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层的洋楼外面挂着——“第一届刺绣友谊赛……”字样的横幅, 外面人来人往,瞧这人数倒有几分热闹啊。
秦念停好车子,拿着工具边打量, 边向前走, 被前面突然聚集的人群引起了兴趣。
“是白师傅来了!”
“就是那位号称传承几百年的大家,白师傅吗?”
“快看,来了来了, 还有李师傅, 那位传承比较久的林师傅也来了, 好热闹啊!”
“什么?林师傅也来了?我看看……”
……
秦念随着人群的目光向那群人望去, 唔,很好,一个也不认识。她实在是懒得打交道, 好困啊, 今天起得太早了……
人们随着那群人向会馆走去,秦念就懒散地跟在后面, 继续发散思维, 那个白师傅?她是不是在哪听过来着?好奇怪,有点耳熟啊。
到入口处,需要拿出初选通过后发来的入场券,一一审核后, 发给每人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名牌贴在身上, 终于入场了。
入场后,三三两两的选手在互相打招呼, 看到了不同民族的同志, 看来这次的场面搞得还是蛮大的嘛。
“原来您就是湘绣的李师傅, 久仰久仰啊…”
“粤绣的刘师傅您绣的那副《紫荆孔雀》, 可一直都是我为之敬仰的佳作啊……”
……
秦念看似在发呆,但其实开始在心里回忆,粤绣的刘师傅,是谁呢?她会不会能在这个世界见到,一些刺绣界的大佬呢?
“蔡师傅不愧是张老的大徒弟,这次代替张老参加比赛,可见张老对您的认可啊。”耳边的女声有点谄媚了吧。
“哪里哪里,不过是师傅腿脚不便,我年纪最长,应该替师傅跑一趟罢了。”这蔡师傅的话里话外倒是满是赤诚。
“诶,太谦虚了,不愧是张老一手教养的大徒弟啊,您师傅和您可是蜀绣传人的名家啊。”
“您客气了,我的手艺其实还有诸多进步的余地……”嗯,这位蔡师傅真的很实诚诶!
“蔡师傅您就别谦虚了,您那副《凤穿牡丹》绣品,那是得到多少人盛赞啊。其实我小女儿一直都很崇拜您,您看比赛结束以后,您愿意来我家里指点……”
这人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吧……关键是蜀绣,作品是《凤穿牡丹》,蔡师傅?这人难道是……
“哎哟,您就是蔡师傅吧,早就听说过蔡师傅的名讳,今日见了,果然有大家之风。”秦念这一转头,还真见到了老熟人,这位是姥姥收藏其中一幅作品的大师,姥姥对这位师傅盛赞不已,还带着年幼的秦念拜访过她!
这下秦念更多了几分真心。
“哪里哪里,不过是碍于师傅的用心栽培罢了。”蔡师傅虽然有几分茫然,但还是礼貌的回应。
“怎么会呢,蔡师傅的那副绣品,一直是我心中十分喜爱的作品之一,对了,怎么不见您恩师呢?”秦念转移话题。
“我师傅年龄大了,腿脚不便,特意让我来出席的,你也是吗,我好像也没见你师傅啊?”
“是的,我也是自己来的。对了,您当时到底是怎么构想的,竟然把沙针运用到了您的那幅作品里,实在是太有新意了……”秦念和蔡师傅的几番对话,让那人再没能插上嘴,暗暗瞪了秦念一眼,转而去给女儿找其他师傅去了。
白湘灵来到大赛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她也没想到这场子被攒的那么大,不过大有大的好处嘛!
“林师姐啊,这次比赛好像来了不少年轻的人才啊,咱们去看看?”别看白湘灵自称是传承二百年的苏绣大家,事实上,在她师祖那一脉早就断了,到她师傅是捡来的孤儿,这导致苏绣的白氏针法,她就没学全。
她这名号和外面不知情的显摆显摆也就算了,可对着林眉娘这位正儿八经传承二百年的大家,她是一点不敢摆谱,更别说她那有出息的儿子了,真是什么让人羡慕的福气啊!
不过兴许是林眉娘极为看重这份传承,导致她今年都近七十的年龄了,听说还没选中真正的传承人。
要说这次她来当比赛评委,没什么想法,白湘灵那是一点也不信。
所以她这次特地让自家孙女也参加了比赛,凭她孙儿的聪慧,她就不信收服不了这老女人。
当然还有一石二鸟之计,这林眉娘最讨厌不脚踏实地,追求名利的手艺人,哼!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那就转转吧。”正好,林眉娘也有这个想法。
白湘灵为了能不着痕迹地引出自家孙女,特意在前面铺垫了几位年轻人才。当然要么就是憨厚老实,要么就是人家精挑细选的传人,总之一路看下去,林眉娘的脸色都淡了。
正当白湘灵看得正心情大好,打算一个转弯,将林眉娘带到自家孙女面前时,这林眉娘突然主动停下了。
“小蔡啊,你怎么在这呢?”林眉娘看着正和秦念相谈甚欢的蔡红袖。
蔡红袖也蒙的一怔,“林师傅,我正和秦师傅聊天呢。”
林眉娘挑眉,怎么说呢,她当然是知道老友的这位徒弟的,是个实诚老实的好苗子,还肯下功夫钻研,除了不通俗物以外,也没别的毛病了。
这次老友不能前来,特意嘱咐她照看一二,她欣然同意。没想到小蔡不在她准备的前方区域,怎么跑这来了?
回想刚刚小蔡的笑容,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秦念。倒是有一副好相貌,通身气质,眉眼间也很稳重,林眉娘对秦念的第一印象不错。
“这位是……”
“这位是京市的秦念,秦师傅,是苏绣的传人。”蔡红袖微愣之后,了解了林眉娘的意思,连忙介绍。
“哦,京市?那师承哪位啊?”林眉娘没想到秦念还是个苏绣传人。
白湘灵听到京市,再听到秦念后,眉毛狠狠一跳,不是吧?没有那么巧吧?
“……”蔡红袖猛地愣了,秦念的师承是什么来着。
“这位前辈,晚辈的师傅不过是一介不出名的传人罢了。”秦念不觉得有什么的,她自己身负系统给的苏绣技能,不能说包罗万千吧,那至少也是种类繁多,她的实力拿出来不必名家传人差啊。
林眉娘看着秦念没说话,心里却在暗暗点头,宠辱不惊,不错,不错啊。
白湘灵看着林眉娘不说话,心里担心的那是七上八下,扭头对着徒弟李宁静使了个眼色。
“秦念,该不会是前两年送给外宾礼物,还上了报纸,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秦念吧?”李宁静立刻大声抑扬顿挫的发言。
“哦,难道就是你吗,孩子?哎哟,真是上天垂怜啊,听说你不过是从X省农村出来的绣娘,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本事,这人呐,天赋果然是很重要啊。我们这么多传承,那年竟然都没竞选比过你,真是有运道啊……”白湘灵直接大声说道。
周围安静了几秒,瞬间大部分的目光都向秦念看去,之后便是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声。
林眉娘的眼神无意识地扫过白湘灵,蔡红袖大概是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人了吧。
她佩服地看向秦念,“秦师傅,我一直以为师傅说的天赋党不存在,没想到今天见到你,我心服口服了,你的那副绣品我见了,真的很棒,很有创意。”
秦念微微一笑,所以她真的很喜欢和赤忱的人聊天嘛。
倒是这对白师傅师徒,想搞什么呢?
白湘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早听说蔡红袖没脑子,今天也是让她长见识的一天啊!
“哼,沽名钓誉之徒!”旁边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一时间周围的声音压制了。
“齐玉,你别……”白湘灵的孙女在一旁,满脸担忧地阻拦着齐玉。
“别拦我,白师傅你恐怕只看到了这位秦师傅的名气和荣誉,却没看到这位秦师傅的真相吧!”齐玉满脸的愤愤不平。
“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啊,这好像是那个姥姥和亲妈都死了,没有传承的齐玉吧……”
“她这话什么意思啊?”
“秦念,就是那个被外宾夸上报纸的秦念?”
……
齐玉满脸愤恨地看着秦念,这个女人那么年轻,怎么就那么好运,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转眼就到手了。
凭什么啊?真是让人嫉妒!
白湘灵看着计划中的鱼饵上了钩,饶有趣味的抿抿嘴角,换成一脸慌张的神色,“这……齐玉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你最近家里受了冲击,但你没有证据怎么能张嘴说胡话呢?”
“白师傅,林师傅,我当然有证据,今天当着众位师傅的面,我要向大家揭穿这位秦师傅的真面目!”齐玉看着秦念狞笑了一下,打开手里的刺绣,“众位请看。”
周围的人都向齐玉举起的绣品望去,这粗糙的针法,间隔的空隙,散散垮垮的,说它是一副10岁孩童绣的绣品也不为过。总之这辣眼睛的刺绣让人实在看不下去,周围的刺绣大家纷纷摇头不愿再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有人纳闷地问道。
“大家别急,这副刺绣就是这位秦师傅,绣出那副送给外宾礼物之前,不到一个月的成品!”齐玉这话振聋发聩。
“啊?她说什么呢?”
“骗人的吧?”
“就是,我见过那副送给外宾的绣品,虽然略有粗糙,但其创意和针法的熟练度,可以说很是不错,这齐玉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
“哼,我可没有骗人,大家知道这位是来自X省对吧?那里根本就没有有名望的刺绣传承人,可是咱们这位秦大师,竟然在绣出这么糟糕的成品的一个月后,就能绣出那副能震撼外宾的礼物,大家不觉得可笑吗?诸位都是自小一针一线练习出来的,就算是个天才好了,哪个天才能进步如此神速?”齐玉一字一句说得还挺有条理。
“这倒是啊,这刺绣一行,根本没有速成这一说,哪怕是被慈溪太后夸赞的大力创新的沈大师,那也是厚积薄发,融汇中外而得来的创新啊!”
“这么一说,这秦念的刺绣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太离奇了吧?”
……
一时间比赛场地里,满是质疑声。只有蔡红袖满脸担忧地看着秦念,她虽然不通俗物,可回想和秦念聊了这么会天,她不会是那种人的。
白湘灵捂嘴道,“这……真的吗?秦师傅啊,难道这其中真的另有蹊跷?哎哟,你没有师傅带,你不知道如果是将别人的刺绣故意装成你的,这在刺绣界是一件大事,是万万不能纵容的!索性我和林师傅都在,你要是真的做了错事,你只要乖乖地说出真相,我和林师傅愿意保你的,毕竟你还年轻,这人总会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啊……”
秦念抬头,几乎所有人都用厌恶、质疑、鄙夷的眼神看着她,而白湘灵更是满眼的幸灾乐祸都要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