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李微萱终于还是出嫁了。
婚礼的前一天,李洛苏带着白虎来百花阁找她。
“小牡丹来啦,还有小白!快让我揉一揉!”
李微萱穿着一身金丝满绣的嫁衣,蹲在地上抱着白虎撸起毛来,长长的裙摆铺了一地,让李洛苏无处下脚。
“你快起来,不然裙子要脏了,好不容易绣好的,你真想六姐夫退婚啊?”
“阿凌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退婚呢,要不是父皇说怕我受欺负一定要显示皇家威仪,我们俩可是连婚礼都不想办的。”
李微萱起身把挡在自己面前的裙摆一脚踢开,走到李洛苏跟前:“既然怕我裙子脏不让我揉白虎,那我揉揉你总可以吧?小牡丹快来让姐姐抱抱,你最软最干净了哈哈哈!”
“男女授受不亲啦!你们江湖人士都这么放荡不羁的吗!”
李洛苏直翻白眼,在心里敬那位敢娶他六姐的凌霄山庄少庄主凌紫辉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李洛苏同李微萱坐在门廊下,不远处,白虎头顶着太傅的那只黑猫趴在树下休憩。
“看见那只猫我就想起十年前那天晚上的龙门宴,你小子当时真是胆大。”
“哼,谁让你们都骗我说变态老夫子生的比我好看,要不是这样我能去招惹他吗?”
李微萱笑着问他:“那你觉得太傅是不好看咯?”
想起前几天晚上与太傅喝酒的情景,李洛苏结结巴巴道:“也……没、没说不好看,他天天都能收到那么多女官们送的红笺,肯定也不会丑到哪里去……就,比我还是差了点嘛!”
“噗,我怎么不知道荣国第一的小牡丹什么时候还学会变相夸人了呢?”
李微萱咯咯大笑,引得李洛苏不满抗议。
“不管你跟太傅将来怎么样,他都会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我不会像大姐那样叮嘱你,但你也不能给我们掉链子,这个给你。”
她拿出两个红色的绘有月亮图样的小符包塞进李洛苏手里,道:“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太傅的,现在不许看,等我出了皇宫再打开。”
“这是什么啊?”
“嘿嘿,我去城南的庙里求的。”
李洛苏撇撇嘴,觉得她又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心里又有一丝淡淡的暖意,就把符包放进了怀里。
跟李墨桃出嫁那天不同,他没有哭,只和李微萱笑着道了别。
“将来有时间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我知道,你嫁给了名门大派,可要好好当个劫富济贫的女侠啊。”
李洛苏挥了挥手,目送出嫁的队伍远去了。
从这天起,荣国皇宫的百花阁里就这样寂静了下来。
***
即使夏日天光长久,但时间也过得飞快。
六月二十四日,今年的观莲节宫宴上只有李洛苏陪在帝后身边。大殿上歌舞升平,各部官员携家眷在殿上与皇家一同宴饮。
“母后你看,这是姐姐们寄来的家书。”
李洛苏拿出一叠厚厚的纸笺,凑到皇后身边,两人一同看着公主们的来信。
“看到她们过的不错我就放心了,陛下你来看看,清荷和茉莉马上就要生了呢。”
老皇帝看着一封封家书,不住点头:“挺好挺好……”
他举起酒杯对着堂下,道:“众位爱卿,今日宫宴,大家齐聚一堂,亲厚如一家人,朕祝各位平顺逸畅,阖家欢乐!”
众臣举杯:“谢陛下!”
宴席间觥筹交错不断,李洛苏从帝后身边偷偷跑去了端木药那里,两人亲密欢笑的样子尽数收入了荼沉水的眼中。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想起了潇湘坊里那位极像太子的人。
也不知观莲日他会怎么度过……
夏拒霜艳丽的眉眼出现在荼沉水的脑海里,使他想起了前几日在秘香阁中的情景。
*
“将军,以后若是找我,就直接来秘香阁吧,不用再去竞价了。”
夏拒霜横枕在荼沉水的腿上,散落如绸缎的发丝被这个久经风沙的男人缠绕在手指上玩弄,而他则玩弄着荼沉水缠绕上发丝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他握刀时磨出来的那些茧子。
“为何?你不再开阁了吗?”
“对,不开了。”
夏拒霜冲他眨眨眼睛,道:“我改规矩了,开阁变成留阁,且只为你一个人而留。”
荼沉水松开手指上的发丝,轻轻摸着他的脸,道:“你没必要这样做。”
夏拒霜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潺潺流过的河水,对他说道:“你每天都为了一个人来到这里,虽然那个人并不是我,但即使你是镇国将军,也还是太破费了。”
阁中一时间沉默起来,荼沉水只是不停地喝酒,夏拒霜则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
“……你错了,我为的就是你。”
荼沉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一把把夏拒霜拉进自己的怀中,紧紧地锁住他纤细的腰肢,然后取下身上一只薄银打造的小巧妆刀,塞进了怀中人敞开的衣领里。
“这是我,给你的。”
荼沉水把脸埋在夏拒霜雪白的颈窝间,微热的鼻息和妆刀的冰凉使他微微有些颤抖,因为紧密的拥抱,妆刀外鞘充满繁复花纹且坚硬的雕刻摩擦着他心口那片娇嫩的皮肤,让夏拒霜感到一些细小的疼痛。
“寒渐……你弄疼我了,快松开……”
这是夏拒霜第一次没有叫他将军,荼沉水有些微沉迷于这句话带来的气氛,他迟了一会儿才放开双臂,坐回到了桌前。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第一次留宿在夏拒霜的秘香阁里。
*
宴会上的吵闹声把荼沉水从回忆中拉出来,他看向太子所在的地方,端木药正在为李洛苏夹菜。
他移开视线,又看向御座上的老皇帝,父亲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寒渐,若是没有了国和君主可以效忠,那就一定要保护好家人。”
同胞的血在他的眼中是凝固的黑色,而父亲的身体则是冰凉如雪。
若国已破,那人何在?
他看看荣国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垂眸敛目,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念头。
***
今夜的御膳房极其忙碌,传膳的宫人如流水般不停在备膳厅进出,御膳总管正忙着指挥调度,一片焦头烂额。
“我就带你到这儿了,剩下的你自己机灵点儿。”
月光下,一个宫仆对一个急匆匆离开的小吏行了一礼,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哎,你,那个说你呢,对!快过来,本来人手就紧张,怎么还遇上你这样偷懒摸鱼的家伙……别瞎晃悠了,快把菜端去大殿!”
这个被临时抓包的小宫仆端起一盘菜,随着队伍往大殿的方向走去了。
***
粟罂坐在殿中二排靠近中间的位置,杜之鹃在一旁为他到了一杯酒。
“准备的怎么样了?”
杜之鹃恭敬地小声说道:“您放心,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粟罂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为旁边的夫人夹了一些菜。
他看着殿中热闹欢畅的情景,轻轻笑道:“希望众位今天晚上都能过一个好节。”
***
皇宫大殿上,一曲歌舞结束,舞姬们纷纷摇曳退场。宫人们开始按顺序给众官们上菜。
皇帝酒兴上头,对荼沉水说道:“左将军啊,这教坊司的歌舞,卿以为如何?”
“回陛下,臣觉得甚好。”
“那为何爱卿一脸沉重,看起来不甚高兴啊?”
荼沉水一拱手,道:“……今日乃大节之夜,臣只是想起了边关驻守的将士们,往年臣都是和他们一起过的。”
老皇帝拍拍手道:“不愧是爱兵如子的左将军,朕也很挂念边关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但现如今国泰民安,爱卿就不必担忧了。对了,听说边塞的剑舞雄浑壮美,不知爱卿可会跳这种舞蹈?”
“臣……略会一二。”
“既然如此,那就请爱卿来跳上一曲吧,中原的莺莺燕燕看多了,也让众官欣赏一下边塞的风光。”
荼沉水有些犹疑,他道:“可今日是喜庆佳节,臣在殿上舞刀弄剑,怕是不太合适。”
“没关系没关系,朕特允你表演,来!给左将军拿剑!”
李洛苏听到这话,也兴奋地朝荼沉水起哄:“太保太保,我也想看剑舞,你就上吧!”
宫人举着一把剑鞘饰有宝石的剑,恭敬地站在荼沉水旁边,他看了一眼李洛苏,拿起剑站在了大殿中央。
苍凉豪迈的边塞调子响起,荼沉水拔剑起舞,有别于舞姬们柔软舞蹈的身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传膳的宫人们从众官身后走过,御座旁内务总管在为老皇帝调换新的菜品,突然旁边一个小宫仆扔掉盘子,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向御座上的人直刺而去。
“父皇!”
李洛苏惊叫一声,起身想要冲过去,但衣摆太长却被绊倒在地,端木药连忙去扶他。
“陛下!”
事出突然,众官在殿中乱成一团,眼见匕首就要挨到皇帝,荼沉水当机立断把手中的剑掷了过去,刚好刺进了那个小宫仆的右肩里,饶是如此,老皇帝的衣袖还是被划破了,鲜血顺着他的右臂流了下来。
“来人!抓住刺客,要活的,把他押进大理寺监候!”
梅时凉一边让殿上的武官抓人,一边派人去找带禁卫军巡视皇宫安全的白竹。
大殿的骚动很快引起了禁卫军的注意,白竹急忙带人赶到现场。
“臣白竹,护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还请陛下降罪。”
刺客已经被押解下去,老皇帝挥挥手道:“朕还好,众位爱卿有没有事?如果没人受伤,那今天的宴会就先到此为止吧,白爱卿,你要派人把众位官员都平安护送回府邸,之后再来跟朕详细报告今晚的事情。”
“臣遵旨!”
老皇帝被宫人搀扶着离开了,李洛苏和端木药急忙跟了上去。
骚动渐渐平息,只有荼沉水还站在殿中,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隐约觉得那刺客的身形像在哪里见过。
如果当时再晚一步……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心中的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牡丹的心路历程要开始转变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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