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跟他们走
侍女将程岫带到裴夫人的房间门口后便下去了，程岫自己推门入内。
裴夫人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丫鬟正在给他打理发饰，见到程岫进来，便将身后的丫鬟们遣了出去。
程岫走到裴夫人的身边，行了一个礼：“母亲。”
裴夫人点点头，脸上是五年以来程岫无比熟悉的“慈祥”的表情。
“我清儿来啦，快过来，让母亲好好瞧瞧清儿。”
程岫便搬了一张小凳子在裴夫人面前坐下了。
“不知母亲突然喊孩儿来，是为了何事？”
裴母便左右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凑到裴清的耳边，悄声说道：“我听说，昨天有一批仙人来到了我们城里。”
程岫眯了眯眼睛，“仙人？”
那便是修炼之人咯？
裴夫人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私下里派人去打听了，原来这批仙人，是玄霜派的弟子！”
程岫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浓，大门大派的弟子若是没有命令，是不得轻易离开宗门的，这群人若是真的是从玄霜派而来，必定是有任务在身——难不成这城里有什么妖物作怪？他也没听说过啊。
仿佛看到了程岫眼中的疑惑，裴夫人解释：“听说这群人，是来招收新弟子的！”
裴夫人这句话，解开了程岫所有的困惑：玄霜派不日便要开始招生大会，这样想来确实会有不少的弟子被派遣到凡界，寻找一些有天赋的新生，然后带回到宗门里。
程岫的眼睛亮了亮：他家小崽子一直都不肯去玄霜派，再者让小崽子一个人上路，他也不太放心，想来想去，若是能跟着这群弟子去了玄霜派，便是最好的主意了！
但……程岫小心翼翼的瞄了裴夫人一眼：“那母亲的意思是？”
“待母亲再打听一下，若这群人真是来招人的，我儿是个有仙缘的人，母亲自然又办法让他们将我儿领到传说中的玄霜派，去修仙！”
程岫的眼神更亮，裴清这个身体底子有没有天赋他是知道的，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修仙的料，但裴然是啊！
只要那群玄霜派的弟子来到裴家，看到了裴然的资质，自然会用各种办法让裴然加入他们的宗门，这样一来……
程岫一阵点头，“母亲请一定要让玄霜派的弟子来我们裴家看一看！”
裴母笑的一脸慈祥，满口应允了下来，而等到程岫出了房门之后，眼中的祥和瞬间散去。
~
程岫兴冲冲的回到了讲堂处，此时黄仙师已经下课许久，一院子的少年早就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裴然抱着小糯米站在房门旁——也就是方才程岫罚站的地方。
见到程岫回来，裴然便抱起猫走了出来，和程岫一起往回去的院子里走。
程岫接过裴然怀里的猫，一边撸猫一边开口道：
“哎，你知道方才裴夫人对我说了什么吗？”这么多年了，程岫还是时常在裴然面前喊错名称。
“你该叫‘母亲’。”裴然纠正程岫道。
“行、行！母亲！方才我罚站的时候，母亲把我喊过去说话，她告诉我说玄霜派来我们这儿招人来啦！”程岫靠近裴然的耳朵，小声的说。
裴然感受着耳边传来的温痒的呼吸声，身体不由得僵了一下，他吞了吞口水，话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你不该同我说这些的。”
“害！”程岫不赞成的正了正脸色，不甚赞同的说道，“我两谁跟谁啊，那还用得着顾忌这些……”
“我问你啊，之前我问你想不想去玄霜派，你总是拿他们不会收你来当做搪塞我的理由，现在玄霜派已经到我们家门前了！机会就在眼前，
你想不想去？”
“不去。”裴然想都没想就果断拒绝。
程岫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心情，在这小崽子的一句“不去”中，彻底的烟消云散。
“哎我说你这小崽子，怎么这么没有上进心呢？
这是放在别人身上，别人恐怕哭着喊着想要人把他带走，你倒好，反倒请都请不走了！”
裴然率先跨进房间里，放下了手中的上课书籍，程岫紧跟其后，一进门就随手将房门关了起来，小糯米见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对劲，一进房门就识相的跳了下来，自顾自的玩去了。
“谁想去谁就去。”裴然淡淡的说道，眼中的灰黑之色一闪而过。
程岫拍了拍身上的猫毛，跟在裴然的身后，嘴中不停的劝导裴然道：
“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方！你有这么好的天赋。就算今年不去，大后年还是要去参加玄霜派的收徒大会的！
早去和晚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况且你若是一个人上路，我心中也不安稳，倒不如现在就跟这群弟子一起回去，又这些人保护你，我也不用担心！”
程岫没看到的是，少年在他说出“一个人”这嗓子的时候，眼中明显又情绪波动。
“你不去？”裴然没有接程岫的话，反倒是反过来向他询问。
程岫一愣：“我当然不去了……我身体什么样的资质你还不清楚吗？根本就不是修炼的料。”
再说了，等到裴然离开裴家之后，他还得赶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边去呢，那还有功夫顶着这幅皮囊，成日在裴然眼前转悠？
少年闻言后眼中的情绪波动更甚，“那我也不去。”
程岫这次终于明白裴然为什么不想去了，原来竟是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知道这个消息的他有些哭笑不得，就算裴然他拜入玄霜派之后，自己还是会在他身边的啊，只不过换了一具身体罢了。
程岫说不感动是假的。却又不能说出事实，只好干巴巴的劝慰：
“你相信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裴然罔若未闻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显然是将他的话当做是在哄小孩子了。
程岫真是有一百张嘴都辩不出来。想来想去，只好拿裴然的天赋说事：
“旁的人不愿意去也就罢了，可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天赋，平日里我都叫你藏着掖着，生怕被别的人发现了。
若是有朝一日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你的天赋，谁知道他们又会对你做出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要知道夺人身体修炼的魔修可不在少数！
到时候你手无缚鸡之力，难不成就这样平白让旁的人强了你的身体去不成？
到时候说不定将我也连累了，难不成你还能藏一辈子不成？”
裴然低着头，没说话。程岫便知道，自己这话他听进去了。
门外突然又传来一声响声，程岫惊觉的回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在房间里看了一圈，见小糯米果然不再房间里，可能是小糯米在院子里玩吧，程岫这样想着，就没有再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裴然回头，程岫说着这话时眼中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了。”裴然最后只回了这一句，便转身出了门，程岫也不知少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院子里的小糯米，对着一个气息不熟悉的身影“喵”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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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的房间里，一坐一站只两个人，不见丫鬟们的身影。
裴夫人端起手边的热茶咂了一口，随即一手拿着手帕擦着嘴角，撇过头问着站着的那个人：“真是这么说的？”
那人便点点头，裴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善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哈哈，这人，真是半刻都留不得了。
本来我还在想着，要怎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将那个杂种交出去，没想到我儿倒是比我更急。”说罢又连笑了好几声。
“……你做的不错，等那小杂种走之后，你就是他身边唯一的人了。”
站着的那道身影朝着裴夫人鞠了鞠躬，裴夫人摆摆手，那人便下去了。
裴夫人的脸上，一抹嘲讽之意久久不散，良久，她才对着外边的人喊道：“去，派人去跟城里的那几位仙师说一句，说我们裴府想要宴请诸位贵客，还请诸位仙师有空的时候，能赏脸来寒舍一趟。”
外边的小厮领了命令下去了。
玄霜派的弟子要来他们这招生的消息，不时便飞边了整个小镇，第二日程岫上课的时候，满堂的裴家小辈都在谈论这个消息。
程岫坐在裴然的身边，手中逗弄着糯米团子。
裴然今日反常的没跟他说话，程岫想了想，还以为是裴然担心知晓消息的人太多，竞争压力大，于是他靠近裴然，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安抚道：
“别担心，以你的天赋，他们定然会求着你同他们一起修炼的。”
说完后程岫还抬头看了看少年的神情，奇怪，怎么他觉得他说完这句话后，裴然的脸色更差了呢？
寇荣坐到了程岫的身边，插、入了二人之间的谈话：
“裴清哥哥有没有听说过，最近玄霜派的弟子要在我们这里寻找有天赋的凡人？”
程岫点点头，想了想忽然说：“黄仙师说小荣你的天赋不错，有没有想过跟着他们拜入玄霜派呢？”
寇荣只苦笑：“裴清哥哥说笑了，仙人们怕是看不上寇荣这样体质的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引起仙人们的注意。”
小孩露出一脸天真的样子，笑着对程岫道：“比起修炼，小荣更加愿意一辈子陪在裴清哥哥的身边！”
一旁听着的裴然眼神一暗。
程岫却是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听到寇荣说这话时，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正在说这句话的寇荣，而是裴然。裴然这小崽子也曾说过不想修炼，只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但这话他从裴然嘴里听到的时候，心中的感动满的都快溢出来了，但从寇荣这儿听到的时候，他却只是一笑而过。
下了课，程岫把糯米团子往裴然的怀里一丢，哒哒的跑了个没影，裴然不用想都知道这会儿少年定是去找裴夫人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当真就这么想把自己送走吗？真的一刻都不想多留？他在少年房外听到的那句话，又开始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循环起来：
只要他一到年龄我一定把他送出去……
年龄……送出去……
裴然的胸口处隐隐又开始又黑气萦绕，小糯米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躺在裴然的怀里扒拉着爪子，最后像是难以忍受一般，蹭的从裴然怀里跳了出去，转眼消失在门口处。
程岫推开身前的门，朝着房间里张望，裴夫人果不其然正坐在房间里，于是程岫便换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走到了裴夫人的面前。
“母亲。”他喊道。
裴夫人笑看了他一眼，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程岫讪笑两声，自从他过来之后，便尽量减少和裴夫人的接触，为的就是避免这样的尴尬场景。
“母亲，我是想了解一下，城里的那批仙人什么时候才会到我们裴府来啊？”程岫上前坐在裴夫人的身边问道。
“现在倒是关心起自己未来的修炼了？”
程岫只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毕竟他在黄仙师的课上捣蛋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略”有耳闻。
“我看你倒不是关心自己未来的修炼，而是为了某人而来的吧？”裴夫人不知为何，突然画风一转开口说道。冷不防听到这句话的程岫顿时愣在了原地。
“孩儿……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程岫此时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原著里裴夫人和裴然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一直都是水火不容，裴夫人一心只想暗中让裴然消失，因此才带着程岫的原身对裴然也是百般打压。
好在程岫过来之后，将小崽子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裴然这些年来，才没有受到裴夫人明里暗里的各种伤害。
但程岫却并不知道裴夫人是否放下了对裴然的敌意，或者这些年来，裴夫人只是没有施展手段的机会，但凡只要有一点机会，她便又会卷土重来，将裴然置之死地。
程岫不敢冒险，所以多年以来，才会让裴然隐藏自己的天赋，可现在……
裴夫人伸手慵懒的整了整云鬓，眼神漫不经心的从程岫的脸上瞟了一眼，“跟母亲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小时候，可是母亲一把手带大的，现在长大了，有了新朋友了，反倒是将母亲都忘了？”
程岫心想：你亲手带大的可是你自己的儿子，他早在我过来之前就把自己作死了。
“孩儿不敢。”
裴夫人一笑，缓缓道：
“那便是了。裴然这孩子有天赋，全府上下阖该高兴才是，毕竟他是我们裴家出来的孩子，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不是？往后少不了要照料我们裴家的。”
程岫听着裴夫人的话，默不作声，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裴夫人恰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仙人那边呢，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不日将会来我们裴家。”
说着说着裴夫人又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对着程岫苦口婆心的说道：
“就算咱们家裴然天资出众，但我儿还得用心，好让仙人们看上你，将你同裴然一同带上玄霜派。
毕竟裴然只是母亲的侄儿，不像你，是亲生的。”裴夫人这句话中的“亲生”二子，说的又格外的重了些。
“若是让裴然一家独大，难免……不好。”
程岫心中留下一串冷汗，心道：裴夫人果然是这样想的，好在裴夫人是个识大体的人，为了裴府尚且还愿意将裴然送去玄霜派。
他真怕裴夫人知道了裴然的天资之后，为了防止少年成长起来后，有朝一日回来报复裴家，便趁着现在——裴然尚且稚嫩的时候，将他除掉，一了百了。
于是程岫皮笑肉不笑的道：“母亲说的是，是孩儿考虑不周了，竟没将这样重要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裴夫人摆摆手，意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母子二人又聊了几句家常，程岫这才起身告别。
直到程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仍旧心有余悸，还没有冷静下来。
裴夫人居然知道裴然的天赋，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程岫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了一边，他极其肯定，自己从没有对人说过裴然这件事情，裴然他自己更加不会在外边说。
除了他和裴然，究竟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并将这个消息传到了裴夫人的耳边？
程岫只要一想起便感觉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上下都是冰冷无比的。
裴夫人在他这边安插的眼线到底是谁，他除了知道这个事情外，还有没有听到其他的东西，有没有发现000的存在？
程岫此时的思绪就像一团乱麻一样，裴然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脸色发白的程岫。
裴然脚下一愣，脸上原本放松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怎么了？”他问。
程岫神色慌张的抬头对上了裴然询问的视线：
“裴夫人知道了……知道你天赋异常了……”
裴然的眉头在不经意间皱起：“知道便知道了。”
你不要这么担心。
“不行，”程岫突然说道，“裴夫人向来对你没有好意，更是知道你天赋出众，若你还一直留在裴家，她定会想办法对付你的。”
裴然自然也感受的裴夫人对他毫无遮挡的恶意，程岫所说的也并无道理，可是……少年的眼中像有一滩积压了万年的潭水一般，深邃不见底。
“这次还好有玄霜派的弟子在，等到几日后他们登门的时候，你便跟着我一起前去……”
程岫的话还没有说完，糯米团子嘴里不知道叼着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从小窗户里一跃而进。
程岫朝着糯米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却成功让程岫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糯米团子嘴里叼着的东西，正是寇荣向来挂在腰上，从来都不离身的一枚玉佩。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一般，程岫在刹那间明白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裴然：你感动吗？
程岫：我不敢动。
蠢坐者：我好粗长
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更新时间不定
明天过后（也就是16号后）更新恢复正常，依旧是每天的九点！
我要坚持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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