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一句“全死完了”深深地让荣岁意感受到了事态严重,几人话不多说,立马赶到现场。
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道观,规模不大,素白清净,而此刻却是一片凄惨,鲜血喷溅于石门上,从门口一进来就见到好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几位受伤的道士也是奄奄一息地被抬走。
假山旁边躺着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胸口处还插着一把尖刀,而其它尸体似乎都是一刀毙命。
庄敬杵着手杖,面色凝重地听报案的老道士述说。
“贫道与小徒儿在外游历多日,今日傍晚才回到道观,结果、结果一进来就是这样的惨案。”老道士胡子发白,手上拿着拂尘,一想到道观内那些惨死的道友,就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这、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观向来隐居于此,也不与人交恶,怎得还招来这等祸事?”
他沉痛地闭上眼。
那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孩就是他口中的小徒儿,许是亲眼目睹了这样的惨状,小小年纪一时接受不了,吓得这情绪久久缓不过来。
“那孩子是贫道捡来的孤儿,从小就没了家,本来性子有些孤僻,好不容易融入了道观,却……”老道长察觉他们疑惑的目光,便解释道。
荣岁意心底一空。
好不容易有了家,却亲眼又见到这个家被毁了。
他的心里该多难受啊。
荣岁意感觉眼泪快要上来了,好像自从她穿书以后,对于有关家和家人的这份感情看得格外不一样,也更像把它作为她藏在心底的柔弱。
也是怕刺激到小孩,所以六扇门暂时没有对他进行盘问,准备等他缓解后再尝试能不能问问他,毕竟不能只凭老道士一个人的说词。
据老道士说,他们一回来就刚好看到这样的惨状,便立马下山报官,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人物,或许是报官途中浪费的时间里凶手逃脱也说不一定。
荣年拉住荣岁意,有些担心:“小姐,场面太……”
荣岁意确实有点受不了这血腥的场面,道观里几乎所有的白净都被猩红玷污。纵使有猎场里几天的经历,但这样充斥着恶意的杀戮场面还是让她恶心到了。
可她现在是荣年的身份。
她按下心头的不适感,冲荣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后,眼神飘忽地走到庄敬身旁,听他吩咐:“现场已派人在勘察,你与荣大小姐先去看看各房间有无线索,老夫继续盘问他们二人。”
离开布满血红的场景后,荣岁意深吸一口气,胸腔顿时被清凉席卷,她抬头看向天边微弱的一丝光亮,此刻还未值清晨,天光未露。
外面的人或许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殊不知这山腰上被黑暗所笼罩的是一片鲜血。
她吐出口气,看着打开的房间里终于是干干净净,心底的沉石才落了下来:“荣年,你说这么残忍的杀害整个道观的人,会有什么目的?”
房间不用查就知道,抢劫杀人这条路并不可取,道观本就是清心寡欲之地,既没有什么奇珍异宝供奉,也没有多少金银财宝可以被掠夺,犯不着因为钱财而大肆杀虐。
当然,这样惨不忍睹的厮杀里充斥着恶意和仇恨,仇杀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荣岁意想起以前看过的不少刑侦剧,这种一连杀这么多人的凶手一般心理都会有点毛病,不过联想到这是古代背景,又是一本书里的世界。
古代会杀这么多人的除了变态,还有一种可能。
杀手。
荣岁意眼前一亮,低下声问身旁的荣年:“我记得,这道观有什么名头来着?好像是……”
她一时想不起来。
“皇上信道。”荣年小声提醒。
“啊对对对,”荣岁意拍拍脑门,“这个道观莫不就是深得皇帝喜爱的那个吧,那这几乎满门被灭岂不是让皇帝没了……”
“荣年。”
荣岁意回过头,打断她的正是原本在外面问话的庄敬。
他微微皱眉,脸上不复之前的光彩:“切莫在外如此口无遮拦,此事事关重大,我等只需奉命行事将案子查清楚。”
他瞥了眼身后的老道士,慎重地说道:“人多眼杂,别让说出来的话害了你。”
荣岁意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向他保证自己会谨言慎行:“是,谨遵捕头命令。”
当今皇帝十分推崇道观道士,听信身边备受宠爱的道士一切卜卦与建议,将其作为治国之根本,痴迷程度可想而知。
但九五之尊岂能被人所质疑和诟病,众人虽对这种痴迷有所言词也断然不敢跟皇帝叫板,甚至提意见。
荣岁意记得历史上的好几个皇帝都是痴迷于升仙之道,想必这本书的作者正是化用了这样的设定。一般而言,除了痴迷之外,也常会有有心人利用皇帝的这种心思而控制政务。
既然这深得皇上喜爱的道观遭到如此不测,没理由皇帝那方没有动静。
她正这么想着,便向庄敬投去充满求知欲望的眼神,果不其然,庄敬看出她有所猜测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荣小姐现在此处等着,荣年随我来。”
他领着荣岁意进了道观后院一处干净宽敞的小屋子。屋里只有一方小座椅,一人坐在上面,身边站着两个高大的男子。
那人穿着黄褐色衣袍,衣身绣有巨龙,袖口也是精致的黄色花纹,身份为何一目了然。
荣岁意有眼力见地跪拜在地,没等庄敬出声就先拜见:“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凭借多年看宫斗剧的经验,这样的礼数应该到位了。
“哈哈哈,”皇帝爽朗地笑起来,“免礼,六扇门的人何称草民,爱卿快起。”
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荣岁意以为痴迷于道术不听忠言的皇帝应该是一副纨绔忧愁又目中无人的昏君必备样貌,但眼前这位却一表人才,三庭五眼都充满着威严与庄重,但又不失开明。
沈知舟一脸阴郁地站在皇帝身边,自从上次荣岁意几人将他甩开走后,他心里就种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名叫尴尬的种子。
一见到这个荣家侍卫,就想起昨天被两个女人轮番怼得哑口无言,这过去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事历历在目,让他深觉自己作为锦衣卫佥事的脸面丢尽。
荣岁意像是偏偏不知道与他的过节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一见到他便佯装欣喜地喊道:“哎,这不是沈佥事吗?我们缘分还挺大的,昨天才见过,今个儿夜还没过完就又见面了。”
沈知舟:……
“原来都已经认识,那就不必再介绍了。”皇帝笑呵呵地让他们靠近一些,挥手示意让沈知舟接话。
“这件案子关乎到朝廷本应由锦衣卫负责,但由于道观此次被灭牵扯多又传播了出去,朝廷一事实属机密,锦衣卫不便参与,所以仍由六扇门也就是荣捕快与庄捕头负责此案。”沈知舟端着手,恐是要隐藏行踪,便没有换上飞鱼服,而是着一件青色长袍,“我将事件告知于你们,切莫外传。”
庄敬点头:“自然,只是其中缘由还得沈佥事说清楚些,我们才好着手调查。”
皇帝扶额,脸上浮现一丝不忍:“这道观本是朕一手扶持,为朕卜天命,算机缘,不料飞来横祸,遭遇这般残忍之事。昨日清玄道长还在为朕算卦,没想到离开寝宫后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番话说了当白说一样。
荣岁意打量着他的神色:“可否透露一点道观平日里做些什么,可有什么结仇?毕竟是为皇上服务,若真是因仇而起,恐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会对皇上不利。”
沈知舟语气不耐烦:“道观平日就只是给皇上卜卦,何来结仇,也正因如此才会牵扯到皇上,荣捕快怎的这都想不到?”
……
一边又说交由他们办,一边又打哑谜,实在是不懂这些上级在打什么算盘。
腹诽过后,荣岁意收起假笑,认真地说:“沈佥事不要气急败坏,属下的意思是道观没有结仇自然问题很有可能出在皇上这边,但觊觎皇上的坏人很多,皇上可有怀疑的人选,觉得谁比较可能会从道观下手?”
道观不过也是为皇帝办事,如此一来很有可能是朝廷里或者别的什么人将火气发泄至道观,当然也不排除道观自己惹祸上身。
但是按照皇帝和沈知舟这模棱两可的态度,确实还不太好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无碍,本是要将此事交给六扇门主办的,自然该让你们知道。”皇帝捏捏眉心,“道观里出了细作,将机密盗走。”
荣岁意和庄敬都惊讶了一瞬,没有想到还有这种事。
沈知舟附和道:“军火的下落就是被那道观细作给透露出去才失窃的,此事锦衣卫本已接管彻查,如你所见也调查到与山匪有关。”
他语气加重,有些不甘心:“各方线索已经找到,细作也被揪出来了,只是山匪那边还一无所获。”
除了得知有人接触过军火后就一无所知了。
“那细作在哪?”
“……”沈知舟犹疑了一会儿,见皇帝没有作声才开口道,“已被处死。”
荣岁意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忽而脑海里闪过进门时看到的画面,假山处那具插着刀的尸体让她恍然大悟。
“你在道观将他处死?”荣岁意警觉起来。
“外面死了至少十五人,”面对她怀疑的目光,沈知舟咬牙切齿,“但我只杀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大家!已经出院休养啦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