间也很快的。”尉檀看出了他的惆怅,轻声安慰。

  “嗯。”苏晋江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再抱一会儿,让我好好充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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