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邓玲儿脸上的温度降下,“其他人可还有发现?”
“......有。”
有了第一人的质疑,其他疑点也逐渐浮现出来。
“根据守山门的弟子所说,当初来宗门求援的人是个半大的少年,询问他发生了什么,说来说去也只有他的阿姐要被选去当祭品。可没有村长说得如此详细。”
“村长的话有几分真假不得而知,但那少年显然不是一个村子派出来求援的信使。极大可能......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若真的是一个村子的求援,向一个仙门求助的措辞不说夸大卖惨也好歹要条理清晰,哪会像那个少年一般颠三倒四,反反复复就那么一句话。
江虞:“那那个少年何在?”
“暂且留在宗门照看。”
关键人物竟然不在?
江虞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他好像知道这场历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已经猜到这场试炼的内情,江虞自然是不可能再参与进去。
带飞是不可能带飞的,只能划划水。
所以在邓玲儿提出上山探查时,江虞拒绝。
并且振振有词:“若我们都走了指不定会让人起疑,我留在这里迷惑他们。”
其余人:......呵。
师弟,师姐对你很失望。
邓玲儿不再强求,面对学渣最后的底线就是要在教室里面好好呆着。
江虞乖巧点头,发誓:“绝对不乱走。”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茅屋已然没有人影。
脚印一直从内室通向大门,而后变得凌乱。
此时,江虞正蹲在井底,和一众怨灵排排坐。
就在刚才,他准备睡觉时门外突然传来动静。江虞展开神识,意外地发现来人竟然是梨花?
“小仙长......”
惨败的月光下,梨花笑得勉强,那面色看起来竟然比月光还要苍白上几分。
“怎么.......”
话音未落,一股恶寒从顺着脊梁在头皮炸开,转身之间,梨花的丈夫拿着榔头狠狠挥下。
一击命中!
陆虎露出得逞的狞笑,仿佛已经看到江虞后脑破洞的场景。
然而——江虞不动如山。
甚至有点痒痒。
抱歉,修士的体质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眼见陆虎的笑容逐渐消失。
电光火石之间,江虞想起还在暗中调查的师兄弟,拿出自己多年身为炮灰的巅峰演技,眼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不可置信以及被背叛的愤怒!
仿佛在指着他们的恩将仇报。
伴随着尘土飞扬,江虞“倒”在地上。
陆虎心里已经起疑,伸出脚重重地往江虞腹部踹去。
“咝——”
陆虎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这么硬!”
又把江虞翻过身来检查,后脑勺干干净净,别说口子了,连个肿块也没有。
“这就是修士吗?”陆虎阴阳怪气,指挥着自己婆娘,“愣着干什么,他只是晕过去了,把他扔到祠堂后面的井里。”
“到时候,就算他是真的神仙也别想活命!”
陆虎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这口井干枯了许久,按照其地理位置,应当是口好井,井水清冽甘甜,取之不尽。
但谁也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干枯的。
也许当第一个孩子被抛下去时就已经有了迹象。
陆虎推开院子的门,当红色的木栓被抽下来的那一刻极度阴寒的怨气扑面而来。
陆虎面色如常。
面对妖魔既无惧怕也无敬畏。
熟练地把人扔进了井里。
在人影坠入的那一刻,井底的黑色仿佛活起来一般涌动,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那是对新鲜血肉的兴奋!
漆黑的影子攀附在井壁,敏锐地捕捉到下落的白色身影,枯竹般削瘦的双腿一蹬,挂在江虞身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张嘴就咬!
江虞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点也不慌,
毫不留情的踩上它的五官,猛蹬了几脚。
动作之间,江虞已经掉到了井底。
身下闪烁着灵光,缓慢地降落。
好歹他也是个修士,怎么可能被摔得五脚朝天。
可下一秒江虞就笑不出了。
这也许不是个井。
是乱葬岗。
井口之下,是格外开阔的空间。
目光所见之处,皆是密密麻麻的黑影,铺陈了整个井底。犹如附骨之蛆。
“嘻嘻嘻嘻——”
骤然之间,这些黑影爆发出尖锐的叫声。接着在同时涌动,铺天盖地地朝他爬来。
江虞感受到了,他们在兴奋。
——从上头落下的血肉被善于攀爬的同伴吞噬在半空中,从未见过如此完整新鲜的猎物。
不巧的是,江虞落下时压在身下的就有一片。
正在锲而不舍地啃食着他的法衣,一旦破除了这层禁制,他们将肆无忌惮地享受食物。
江虞冷笑一声,就这?
一手一个小可爱,抡起来扔砸在井壁,啪地一下又落下来。
小可爱们锲而不舍地想要爬回来,然后,他们在猎物身上感觉到了极度可怕的气势!
似乎能在下一秒把他们烧成黑灰!
江虞捏着一张五雷符,分外嚣张:“来呀,互相伤害呀!”
尝试伸出小爪子的怨灵猛地被萦绕的紫电缠上,顿时被电了个酥麻,浑身散发着烧烤的香味。摔回了怨灵堆里。
“哇——”
小小的黑影骤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刺得江虞险些神魂不稳。
接着,貌似传染一般,无数个小黑影开始哭泣。
真正的万鬼同哭。
江虞的脑海像被针扎似的顿痛,忍着痛意给自己下了个隔音的紧制,才缓过来。
江虞没想到会被哭声折腾得不轻。
紧制在井底微微发亮,让江虞看清了这些小黑影的真正面目。
都是婴儿的怨灵。
从刚出生到一两岁不等,小部分看不清身形,应该是最初被扔下来的那几个,直接落在井底摔得身形模糊。
大部分有了前辈的垫底,还保持着生前的样貌。正好让江虞看出了他们的畸形。
大头,小脚萎缩,六根手指……
一些外表看起来正常的实则双目呆滞,极有可能是个痴儿。
一个念头荒唐浮现。
——这些,都是近亲繁育而来的孩子。
想要聚集数量如此巨大的天残婴儿不是易事,但如果他们本来就是这个村子的产物呢?
村民因为某种原因而近亲生孕,诞下越来越多的残疾孩童,就在整个村长被阴云笼罩之时,他们发现与外人结合就能生下正常的孩子。所以才有了秋夕。
追根溯源,让他们最初选择近亲结合的原因是什么?
江虞探查过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不存在保持血脉一说,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整个村子都在保守某个秘密!
这个秘密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去母留子。古怪的八月八迎亲,村子的封闭以及村长的绝对掌控,最后是……这场历练的实质。
江虞长舒了一口气。
这回历练的弟子可会被折腾得不轻。
至于他,还是乖乖苟在这里,就等历练结束后跟着回宗门。反正任凭他们挖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出江虞这个人。
思忖间,头顶月光黯淡下来,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江虞从思绪中抽身而出,略带懵懂地抬头。
不对劲!
这时他才惊觉耳根子一片清净。
原本还因为他半吊子法术而似有若无的哭声消失得悄无声息。
怨灵眼里汪汪,把拳头塞进嘴里,还一边打着小嗝。
害怕极了!
上方的空气骤然划破,卷起呼啸的风声,有人影在眨眼间落下!
江虞眨了眨眼,由于光线的骤变而泛起薄薄一层水雾。
怨灵无声地退避三舍,动作迅猛,比捕食时还要快上三分。
季云戈看着江虞揉了揉眼睛,傻傻地往前朝自己走了两步,似乎在努力地辨认来人。
心里本来就不剩多少的怒火顿时被泄得一干二净。
季云戈好笑地朝江虞说:“过来。”
江虞听出声音里的笑意,迅速地辨明是是敌是友,愉快地又往前走了两步。
但是……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季云戈!?”
江虞惊恐万状,如果他有尾巴,此时早就炸起,直挺挺地竖着。
江虞一蹦三尺远,用更快地速度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江虞恶人先告状:“季仙长这么闲么?老是跟着我做甚!”
季云戈不止一次见识到江虞倒打一耙的功力,但这回……
季云戈唇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地取下腰间的令牌,注入灵力。
漆黑的井底,两块腰牌发着光,遥遥相望。
江虞脑子一抽,条件反射伸手捂住那点淡光。
光芒顿时被掩盖得一干二净。
但该看见的早就被看完了!
那么黑的地方亮得跟个灯泡似的眼瞎了才看不见!
江虞生起气来连自己都怼。
咸鱼又无赖地嘴硬:“你对我的腰牌干了什么!”
只要我脏水泼得够快,毒打就追不上我!
季云戈望着江虞死鸭子嘴硬,话头一转,“你手上的五雷符从何处来的”
江虞警惕,季云戈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话多必错。
江虞深谙撒谎之道,绝对不能让对方牵着自己鼻子走,拒绝接过话头并且迅速倒打一耙。
“与你何干!”
“多管闲事!”
季云戈笑,眼底的戏谑之色扎得江虞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一剑宗皆是剑修,唯一的杂修门派是千里之外的天山门。”
季云戈点点江虞的服饰:“入我门派,盗我腰牌,手里拿着的却是他门的法宝。”
“真当是——”
“其心可诛!”
轰!江虞猝不及防被一顶大帽子扣得晕晕乎乎。
接着悲催地发现男主他说到真他妈有道理!
季云戈踱步走来,似笑非笑。
江虞欲哭无泪,仿佛预见自己血溅三尺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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