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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的地挖好后,梁云山又帮他把桃林里剩下的杂草清理完,杂草被雪水浸泡过,有些绵软黏腻,一天下来,鞋子都被浸湿了。

  陶成玉看在眼里,有些愧疚,他的鞋子对方也穿不上,只得叫他吃了晚饭后快快回家去换。

  但第二日,陶成玉见他仍穿着这双鞋,皱眉问道:”梁大哥,你鞋子怎的没换?家里只这一双吗?”

  梁云山挠挠头:“还有一双,那天去山上也踩湿了,比这个湿得还厉害,我放在门前晾着呢。”

  现在是早春,穿的还是棉鞋,这又不是夏天的日头,再怎么晴朗一天也晒不干啊。

  陶成玉叹口气:“脚趾莫要冻掉了,快脱下来,我给你烤烤。”

  梁云山连声拒绝道:“这怎么行?不行不行!要么还是我自己来吧。”

  陶成玉把泥炉提出来,又搬个椅子给他坐,拿个小板凳给他翘脚,快中午了,光着脚,太阳晒着应该不会冷。

  “你自己怎么来?脚放哪里?翘着又不得劲,快点脱,连袜子一块儿,别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像个新嫁娘似的。”

  梁云山无语望天,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只得坐下老老实实把鞋袜脱了。

  陶成玉接过来,先把两只布袜子仔细烘干了,搓了搓,递给他让他先穿上,再把棉鞋架在炉子上小心烤着。

  两刻钟的功夫才把潮气蒸完,烤过的鞋子有点硬,又给拍打了一番才还给他穿上。

  即便脚不臭,但穿过的鞋子总归有些味道,还是干活时穿的,梁云山摸了摸鼻子,实在是不好意思面对他了,连午饭也没留下吃就遁回自己家去了。

  ——

  桃林里杂草清理完,地面干得也快,一两天后便能下脚干活了。

  时间不等人,陶成玉拿着大剪刀进园,趁着芽前修剪杂枝。

  那种朝天型长直的枝条要剪短一点,使它萌生侧枝,太高了影响采摘,还有那种成片的太密集的杂枝也要剪掉。

  梁云山不太懂,跟在后面看着,顺便帮他把掉落地上的枝条归拢起来,运到外面去。

  看了半天,他也慢慢有些了解门道了,在陶成玉剪刀举累的时候也能帮他修剪一会儿。

  这片桃林有近二十亩,剪枝是项大工程,两个人起早贪黑的轮换,直到三四天后才算剪完。

  只歇了半天,陶成玉又把门口挖起来的大土块儿敲碎整平了,第二日还准备去镇上赶集买种子。

  梁云山过来带阿黄,见他要出门,问他道:“不再歇歇了吗?现在才正月,菜要种这么早?”

  陶成玉正锁着房门:“先买回来放着,有备无患嘛,万一哪天下雨了,家里又没种子,不是还要往后拖?再说,天暖了,如果不种上东西的话,很快就要长草了。”

  梁云山迟疑着:“那我跟你一道去?”

  “不用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我又不是找不到,鼻子下面就是嘴,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寻个人打听。”

  系好了篱笆院门,陶成玉朝他挥挥手:“我走了,你忙去吧,阿黄刚才早上喂过了。”

  梁云山抿着唇站了一会儿,忍住了想追上前去的冲动,两个人又不是连体衣,怎么能整天粘在一起,人总要有点自己的空间和自由。

  他转头快步离开了。

  镇子在西南方向,陶成玉从刘四婶门口路过,再往西拐去。

  刘四婶眼尖,一眼就看到他了:“成玉,这么早去哪里?”

  陶成玉停下步子,笑着回她:“我去镇子上买点菜种和花种,四婶。”

  刘四婶掸了掸衣襟,“等我一起,我也要去镇上。”

  “小虎呢?”看她锁了门,陶成玉不禁问道。

  “跟他爹去西边他大哥家玩了,咱偷偷走,不带他去,省的待会儿走不动还要让我背他。”

  刘四婶跟着成玉一路上絮絮叨叨的。

  “我不买东西,我就是去看看如霜那个疯丫头,天亮就去卖公鸡,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又跑哪里顽去了。”

  “那几只公鸡是买给春柱他媳妇补身子的,可她说前一段儿过年吃油腻了,这会儿吃不下,天天早上打鸣又吵得慌,索性帮她拿去卖了,到时候生了再换几只母鸡来投奶。”

  陶成玉好像看过哪里的科普文,公鸡比母鸡更催奶,他就试探着跟刘四婶提了一下。

  “是吗?”刘四婶拍了下手,“可真不巧,罢了,到时候再去重买吧。”

  “话说,成玉你懂的可真不少。还有,你待会儿就只买点花种好了,菜种我家里有,去年我都留了,豆角茄子辣椒什么的,还有各种瓜,南瓜冬瓜黄瓜,连西瓜都有。”

  “不要再买了,种子本身又不值钱,就是图个应季,有人家忘留了跟左邻右舍的找一下就行,等回去我拿些给你,你门口就那一点地,能用多少。”

  陶成玉笑着道谢:“行,那我就先谢过四婶了。”

  一路说着话,也不觉路长,很快便到了镇子上。

  家禽活物市场就在街的这一头,陶成玉也没和她分开走,两人刚走到那一排摊位前,就见一个姑娘气鼓鼓地把背篓盖上,嘴里骂骂咧咧的。

  “如霜!如霜!”刘四婶快步走过去,“这是咋了?没卖掉啊?”

  “呀!娘你别提了,今天出门踩狗屎了,倒了八辈子霉!”

  刘如霜气呼呼的,忽又看到了刘四婶后面跟着的人。

  “这就陶三叔的侄子,你说那个叫成玉的吧?”她好奇问道。

  如霜长相明艳,活泼开朗,倒是很符合陶成玉心里对她的印象。

  “是。”他点头笑道。

  刘四婶锤了一下女儿,“没大没小的,怎么能随便叫名字?”

  又转头问道:“成玉,你今年多大?”

  “今年十八了,春三月出生的,四婶。”陶成玉规规矩矩回她道。

  “看到了吗?虽是同年,但比你这个麦黄时出生的大一点,要叫成玉哥。”

  “你不会诓我的吧?不想叫姐姐?”刘如霜狐疑地瞅着他,“面这么嫩,我还当你只有十六呢。”

  又把头一甩,“那我也不叫哥,才大一两个月就甭占这个便宜了,就叫名字。”

  “没事,随你。”陶成玉好脾气地不跟她计较。

  刘四婶食指点着她的额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能有成玉一半知事懂礼我就谢天谢地了。”

  又问她道:“鸡怎么没卖?没人来问价吗?”

  刘如霜撅着嘴:“不跟你说了今天倒霉么?遇到一个傻子和一个流氓。”

  刘四婶慌忙问道:“咋回事?闺女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阿娘,你别急。”

  “我早上来出摊,刚摆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人过来,听别人打招呼那好像是一个卖什么的店主,还挺年轻,我以为他要买鸡,可他就在旁边看着,也不问价,时不时皱着眉头瞅我两眼。”

  “我当时感觉他脑子有问题,就想着别是个傻子,怕惹毛他,也不敢赶他走。”

  “过一会儿又来一个人,大正月的拿个扇子装相,他倒是问了,可问了也没买,摇头晃脑的念了一段打油诗。”

  见两人正伸着耳朵等她说下去,刘如霜颇有些不好意思,又咬牙道:“他说‘小娘皮,卖公鸡,公鸡只在天亮啼,娘皮却等夜里啼。’他娘的个烂嘴的……”

  陶成玉皱起眉头,又是一个登徒子,这些垃圾,那二钱小脑子里只顾装着这点下作事了。

  刘四婶听到这火冒三丈:“那你有没有骂回去?这个狗养的混货!”

  “没。”刘如霜淡定地撩起褂襟子擦了擦手,“我站起来一拳招呼他鼻子上了,登时那血哗哗的就下来了。”

  “他用手一抹,见到一手的血,吓得哭爹喊娘的滚了,可没过一会儿就带了好几个人回来找我算账。”

  “然后呢?”刘四婶又紧张道。

  “然后,”刘如霜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那个在旁边一直看着我的傻子,也赶紧回头招呼了几个人,和那流氓带来的人打起来了,打成了一团,一堆人看热闹,把管理处的人招来了。”

  “最后,所有人都被管理处的司市带走调解了,那司市看我是个弱女子,怕吓到我,就让我先回家去。”

  “我正打算回去呢,这鸡还卖吗,阿娘?”

  刘四婶回过神来,“不卖了不卖了,哎,都是娘不好,今天就不该让你独自过来。”

  “我想赶集嘛,我要买那种七色头绳,阿芳都有我还没有。”

  “行行行,一会儿带你去买,你说的那个傻子,人家帮了你,娘一会儿还要带你去跟人道谢。”

  “哎,待会儿再说,他们刚被带走,怕是要等一会儿才回来,走走走,先去买东西。”

  如霜蹲下身子背起了背篓,刘四婶帮她整了整衣服,陶成玉见状,赶紧上前道:“还是我来背吧,四婶。”

  他想着这娘俩虽说嘴巴厉害,但都算是弱女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甩手跟着。

  “不用啦,成玉。”刘四婶拍拍他的后背,“别看如霜没你高,可你整个人怕是她都能扛得起来。”

  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哎,这小细瘦的,以后要多吃点呀。”

  陶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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