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七十年代文工团小花>第48章 蜃楼 戈壁滩上的异景

  卢靖朝顺着钱灵的手指看过去,瓦蓝的穹顶之下,万里无云,烈日溶金,天地相接的远方似乎有些指甲盖似的建筑,但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现在还隔得远,等待会车开近了,就知道是哪座城市了。”钱灵扯了扯卢靖朝的衣角,“你带地图没有?”

  卢靖朝从行囊最底下掏出一卷残破不堪的地图,泛黄的纸页和发毛的边角泛着饱经风霜的历史感。他捏着边角徐徐展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钱灵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想象着他弹拨乐器的场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从武威走了多远,昨天的车速差别挺大,今天早上也判断不出从哪儿出发。”卢靖朝手指略过一条灰色的公路,“唯一能确定的是方向没有偏,这一路选的都是老司机,兰新兰青线来回跑过无数次的。”

  钱灵遗憾的叹了口气,仍然不死心,“那等近了就可以看出来了吧。这荒凉大漠初次看还觉得新鲜,可整天都是同样的景色,真的有些腻了。”

  “腻了的话,就好好睡一觉。”卢靖朝搔了搔后脑勺,“不是有句诗叫坐地日行八万里吗。你在奔驰的汽车上睡着,运动的距离肯定比八万里多,想想是不是都觉得自豪。”

  钱灵懒得再跟卢靖朝贫嘴,低下头试图从地图上寻找附近城市的踪迹。“唉,这附近啥都没有,怎么可能肉眼可见到城市?”

  卢靖朝面容紧绷起来,他之前听苏联专家在报告上提过,沙漠的肉眼可见度一般在三十到五十公里。但西北的城市从地图上看间距超过五百公里比比皆是,莫非是地图出了岔子?他捏着太阳穴,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自己与西北有关的回忆。记得那时军区要修整兰新线,父亲专门请了一大批与路桥建设有关的苏联专家实地勘察,那些高大的白人就提到,说公路从成本考虑,应该修成直线,方便护理,节约经费。当年中国专家大力反对这一说法,其中有位早年留日的路桥专家就说甘肃省幅员辽阔,兰新线两旁多半都是荒凉的茫茫戈壁,公路修成直线容易导致驾驶员疲劳困倦,酿成交通隐患,也不方便判断汽车究竟在哪儿。最后上层采用了苏联专家的建议,直到之后运输车辆出过几次惨烈的恶性车祸,才知道当初的决策太过武断,没有经过仔细的调查论证。

  收起脑海中乱糟糟的记忆,卢靖朝把头伸到车篷边,撩开帘子定定的看着远处的建筑。随着距离临近,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具体模样。似乎是一个破旧的工业城市,房屋多数在两三层之间,有的还竖着高大的烟囱,看模样多半是冶铁炼钢的矿山工厂。

  “如果李团说的没错,接下来是去兵站吧。”钱灵收回目光,端起脚下的水壶打开喝了一口,“想必条件恶劣,会极大的影响演出效果。”

  “李团每次都微调了节目单,比如我的舞台剧,上次在武威的兵营里就没能上演。”卢靖朝遗憾的垂下眼,“我从那一刻就明白为什么无论是写剧本的、跳舞的还是真正在前线冲杀的军人,都心心念念向往着首都,因为只有那里的条件才能让才华得以施展,被看到被肯定,有用武之地。”

  钱灵知道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从卢靖朝嘴里说出来,也是把她真正当自己人看了。毕竟军营的雪白墙壁上还用红色涂料方方正正的写着“到基层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些才是报纸上花一整版进行宣传的主流思想。

  “无论到哪里,我都会迎风而歌,对月而舞,坚守本心。”钱灵温和的看着前方行进的小车,“就好像赵处看到的,少数民族的村寨里,满头银霜的老人用歌舞宣泄情感。生命的颜彩已经够黯淡了,我不甘心得过且过,泯然众人。”

  “这就是你投军的理由?”卢靖朝想起在到兰州的路上,他听赵处和李团聊起新招来的女兵们,其中特地提到钱灵这个名字。当时他好奇的瞟一眼征兵表,黑白照片上的女生瘦削清丽,胳膊纤细锁骨精致,让人眼前发亮。李团笑着说是文工团看中宝贝,千万不能被别的连队要了去。赵处还在一旁说,看钱灵的模样就不是艰苦朴素的劳动妇女,别的连队恐怕都看不上。

  “放心吧,你在哪里都是钻石,会散发出耀眼光彩的那种。”卢靖朝认真的说,“好比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团里老队员都吓哭了,你还镇定的和狼对峙,之后又睡得香甜。”

  “不然能怎么样?”钱灵淡淡微笑着,“那时候我吓出一身冷汗,李团大病未愈,能依靠的除了手上一把水果刀再无其他。我是迫不得以用军大衣遮住了狼的眼睛拖延时间,等着你们来救我。”

  卢靖朝微微颔首,“过去真的错看了你,之前只觉得你上台不紧张,应该在学生时代也习惯了被大家注意。昨天的事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路遥知马力。”钱灵握着水壶指了指外头,“现在越来越近了,没准到时候停下车,咱们还能去城里走走呢。”

  卢靖朝大量着车里睡得东倒西歪的战友们。昨天他千钧一发之际接过赵处扔过来的枪,一连消灭了好几条大狼才赶到钱灵和李团身边。他在打爆狼头的时候,其实双腿都在颤抖,空气中血液腥臭的味道直扑肺腑,恶心的他几乎将隔夜饭吐出来。如果上了战场,如果面对的是黑压压的敌军呢?脑海里浮现出电影中日军进城的画面,密密麻麻冲向城墙如饥肠辘辘的蚁群。到那时候,手榴弹、机关枪齐发,满地尸横遍野,哀嚎阵阵,无论是敌军还是战友都避免不了重大伤亡,战场上根本没有赢家。

  这时候司机猛的停下,车内熟睡的战士们猛然醒来,纷纷交头接耳。周航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示意卢靖朝跟他一起下车察看。只见司机老丁跳下驾驶室,默默的走向前面小车,然后李团和赵处也走下车来。

  “那边的景色不对头,我们也发现了。”赵处眯着眼睛,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按理说我们跑了这么久,应该快到兵站了,怎么会有城市呢?”

  苏参谋这时也走了过来,“当年西北兵站的设立报告我看过一眼,都是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驻守,如果临近城市,承担着保卫功能,最少也应该是武威那个规模的军营。”

  周航走到李团身边,“这条路我之前走过,印象中确实没有城市存在。所以请示领导,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让同志们原地待命吧,看看情况再说。”苏参谋语重心长的摆了摆手,“卢靖朝,你和周航先让卡车上的同志们下来活动下筋骨,再请后面车的卫生员过来给李团检查身体。”又转过头对李团柔声道,“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些。”

  “谢谢首长体恤。”李团憔悴的脸上浮现出害羞的神情,她后退一步,郑重抬手敬了个军礼。

  周航回到车上,先低声安慰了汤夏几句,又让大家排好队依次准备下车。轮到钱灵时,她担忧的看一眼窗外,“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可能是跑错路了吧。”周航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其实大家都在担心,咱们本来昨天就该到兵站,迟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会派人来找,怎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地,路边只有骆驼刺,连一辆过路车都没见到。”

  “或许是,兵站太边远,战士又少,抽不出人手吧。”钱灵悄悄问周航,“你不是去过基层吗,这种情况常规会怎么处理?”

  “我所在的兵站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只是有一次补给来的晚了些,站长也商量着要不要差人骑马去找,最后讨论的结果还是原地待命。毕竟送补给的车辆半途抛锚甚至返回之前也有过多次,大家都习惯了,更何况马腿哪能跑赢四个轮子。”周航郁闷的看着车下活动手脚的战士们,“可是咱们不同,大大小小三辆车几十个人,真是运气太背了。”

  “至少咱们还不是抛锚,李团现在也恢复了,没有特别糟糕。”钱灵拙嘴笨舌的安慰着搭档,“要不咱们下车了去问问首长们,看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钱灵见到李团时,她正坐在小车的后排,由着卫生员检查身体。卫生员问了李团吃药的情况,又取出一小包冰糖,叮嘱她如果不舒服可以含在嘴里润嗓子。李团笑着说自己没有那么脆弱,等到了兵站喝点水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汤夏站在李团身边,冷冷的盯了钱灵一眼,默无声息的移开了目光。钱灵扶着李团站起来,走到公路边缘,面着对远处隐约的城市看了一会儿。赵处和苏参谋在不远处商量着对策,赵处一直主张要小车司机先带几名战士去前方寻找兵站,其余人坐回卡车上等待救援。

  “如果找不到兵站呢?”苏参谋神色冷峻,直视赵处的眼睛,“小车上连司机在一起最多只能坐五人,再遇到狼群怎么办,刮风沙怎么办,难道要他们用生命去冒险吗?”

  赵处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一句话。他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冒险,可已经耽搁了一夜,再这么干等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觉得可以再观察下,看看对面的城市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卢靖朝在一旁劝道,“如果真的跑错路了,就这么将错就错进城寻找军分区也不见得是坏事。李团身体状况欠佳,同志们昨晚基本上也一夜未合眼,大家都需要休整。”

  “昨天我一直担心逃掉的那几条狼回老巢报信,毕竟这种动物神出鬼没,整个族群又从来团结在一起,让人不得不防。”苏参谋烦躁的碾着脚下的沙粒,“再等半个小时,也让司机们休整下。”

  “这会不会是海市蜃楼?”李团听了赵处和苏参谋的争执,小心翼翼的插嘴道,“我之前演出的时候听一位新疆的舞蹈演员说过,沙漠戈壁深处会出现一种异景,就是把附近城市投射在广袤无垠的荒野里。当地人有的认为是神的杰作,有人却说是魔鬼用来误导和诱惑旅人的。”

  “我也见到过这种说法。”赵处指着远处的城市,“苏参谋,请你仔细想想,咱们一路上遇到过岔道没有?”

  苏参谋摇了摇头,“路是一条笔直的,不可能走错。”

  “对呀,所以咱们要相信科学嘛。”赵处信心满满的喊来几位司机,“今天的车速怎么样?”

  司机们正躲在卡车背后抽烟,听赵处这么没头没尾的一问全都愣住了。苏参谋严肃的让他们如实说,老丁这才鼓起勇气说今天的车速比较慢,因为前几日水箱开锅的缘故,知道了发动机散热效果不好,所以一路上得格外小心。

  “都是老司机了,这条路大车小车都跑过很多次,不会有错的。”赵处试探着看向苏参谋,“要不让大家上车,按原来的计划向兵站行驶,不去管这座忽然出现的诡异城市吧。”

  苏参谋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卢靖朝和周航连忙带着文工团的战士忙不迭回到卡车上,车队终于又缓缓启动,继续向前方驰骋。

  终于,在夕阳缓缓西下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兵站灰色的砖墙与房顶飘扬的红旗。众人松了口气,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兴致勃勃的准备下车。汤夏更是高兴的和鲁淑仪拥抱在一起。钱灵收拾好脚下的背包,理了理头发,手却被卢靖朝一下子按住了。

  “你也刚发了一场高烧,这么重的东西就让我来吧。”卢靖朝把她的包袱往肩上一搭,又拎起自己的行李,摇摇晃晃的走下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