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得导师的喜爱,导师建议他念研究生, 劝了他好几次, 他都没有同意。

  他当然是喜欢念书的, 但他更想早日自力更生,在社会上站稳脚跟。

  十七岁的夏天,他为了以后能帮助江罗晔而考入了A大工商管理系;二十一岁的夏天,他从A大工商管理系毕业了。

  江氏早已不再需要他,他也不想与江氏有什么牵扯。

  他参加了校招, 面试的时候, 与面试官相谈甚欢,可最终却没有被录取。

  他也去了人才市场的招聘会,同样没有结果。

  同时,他不断地在网上投递简历, 全部石沉大海。

  A大工商管理系并不难找工作,班级里除了要念研究生, 要继承家业的同学, 全部都已经找到工作了。

  他不得不怀疑或许是江罗晔母子在背后动了手脚。

  他足足找了三个月的工作都没有成功, 忍不住冲到了江家。

  他进不去江家,打了电话给江罗晔:“我们谈谈吧。”

  江罗晔就像是在等他自投罗网一般, 立刻答应了。

  他被带进了江家, 江家花园的布置以及房子里面的装饰与他被赶走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他与母亲生活过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他努力控制着情绪, 向着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罗晔走去。

  还没等他走到江罗晔面前,江罗晔放下了报纸,朝着他亲昵地道:“岁晚, 好久不见,你过得好么?”

  他确实好久没见过江罗晔了,江罗晔却依旧与当年疼爱他的哥哥一模一样,不论是神情,亦或是语调。

  “还好。”他点了点头,又淡淡地道,“你能不能不要妨碍我找工作?”

  江罗晔不答,而是站起身来,向着江岁晚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江岁晚的头发。

  江岁晚偏过头去,躲过了江罗晔的手,心里一阵一阵地泛着恶心。

  但仔细想想,或许江罗晔从来都没有变化,只是他从前看不透江罗晔的真面目而已。

  他不想再待在江家了,转身要走,竟陡然听到江罗晔道:“岁晚,韩凛不要你了么?”

  韩凛……韩凛确实不要他了,江罗晔想必是在幸灾乐祸吧?

  他脑中灵光乍现,回过头去,瞪着江罗晔道:“难道那场车祸是你设计的?”

  江罗晔否认道:“车祸并不是我设计的,我怎么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根据警察的调查,那场车祸仅仅是一场意外,江罗晔收买得了警察么?

  他对此心存怀疑,但应该不可能吧?

  他接着向门口走去,江罗晔却又在他身后道:“听说韩凛失忆了,你真可怜,如果韩凛没有失忆,或许你这个Beta有机会嫁入韩家,不过韩凛他爸妈大概不会同意吧?毕竟他们只有韩凛这一个孩子,Beta生育困难,娶了你,指不定他们韩家就要绝后了。”

  江罗晔的话明明字字带刺,可江罗晔的语调却充满了对于他的心疼。

  他径直走出了江家,阳光一下子将他笼住了。

  他过于天真了,他现在根本没有资本质问江罗晔,反而是主动为江罗晔提供了乐子。

  又找了两个半月的工作,他终于顺利地入职了,公司规模不大,加上老板,总共只有二十八个人。

  这是一家广告公司,他完全不懂广告,做的是文员的工作。

  工作繁琐,枯燥且乏味,而且同事都喜欢抱团,对于自己团体之外的人并不友善。

  但那又怎么样?

  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一份工作了。

  他渐渐地习惯了这份工作,拿着不多的工资与豆沙酥一起生活着。

  入职后一年又四个月,也就是他二十三岁生日前一个月,公司被收购了,他没料到,收购方竟然是韩氏集团。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辞职,虽然他一个底层员工应该碰不到韩凛,但他不想给予自己因为听别人提起韩凛的名字而蠢蠢欲动的心脏任何机会。

  他必须彻彻底底地斩断自己的妄想。

  由于他工作卖力,能力不差,被韩氏派来接手公司的负责人热情地挽留了,并许诺了丰厚的待遇,可他还是选择了辞职。

  他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用来交接工作,这半个月间,他每天都提心吊胆地生怕见到韩凛,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收购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公司根本不需要韩凛露面,或许连收购的决定都不是韩凛做出的,或许连韩凛都不知道韩氏收购了自己所在的这家公司。

  他登时觉得自己又可笑又可悲,更是觉得自己与公司里打扮得花枝招展意图吸引韩凛注意力的Omega没有丝毫不同。

  正式离职那天,他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即便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了,但他还是要有始有终,到了下班时间再离开。

  他在手机上浏览着求职网站,却忽而听到一个女性Omega失望地道:“韩总最近和江氏的千金走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要和江氏联姻?”

  江氏的千金江舞晗是一个Omega,刚满十八岁,以美貌闻名于上流社会。

  江舞晗就是他父亲的私生女,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假若他能分化成Omega,就算不能与韩凛联姻,至少能在各种酒会中与韩凛跳一支舞。

  ——他为什么要这么想?他才不稀罕与韩凛跳舞,一点都不稀罕。

  他不想再听见关于韩凛与江舞晗的任何消息,索性拿出了耳塞来,堵住了自己的双耳。

  然而,音乐全然无法阻止在他脑中一帧一帧地回放着的韩凛。

  但是那个韩凛不见了。

  他再也找不到了。

  二十九分又十秒后,下班时间到了,他提着自己的物品走出了办公大楼。

  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刺骨,较他十七岁那年的一月下旬要寒冷许多。

  他去了墓园,清理了墓碑上的积雪,才怔怔地望着母亲,低喃着道:“韩凛为什么又闯入了我的生活?”

  而后,他低下头去,亲了亲照片上母亲的额头,又道:“妈妈,我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韩凛,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雪天天暗得快,他只得向母亲告别:“妈妈,等天气暖和了,我带豆沙酥来看望你。”

  豆沙酥九岁了,越来越不爱动了。

  他回到家,给豆沙酥做了猫饭,才为自己煮了白菜肉丝汤年糕。

  他的厨艺一直停留在初级阶段,并没有什么进步。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断地投简历、面试,由于江罗晔的缘故,只有一些小公司会打电话给他,请他去面试。

  直到二十三岁生日前一天,他的新工作都没有定下来。

  十八岁生日之后,他就不再过生日,吃蛋糕了,甚至连奶糖都不吃了。

  二十三岁生日当天,他也去面试了,面试还算顺利,面试官请他回去等通知。

  他下了公交车,走进小区,远远地看到一个Alpha站在公寓楼前,手里好像捧着一束红玫瑰,旁边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个Alpha的背影让他莫名地觉得熟悉,他脑中登地跳出了一个名字——韩凛。

  会是韩凛么?不会是韩凛,韩凛根本没有理由出现在他所住的公寓楼下,应该是一个打算向与他同住一幢公寓楼的Omega表白的陌生Alpha吧?

  纵然他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但他的心跳仍是情不自禁地失去了规律。

  他立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一方面,他想知道那个Alpha究竟是不是韩凛,另一方面,他却害怕那个Alpha真的是韩凛。

  倘若真的是韩凛,韩凛会向哪一个Omega表白?

  他本能地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下一瞬,他居然听到了那把久违的嗓音:“岁晚,别走。”

  他的身体是自由的,他不需要乖乖地停下脚步,可他的心脏却因为短短的四个字被束缚了。

  ——是韩凛,韩凛为什么要叫住他?韩凛想做什么?与他叙旧么?

  韩凛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仿若是踩在他的心脏上似的,每一步都牵扯出他几乎抵挡不住的痛楚,同时却又赠予了他唾手可得的希望。

  他低垂着双眼,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哪里有什么希望?只有痛楚才是真实存在的。

  韩凛的出现怎么可能是为了他?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在韩凛抵达他身畔之前恢复了平静,朝着韩凛道:“韩总,别来无恙?”

  话音落地,他猝不及防地看到韩凛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仰起头来,凝视着他,继而郑重地道:“江岁晚,请你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