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与皇帝互诉了衷肠,场面就冷淡下来了,两人毕竟不是普通的父子,常年没有交流,除了关心对方的身体以及边境安危就找不出话题来了。

  最后还是赵公公给两人解了围,“陛下,镇北王长途跋涉而来,肯定累了,还是让殿下先回去梳洗休息,晚上还有宫宴呢。”

  皇帝自然是准了,“正好去瞧瞧你的新王府,你之前那王府多年无人居住恐怕也荒废了,这新王府可是按照京城新潮流建的,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大皇子谢恩,他当年被封为亲王时刚成年,宫外一天没住就被送到西北,镇北王这个称号还是靠打拼得来的,京城中的王府一直只是挂个名,他连路都不认得。

  不过听说镇北王府虽然大,但旧的很,他在京城王府的管事每年只管往西北送东西,还从未提过修缮王府的事,他这些年他独揽西北军权,皇帝会多看重他几分也是正常的。

  听说李煦一回京就赐了一座很大的王府,之后又大动干戈的修缮了一番,没道理自己要委屈住一个破旧的宅子。

  等到了新王府,大皇子发现自己的府邸与顺王府相邻,瞬间黑了脸,领路的太监还以为镇北王对大门不满意,陪着笑说:“王爷您想看看,哪里不满意奴才再找人来改。”

  大皇子冷哼一声大步进门,一入眼是陌生的格局,陌生的风格,大皇子习惯了西北粗犷单调的建筑风格,乍一眼看到这宅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心情也明媚了。

  真是怪好看的,他伸手摸着透明的窗户,脸色阴沉下来,问:“这就是南越出产的玻璃?”

  领路的太监笑着回答:“是的,听闻是顺王府的匠人做出来的东西,连陛下都喜欢呢,可惜宫里窗子太多,一时半刻置换不完,听说那些工匠在京城很受追捧。”

  大皇子用力一拳头砸在玻璃窗上,他没料到这东西如此脆弱,这一拳直接洞穿了玻璃,破碎的玻璃渣插在拳头上,鲜血淋淋,煞是恐怖。

  那太监吓得腿都软了,趴在地上不知所措地问:“王爷息怒,可是哪里不妥,奴才这就吩咐人去改。”

  大皇子在西北虽然也带兵打仗,但很少上前线,过往十年只受过轻伤,许久没疼的如此厉害了,一时间愤怒地拔出拳头,锋利的碎片边缘直接刮下了一块皮肉,疼的他打了个颤。

  他的亲卫见状忙吆喝军医来给大皇子处理伤口,大皇子则盯着那沾染了鲜血的玻璃窗问:“这就是玻璃?如此易碎,简直是华而不实之物!”

  太监都傻眼了,他心想,这玻璃再脆弱也比窗户纸强啊,也没人会故意去捅窗户纸吧,不过纸张不会伤人,这玻璃可是利器啊。

  “王爷恕罪,是奴才们事先说清楚,玻璃易碎,玻璃渣与瓷片一样锋利,若是碎了该立即清理干净才是,不过只要不用硬物砸它,倒也不会轻易碎了。”

  大皇子自作自受,脸上挂不住,挥挥手将他赶走了,手疼的厉害,他连逛新宅子的欲望都没有了,绕到后院随便挑了一间正房住了。

  李煦住在隔壁,很快就听说了大皇子拳打玻璃窗的“光辉事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简直想送他一面锦旗。

  “那边府中安排的人手要撤回来吗?大皇子性情深沉,恐怕不会用来路不明的人。”寇骁替李煦顺着背,见他笑够了才开口。

  “他人都住进去了,现在撤回来太迟了,让他们妥妥当当地把人服侍好,别做不相干的事,咱们也不用靠几个下人掌握大皇子的行踪,再说了,他那座府邸可是张朔修缮的,后手留的足足的。”

  夜幕降临,李煦敲响了隔壁的大门,兄友弟恭地邀请大皇子一起进宫赴宴,原本他是要坐马车,但想到大皇子肯定骑马,他也不能示弱,于是骑了马儿出来。

  他的宝马也是在西山时挑选的,质量不如寇骁那匹,但也是汗血宝马,不过与大皇子的并列站一起,还是少了几分野性。

  大皇子盯着李煦的坐骑看了一眼,“这马儿不错,放在京城这样安逸的地方太浪费了。”

  李煦当然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于是笑呵呵地应答:“是啊,本王也是如此觉得的,哪日大皇兄返回西北,弟就将此马赠送于你如何?”

  大皇子撇撇嘴,不屑地说:“不过是一匹马而已。”

  李煦笑了笑没说话,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顿时惊呼道:“皇兄,你的手怎么了?明明之前进宫时还好好的呢,可是在京城遇到难事了?”

  大皇子不自在地将包成粽子的手放在身后,瞪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我这儿有上好的伤药,可要送皇兄一些?治外伤再好不过了。”

  大皇子最看不惯他这种虚伪的样子,冷笑道:“皇弟如此友善,不如捐一些给西北将士们用,他们才是真正需要好药的人。”

  李煦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说:“你说的对,那我就将配方送出去吧,想用多少自己配置就是了。”李煦说完不管大皇子是什么表情,骑着马小跑起来。

  等入了宫,他果然将药方送给了皇帝,明言是受了大皇子的点拨才想到这一点,赢得了一片赞颂声。

  皇帝也夸奖道:“顺王这些年当真为百姓做了不少事,不仅提高了粮产,制出了好盐,还给西北军送去了温暖,如今再添个好药,西北军该感谢顺王才是。”

  李煦站出来说:“父皇您言重了,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保家卫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儿臣能帮一点是一点,比起大皇兄亲身上阵,儿臣实在惭愧的很。”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与你皇兄一文一武,以后兄弟携手共安天下,何愁大燕的社稷不稳?”

  大皇子面色一变,手握成拳,伤口崩裂,顿时鲜血染红了纱布。

  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他与李煦一文一武,他是武将,只能镇守边疆,而李煦是文人,治国才需要文才,这是明摆着让他辅佐李煦的意思啊。

  难道父皇已经决定要立李煦为太子了?自己岂不是晚了一步?好在他回来了,否则哪天接到禅位的圣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这李煦果真是好手段。

  那李贤与赵家也是蠢货,竟然在李煦手中连半年都坚持不到,外头传言三皇子流浪天涯去了,他才不信,那小子一定是死在李煦手里了,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

  真是看不出来,这个表面风光月霁的弟弟也是一头猛虎啊!什么慈善仁义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内心里不知道多阴暗呢。

  李煦不知道某人把自己想成了洪水猛兽,他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要皇帝一天没立太子,或者说一天没有传位给他,他就不算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口头话谁不会说?

  再瞅瞅大皇子那脸色,啧啧……指不定想怎么弄死自己呢!

  朝臣们内心却非常平静,三皇子已经凉了,太子的人选几乎是内定了顺王,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皇帝也许头脑一热,手一抖写错名字也有可能。

  文官们自然不喜欢武将出身的大皇子执掌政权,文武相轻,又有几个文官能看得起武将呢?大皇子从小就不是多聪明的人物,这样的皇帝上位,他们也许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宫宴从来都是热闹且无聊的,歌舞不错但李煦欣赏不来,酒水一般不如他酿出来的,菜也没什么可夸的,御厨都还得向他请教厨艺呢,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听官员们相互吹捧或是相互指责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文官也可以凑一台戏,何况这大殿中可是汇聚着大燕最出色的学子,一个个引经据典,吵架都不带重复词的,就是文绉绉的听得累。

  皇帝身体不好,宴会中途就离开了,点名了让李煦主持宴会,好好给镇北王接风洗尘。

  大皇子气得鼻子都歪了,一整晚没拿正眼瞧李煦,李煦乐的清闲,吃吃喝喝,等到点了宣布宴会结束就行。

  眼看快要到时间了,一道人影从李煦面前越过,径直停在了大皇子面前,李煦与大皇子面对面坐着的,抬头只看到一道瘦瘦的背影,穿着月牙白的长衫,头发乌黑靓丽,头顶的玉冠则暗淡失色。

  “大……大皇兄,多年不见,你还好吗?”李桓鼓起勇气终于敢走过来了,但面对大皇子那张粗蛮的脸又恐慌的很。

  大皇子一整晚都每个好心情,抬头看到一个陌生人,不悦地问:“你谁啊?”不怪他不认识四皇子,他们兄弟岁数差的大,从小就没玩在一起过,这几年更是没有联系,与陌生人无异。

  李桓却被他问得羞愧难当,白玉般的脸颊上瞬间染红了,端着酒杯的手也抖得厉害,酒水染湿了他的手指。

  他万万没料到大皇子会是这样的态度,这京城里的人,就算再怎么看不起他,当着他的面好歹会露出一个假笑,寒暄几句,就连李煦也曾亲自登门探望过他。

  李煦听他开口就知道他是谁了,也是怪了,这老四的存在感真的太低了,成天宅在家里,偶尔露个脸也从不往人多的地方凑,西山狩猎也没去,李煦也许久没见过他了。

  他起身走过去,搭着李桓的肩膀笑看着大皇子,“大皇兄,您真是贵人事忙,这是四弟李桓啊。”

  大皇子看李煦出头,更是不愿意给他们好脸色,沉声说:“哦,四弟啊,没见过,不熟。”

  李煦差点笑出声,这大皇子说话还真直接,就目前来看,他还很难讨厌他,也不知道除了这些他还有哪些缺点。

  李煦安抚地拍了拍李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四弟身子弱,很少出门,以后大家都在京城,慢慢的就熟悉起来了。”

  大皇子心道:谁想跟你熟悉?不过老四……他抬头打量了四皇子一眼,只觉得这娘们兮兮的弟弟长的也太好了点,西北那边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很少见长的这么秀美的。

  当然,大皇子不好男风,他西北的王府里有从大燕各处搜罗来的美人,他喜欢的是江南女子婉约婀娜,温柔贤良的样子,可惜,西北那样的地方,再美的姑娘去了没几年也被晒成了黄脸婆。

  匈奴的美人也很不错,野性十足,身材火辣,可惜长的好看的不多。

  时间一到,李煦就宣布散席了,与众人打声招呼就出宫去了,脚步之快,让人以为顺王府里有什么小妖精等着他。

  大皇子这才想起来,今晚寇骁没来,想起两人的风流韵事,他嘴角扯了扯,招呼了几名武将,准备去京城最大的销金窝一度春宵。

  在那样的地方,几杯黄酒下肚,众人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大皇子将话题顺势扯到李煦和寇骁身上,感慨道:“本王刚回来就听说二弟与这位寇将军形影不离,终日住在一起,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名太尉府出身的小将说:“连王爷都听说了,看来此事很难善了了,寇将军有自己的府邸,但听说很少住,他要么在军营,要么就在王府,不过王爷对外说,寇将军掌管着王府的守卫,住在王府更方便些。”

  “这不过是他们掩人耳目的托词罢了,本王可是听从南越来的人说,他们在南越时就已经……呵呵……”这一声“呵呵”已经道明了一切。

  男人们八卦起来也不枉多让,几名三四十岁的武将凑在一起,除了聊女人,也就聊这些风花雪月了。

  “这也难怪他们能相处的那般好了,否则任何一个封王初到封地,肯定都得经历一番波折,看来咱们顺王殿下是恃美行凶,这才收拢了人心。”

  “寇骁那样的野蛮人,长这么大恐怕也没见过顺王那般风姿卓越的人物,会为之倾倒一点也不奇怪。”

  “其实要知道二人是否有私情,试一试就知道了。”大皇子露出一道恶劣的笑容,扫了在座的男人一眼,抓起靠在他怀里的漂亮女娘,就往内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