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蔺仲呈轻捏人鼻子,说:“喊舅舅还挺上口的,才多久喊得这么熟练。”

  季言说:“我喊爸比喊得也顺口。”

  蔺仲呈忍不住问:“是爸比顺口还是舅舅顺口?”

  季言想都没想直接说:“是舅舅。”

  蔺仲呈:“?”

  季言转身坐在人腿上,说:“还记得上次我在酒吧问你的问题吗,我问台上那个女人和我谁漂亮,你说她漂亮。”

  看似不相关的话蔺仲呈却清楚季言在翻旧账,他苦笑一声:“记这么久?”

  季言说:“谈恋爱本身就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过程,你怕了吗?”

  蔺仲呈说:“如果是你,倒没什么怕的。”

  “不怕我翻旧账?”

  “我没多少旧账可以翻。”

  *

  喻瑶跟在喻兴中后面上车,打个哈欠问:“爸,你大早上要出发去金洲吗?”

  “对,”喻兴中这段时间回来忙生意,忘了告诉喻瑶这件事,现在解释:“我们去金洲接你哥哥回来。”

  喻瑶瞬间清醒,瞪大眼睛:“谁的哥哥,我哥哥不是在国外留学吗,还有谁是我哥哥?”

  “季言。”

  听见这个回答,喻瑶立马来精神:“什么?”

  “他是你姑姑的儿子。”

  喻瑶反应两秒:“不是吧,大明星竟然是我姑姑的儿子,还是我表哥,我这要是说出去,得馋哭多少我们班的同学。”她觑眼看父亲,说:“爸,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喻兴中伤神,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儿,喻瑶不放人,连说:“爸,你快说,这是真的吗?”

  “真的,我们现在去金洲一是接季言回家,二是拜访季家,”喻兴中看眼车窗外说,“这段时间,我找人查了当年季家做的事,有些过分。”

  季言和蔺仲呈同时出现在季家,一时间喻山南不知该跟谁先说话,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不出的陌生,但又不得不跟人说话。

  平常严肃的他现在也换上衣服和蔼的神情,对季言说:“言言,快进来,你妈妈正在厨房给你包饺子,是你最爱吃的牛肉馅。”

  季言瞥眼厨房,淡淡地说:“我喜欢吃韭菜的。”

  季山南语塞,季明允在旁咳嗽一声,对蔺仲呈说:“蔺总今日来我们家也提前知会一声,我让人多准备几个菜。”说着起身,“我去酒窖看看好酒,一会儿中午喝。”

  季言添上一句:“确实该拿好酒,今天还有客人会来。”

  季山南问:“还有谁要来?”

  正说着,门铃响了,阿姨跑去开门,季山南朝门口张望,些微失神,忙起身,伸出手:“喻总,好久不见。”事出突然,生怕招待不周。

  同样惊讶的还有季明允,季明允忙上前与喻兴中握手,说:“喻总好久不见啊,之前一直想很您谈谈生意上的事,可惜时间仓促,一直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喻兴中只回:“嗯。”

  众人见喻兴中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进屋直接跳过众人先跟季言打招呼:“表哥,想不到我们还挺投缘的,上次在祁镇还遇见了,你还记得我吗?喻瑶啊。”

  “表哥?”季山南和季明允同时脱口,季明允一脸疑惑,看向喻瑶,先是礼貌介绍自己,随后问:“喻小姐认识我弟弟?”

  喻瑶心直口快,直接说:“他可不是你的弟弟,他是我的表哥。”走过去挽住季言的胳膊,“表哥,你一会儿给我多签几张签名,我准备去学校张扬一下,现在你可火了,我们班同学都很喜欢你,尤其是——”

  喻兴中轻唤:“瑶瑶,先说正事,这些事晚点再说。”继而对季山南说:“我今天来这不是为了吃饭,而是带走我的外甥季言,季言不是你们季家的孩子,而是我妹妹遗留在陈水村的孩子,至于你们的儿子,早在十八年前死了。”

  蒋雪柔听着说话声赶来客厅,刚来就听见这样的话,她被吓住,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问:“你说、你说什么?”

  喻兴中长话短说,将陈水村的事说了后,又说:“至于季总之前说合作的事,我想也没必要多说。”

  季明允听见这话,如被人当面抽了一鞭子,忙前忙后托人找到喻家,好不容易这生意有点眉目,怎么说黄就黄了,他说:“喻总,我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之前还说可以再进一步商榷,今天怎么——”

  “没有什么误解,”喻兴中打断人的话,“之前你们对自己亲生儿子不好我也不多说什么,那是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但是言言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对言言做过的那些事,金洲都快传遍了。”

  他走到季言身边,“我一想到我找了很多年的外甥被你们这样对待,哪里还有心思跟你谈合作,这生意不做也罢,我们喻家会找别的合作伙伴。”

  “不是,”季山南作为长辈突然急眼,“这都是误会,我们真是不知道言言是喻家的孩子,我们真的以为——”

  蔺仲呈说:“就算季言是你们的亲生孩子,过去做过的事,都太伤人,”他握住季言的手,“现在季言是我的爱人,过段时间我们就会结婚,只有我蔺仲呈还在,蔺氏集团也不会跟你们季家合作。”

  一时间被两大商业巨鳄通知不会再有合作,季家仿佛被劈成几段,再也扶不起来,季山南闻言忽的心口一疼,蒋雪柔见势不妙,忙上前接住快要摔倒的季山南,说:“老季,”见人脸色,忙喊:“阿姨,阿姨快将降压药拿过来。”

  季明允还要再说什么,见父亲如此,顾不上什么,忙去找降压药。

  季山南稍稍缓过来,季明允又说:“蔺总,之前我们两家合作的还挺好的,自从你跟季言闹出那些事后,我们家跟着倒霉,蔺董事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停止合作,现在你看在我们曾经是季言家人的份上,难道不该网开一面吗?”

  蔺仲呈说:“倘若你们心中有一点怜悯之心,都不会让一个孩子去替你们家承受这么多都东西,不管是季言还是那个死去的孩子,归根结底都是你们的祭品,从一开始你们就从未把人当做家人,现在又厚颜无耻要求别人宽大处理,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咄咄逼人。”

  蒋雪柔绝望地看着季言说:“言言,妈妈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我当时也反对把你送去乡下,可是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你可以体恤这份为难吧。”

  季言从喻兴中进屋开始一直没说话,此时被点名,他叹息一声,走上前,蹲在蒋雪柔面前,说:“那晚你们把我关在地下室,我逃出来的时候,从玻璃窗外看见你和季先生丑恶的嘴脸。”

  蒋雪柔猛地一惊,“这——”

  季言继续:“父慈子孝,前提是你们得是对我好,明明之前那么厌恶我,不管我的死活,现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又开始打亲情牌,世上的好事都让你们占了,没这个道理。”

  他起身,没看地下的几人,说:“好自为之吧,以后我也不用再回这个家,没事有事真的再也没有由头给我打电话,你们恶心到我了。”

  季言说完走出房门,蔺仲呈跟着一起。

  喻兴中落在后面,补上几句:“言言以后不姓季,姓喻,往后如果有机会再见面,请你们尊重我们家,别再拿往事来打搅这个孩子。”他喊上喻瑶说:“瑶瑶,我们走。”

  喻瑶像瓜田里的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叹息一声跟着离开。

  季言站在车前,问喻兴中:“舅舅今天看上去比平常都要厉害的多。”

  喻兴中保持长辈的威严,说:“是吗?”

  喻瑶轻推自己父亲,小声提醒:“爸,你的嘴角快挂在耳朵后面了。”

  喻兴中:“喻瑶。”

  喻瑶忙说:“我闭嘴,我马上闭嘴。”

  蔺仲呈此时说:“舅舅要是不忙,一会儿能一起吃个便饭吗?”

  季言摇头:“这是我舅舅,你跟着喊什么。”

  喻兴中没说话,喻瑶在旁边帮着助威,说:“是啊是啊,蔺总刚刚说要跟我表哥结婚,彩礼都没给,怎么舅舅就先喊上了,而且我们喻家家大业大的,怎么说,你当上门女婿。”

  她忙挽住喻兴中的胳膊,说:“爸,我表哥要娶人,咱们得赶紧回家给人准备彩礼啊,不能被金洲这边比下去。”

  喻兴中没挣脱开女儿,只说:“胡闹。”又对季言说:“言言,这次先跟我回樊川,关于你进入族谱,还有你母亲的骨灰需要挪回樊川这一系列的事都需要你在场。”

  季言看眼蔺仲呈,说:“那我明天自己回去,今天我们一起吃个便饭,算是我给舅舅接风。”

  晚上回到香山,蔺仲呈有些不舍抱住季言,问:“这次回樊川要去多久?”

  季言说:“怎么跟小孩似的黏人,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还要继续回来上学。”

  蔺仲呈沉默会儿,说:“怕你觉得喻家太好了,忘了金洲还有蔺仲呈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