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事的评论主要分成三部分。第一部 分是赤祼祼的喷子,矛头全部指向苏晋江。他们的论调其实一点儿也不新鲜,早在“照片事件”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了。高频关键词仍然是那么几个,“倒贴”“十八线”“low货”,在攻击苏晋江的同时还夹杂着针对酥糖的谩骂,“粉丝都是智障的颜狗”等等。

第二部 分水军扮演“纯路人”,负责散布一些看似中立实则恶意满满的言论:

  【纯路人,根据内部消息,苏晋江进《白雪歌》剧组是靠了谢紫鑫的关系。】

  【站在纯路人的立场说一句,苏晋江出道才几天,先靠捆绑尉檀上位,现在又跟谢紫鑫关系暧昧,我觉得这个人的人品真的是有问题的。】

第三部 分水军扮演尉檀粉丝,他们不谩骂,只是煽动:

  【檀檀今年的位置落后了,檀香们加油投票啊!】

  【我们檀檀就是太不喜欢跟人争了,才总是得不到好资源。】

  所有这些内容都被大量复制粘贴,很快制造出了刷屏的效果。

  这波操作看似无脑,但却有一个极大的好处:成本低。这类发言几乎不需要投入思维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刷屏,也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想循环几轮就循环几轮。粉丝不可能24小时不间断地控评,路人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只要水军不断刷屏,受到负面影响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而且,越是简单粗暴又负面的东西,就越是具有吸引眼球和洗脑的效果。认真讲道理,势必要花费很长的篇幅,并且很枯燥。而骂人只需要张张嘴,依靠污言秽语和所谓的爆料,就能刺激围观者的感官。一些习惯于“字多不看”的路人会选择性地过滤掉粉丝们认真的解释和声明,而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刷屏谩骂的高频关键词上,不知不觉就被发了洗脑包。

  换言之,这种“无脑刷屏喷”的核心策略,是借助路人来消磨粉丝。粉丝的基数再大,相对于路人来说也是少数,经不起大规模的对耗。

  退一步说,即使粉丝的战斗力比较强大,顽强地赢得了这场对耗,结果也往往得不偿失。“粉丝撕路人”这个词本身就足以引起一部分路人的反感,再加上喷子带节奏泼脏水,恶意扩大事态,很容易就能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最后,粉丝一方虽然赢得了骂战,却也败光了路人缘。

  对于艺人和粉丝来说,遭遇喷子和黑子,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无论怼还是不怼,结果都不是善。

  然而很多事情非常奇妙,就像一座复杂的迷宫。从一条路走过去,似乎会走进死局。但是如果回到原点,换一条路,可能不仅走得通,而且更为便捷。

  苏晋江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些网络留言。收工后回到房间,他照常跟尉檀通话,不过今天没有开视频。今天拍一场打戏时,他被一根反弹起来的木棍打中了肩膀。并不严重,不过一片瘀青看着有点儿吓人,程导怕影响明天的拍摄,早早赶他回来休息。

  “宝贝儿,你在干什么?”苏晋江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解开衬衫。

  “看留言。”尉檀的语调很平静,伴随着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你今天这么早就收工了?”

  “嗯,今天拍得挺顺,程导心情好,就提前放了我们。”苏晋江一边说一边往肩膀上敷药。

  “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不开视频?”尉檀在那边问。拍打戏受伤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苏晋江没有什么经验。

  “没有,没事儿。”苏晋江迅速把敞开的衬衫拉上肩头,就好像尉檀不用开视频也能看见他。“今天打了一整天,这会儿蓬头垢面的,不够帅,不想让你看。你身为我男朋友,有义务确保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永远英俊非凡。”

  按说这点儿小伤没必要藏着掖着,但他不太想告诉尉檀。尉檀这种人,嘴上不会说什么柔情蜜意的话,心里却是知冷知热的。尤其是两个人眼下离得这么远,互相照顾不到,尉檀会更挂念。

  尉檀淡淡地“哦”了一声,估计是不相信,不过也没再追问。他俩现在都很能体会异地恋的心情,不能陪在对方身边,嘘寒问暖也显得无力。

  苏晋江敷完了药,拿起手机正打算上网看看留言,听见尉檀说:“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网上的情况还不错,你不用做什么。”

  一听这话,苏晋江的心就放下了大半个。

  两三个月前,住在尉檀家里的那段时间,每天除了健身之外,苏晋江还坚持做着另外一件事。虽然当时看不出这件事的收效,但他知道,到了某些时候,成果就会显现出来。

  因此,尽管这一次的事情闹得不比“照片事件”小,但苏晋江并不很担心自家的酥糖和尉檀家的檀香。看尉檀这个态度,当前的局面应该如他们之前的预料。

  “你的粉丝真萌。”尉檀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我都快被圈粉了。”

  苏晋江大概猜测得到他看到的内容,心里一暖。“我家粉丝当然萌。另外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早就是我的粉了。”敲了敲手机壳。他和尉檀用的是情侣手机壳,整体是性冷淡色系,但在内侧看不见的地方印了一个骚得不行的图案。苏晋江说这是尉檀本人的同款,闷骚。

  “我是说被你的粉丝圈粉,不是被你圈粉。”尉檀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苏晋江看那张截图,是一条微博留言:【好萌!被酥糖圈粉了(///▽///)】

  “这难道……是你的小号?”苏晋江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账号使用的团子头像,“靠!连你都开始卖萌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尉檀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没办法,如果你也有一个爱卖萌的男朋友,你就会懂了。”

  苏晋江还没回话,忽然听见有人敲门。霍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在吗?”

  “在的。”苏晋江转头对着门应了一声,话一出口又蓦地有点儿好笑。两个人就隔着一扇门板,却好像是在网上聊天似的,让他忍不住想再说一句:“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亲?”

  以前万金带他的时候,最开始总是叫他“苏”,嘬圆了嘴唇把尾音“乌”拖得很长。后来苏晋江说,老这么叫他会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苏,于是万金就改口叫他“阿晋”。

  跟万金相反,霍海几乎从来没叫过苏晋江的名字。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叫过他一声“苏先生”,后来就一直避免称呼,似乎他压根儿就不想记住苏晋江的名字。

  苏晋江起身去开门,随手关掉了手机屏幕,但没关聊天软件,手机仍旧保持在通话状态。霍海这两天收工以后都会象征性地来看看他,很快就会走。

  “你肩膀没事了吧?”霍海拿来了一瓶红花油,随手放在桌上,然后远远地对着苏晋江的肩头望闻问切,“哎呀,怎么搞的,怎么就弄成这样嘛,太不小心了嘛。”

  “没事儿,就是一点儿擦伤。”苏晋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那一端的尉檀安静得如同空气。

  霍海又叨叨了两句,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转身坐到了沙发上,“今天没什么事,咱们两个聊一聊。”

  事实上,此时此刻参与这场谈话的有四个人,只不过有两个人不在现场,也不发出声音。一个是尉檀,另一个是费长槐。

  费长槐在他的办公室里,一边处理邮件,一边听着手机扬声器里的声音。

  他并不是特意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监听霍海和苏晋江的谈话,只不过他给霍海打电话问一些事情的时候,霍海碰巧要给苏晋江送红花油。费长槐就说,那你先不要挂电话,跟他聊两句,我听听他怎么说。

  费长槐喜欢人气高、吸金能力强的艺人。但如果这个艺人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粉丝的忠诚度又很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像对于那些拥有广泛号召力的公司骨干,管理层总会有些忌惮,害怕哪天他们离开公司另起炉灶,也会造成公司人员流失。

  费长槐认为,艺人就应该是外表漂亮的程序。他们能够吸粉,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有魅力,而是经纪公司的运营手段透过他们发挥了作用。一旦离开了公司的运营平台,他们什么也不是,就好像离开了发动机的汽车,只不过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废铜烂铁。

  但让费长槐非常苦恼的是,很多艺人并不这么想。他们一有了名气,就觉得是自己凭借实力走到这一步的。

  费长槐痛恨这种吃里扒外的艺人。只要有哪个艺人露出了这种苗头,就会进入他的“扼杀黑名单”。

  在他看来,如今的苏晋江身上就已经显露出了这种苗头。苏晋江很可能早就已经找好了下家,现在只是利用“耀峰”的资源完成粉丝的原始积累,等到合约期一满,就会立刻头也不回地投到谢氏集团麾下。

  到了那个时候,“耀峰”辛辛苦苦栽培了他三年,却只不过是为人作嫁,白白为对手准备了一块上好的肥肉。

  不过,费长槐有的是办法收拾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