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入慎刑司的那两名宫女太监最终没能熬过严刑拷打招了供,不管当时得到的供词是什么,最终呈到皇帝面前的结果令皇帝大为惊讶。

  “是李曌?为何会是这个结果?”皇帝显然不认为远在西北的大皇子会突然参与到这宫里的斗争来。

  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他一直以为是三皇子,毕竟三皇子和李煦的仇怨由来已久,两人又刚回朝,明里暗里斗争不断。

  赵公公也对这个结果大为震惊,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被抓进慎刑司的那两人他都认识,明面上与赵夫人没什么关系,可他就是知道这二人与赵夫人有关。

  他低下头,眼里闪过深思,谨慎地回答:“这是廖公公亲自送来的供词,想必不会有差吧?”

  皇帝随手将供词往地上一丢,“哼,那可未必,这宫里的事情一直都由赵梅管着,慎刑司也多数是给后宫服务的,姓廖的还记得自己的主人是谁吗?”

  “皇上,您的意思……”

  “算了,有没有这份供词都一样,你让廖世超将人犯带来,朕亲自问。”

  “诺。”赵公公打发了一名小太监去传话,然后给皇帝倒了一杯热茶,垂手立在一旁,深思着这件事到底会是谁出手的。

  作为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赵公公的地位不同寻常,但每日也过得战战兢兢,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所以他习惯了凡是多琢磨。

  很快,廖公公亲自来了,身后却没有那两名犯人,赵公公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廖公公跪着爬进来,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回禀陛下,犯人扛不住刑罚自……自尽了。”

  一杯热茶砸向廖公公,泼了他一头一身,他连哼都不敢哼一声,等着上头的帝王宣判。

  “好!好的很!那这份供词不用问也知道是屈打成招了,好得很,廖世超,朕看你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这件事简直是在挑战帝王的底线,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肯定过,三皇子母子留不得了。

  再宠爱赵夫人皇帝也不容许她碰触前朝的权利,皇帝目光阴沉,喊了声:“来人,将人押去凌霄殿,当着赵夫人的面,亲自将人杖毙。”

  廖公公浑身一抖,尖锐地喊道:“皇上,饶命啊,奴才没有屈打成招,奴才也不知道此事如何发生的……皇上……”

  赵公公摆摆手,让人赶紧捂住这人的嘴拖出去,没看皇上的怒气已经快要兜不住了,他再喊两声,说不定这屋里屋外的奴才都得遭殃。

  赵夫人简直莫名其妙,她压根没让人去慎刑司走动,因为她知道,那二人就是死也不可能把他们母子招出来的,那为什么廖世超会被带到她面前杖责?

  一棍一棍打下去,廖公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凄厉又痛楚,赵夫人当然不怕这样的场面,她自己都曾多次杖毙过奴才,只是这件事背后的含义让她心惊不已。

  “夫人,这……廖公公死不足惜,但皇上连问都不问就将人送到这里,是否是怀疑您?”

  “这还用问,我就说了,那二人就算查不出与本夫人有所联系,但这后宫之中,除了本夫人,还有谁有这能力安排这一出?李贤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赵夫人到此刻还以为是那二人将她供出来了,如果是这样,那皇帝震怒一点不奇怪。

  眼见惨叫声越来越弱,穿着蓝紫色太监袍的人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进气少出气多,赵夫人闭了下眼睛,不再看这样的场面。

  等人彻底断了气,赵公公才过来宣读皇帝的旨意,“赵夫人请接圣旨吧。”

  赵夫人抬头望了他一眼,这后宫中后位空虚多年,也没见有其他受宠的姬妾被封为夫人,赵夫人在后宫一方独大,总揽大权,如今要因为这点事就被责罚了吗?

  不,她不甘心!

  “等等,赵公公,不管这圣旨是何内容,本夫人想见一见皇上,与他说几句话。”赵夫人面色焦急地说,同时往赵公公怀里塞了一个沉重的荷包。

  赵公公却不领情,“夫人还是跪下听旨吧,圣上震怒,此时无论谁去都是枉然,您不如静静等待几日,再图其他不迟。”

  说完直接将圣旨宣读了,竟然是废除了赵夫人的夫人封号,囚禁于西北紫恩殿,只允许携带两名宫女随身伺候。

  “赵……赵姬,接旨谢恩吧。”赵公公冷淡地说。

  “这不可能!”赵夫人傻眼了,她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居然会这么严重,这事往小了说不过是后宫奴才嘴碎,诽谤顺王而已,她以为最多罚她个管教不严的罪名,没料到竟然什么罪名都没说,直接就废除了她的封号,还要囚禁冷宫,那紫恩殿,可不就是冷宫吗?

  就算当年三皇子下扬州府闹出大事,皇帝也只是冷了她一段时日而已。

  “赵公公,你可否让本夫人死个明白,皇上为何如此震怒?可是有谁向皇上进谗言了?”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她一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赵公公心想,皇上也没说此事要保密,确实该告知对方原由,于是就把廖世超屈打成招并且嫁祸大皇子的事情说了。

  “赵夫人也知道,皇上最忌讳的是什么,他允许你们犯错,也不怕皇子之间的斗争,但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欺骗他,赵夫人此举要将皇上置于何地?慎刑司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地方呢。”

  赵夫人大呼冤枉,“这不可能,本夫人为何要嫁祸给大皇子?一定是……一定是那个奴才自作主张!”赵夫人跌坐在地,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慎刑司这些年被她把控在手里,廖世超也确实听命于她,但她根本不可能让他屈打成招去嫁祸大皇子,这件事要么是她那傻儿子做的傻事,要么就是姓廖的自作主张,无论哪一种,她死的不冤了。

  ******

  顺王府中,李煦听着刘树小声说了宫中的处置结果,点了下头,“很好,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有所动作了。”

  刘树简直要对自家殿下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原以为这口气只能默默吞下去了,没想到王爷只是让林统领换了供词,竟然就将在后宫受宠多年的赵夫人拉下台了。

  “王爷,您怎么知道搬出大皇子一定有用呢?”

  “本王也没想到皇上会丝毫不信供词,若是他信了,对大皇子必然会有所戒备,对我们有利,若是他不信,定然会以为是三皇子母子故意栽赃陷害,吃亏的也不是我们,能一石二鸟最好,可惜了。”

  “看来皇上对大皇子深信不疑啊。”

  “那倒未必,只是大皇子一直以耿直的人设活在皇上心目中,认为他不可能处心积虑做出这么低级的事,谁又不是傻子。”

  “但这结果也挺好的,咱们目前的对手不就是这对母子吗?”

  李煦点点头,但他其实并不觉得三皇子这一派人有多难对付,三皇子是个没脑子的,赵曙也见不得多老谋深算,他母亲却是个心思玲珑的女人,如果能先除了赵夫人,剩下的就不足为虑了。

  赵夫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如果自己不在了,三皇子定然步步出错,被李煦整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花费了数年来的珍藏,打通各个关节,只为了见儿子一面,不过这种敏感时候,有些人收了钱后依旧不敢私自放人,于是偷偷给赵公公透露了一点消息。

  赵公公想到赵夫人让人给自己送的那些东西,不心动是假的,那些财物与宅院足够他快活的过剩余的日子了。

  不过他心里明白的,皇上没几年好活了,正常来讲,他这贴身大太监是要殉葬的,再多的财物于自己而言又有什么用了?何况,他内心可是偏向顺王李煦的。

  一番心里斗争后,赵公公还是带着财物向皇帝告了状,皇帝得知事情的经过,只冷笑一声,“让他们见,权当最后一面了,明日你就送她上路吧。”

  赵公公心里一惊,没料到皇帝竟冷酷如此,之前还是宠爱的夫人,说赐死就赐死了,帝王无情可见一斑。

  “诺。”

  ******

  赵夫人还不知道自己花费重金打通的要道是通向死亡的快速通道,如果知道,她一定会谋定而后动。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儿子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三皇子又急又慌,满脸苍白之色,可见被吓得不轻。

  赵夫人已经生气不起来了,遇上这样的傻儿子她有什么办法呢?其实说起来,从小在宫廷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没心眼,不过是太自负,又被人奉承惯了不知死活而已。

  “贤儿,你记住,往后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冲动行事了,尤其是与李煦有关的事,你父皇身体已经不好了,这两年正是关键时刻,可别自乱了阵脚,若是无法做决定,就多听听严先生的,同洲那边,切记按兵不动,没事就不要联系那边,其他事情你父皇还能容忍一二,私养兵马可是谋逆大罪。”

  “母亲,你说,李煦在南越是否也会私下招兵买马?那寇家军不就在短短两年招满了五万人吗?也许私底下还藏着人呢。”三皇子眼睛一亮,觉得这也是攻讦李煦的一个大好方向。

  “不许妄动!”赵夫人怒喝道:“你当别人都是傻子,李煦身边连亲卫都没招,皇帝对他心有愧疚,就算再来个一万两万人马,皇帝也不会怪罪他的。”

  三皇子不说话了,他心知,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也是错,只不过心里想要李煦死的心情是每日剧增,也不知何时能达成心愿。

  赵夫人又安抚了他几句就让他出宫去了,眼下这关头,她可不敢肆无忌惮的和儿子说话,只期待将来能从冷宫出来。

  “赵姬,走吧,老奴送您一程。”午后,赵公公带着一群人来给赵夫人送行。

  赵夫人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她有信心自己还是能回来的,她回头望了望这座住了十几年的宫殿,嘴角挂着冷漠的笑容。

  一直到进了紫恩殿,看着这破败又冷清的宫殿,赵夫人才有些后悔和心慌,她不想住这里,这冷宫一旦进了又岂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她害怕了。

  “不……本夫人不要住这里……”赵夫人后退着想跑开,却被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挟持住了。

  “赵夫人,赵姬,皇上口谕,赐您一杯酒,您喝了上路吧。”赵公公面不改色地说。

  “你说什么?”赵夫人怒起要朝对方冲过去,尖锐地骂道:“你这老狗,敢假传圣旨!”

  赵公公叹了口气,“算了,送赵姬上路吧。”

  直到此时,赵夫人才发现,跟着她过来的小太监中,有一人手里捧着一个酒壶,她之前却没意识到任何不对。

  “我……不……呜呜……”

  很快,毒酒被灌入赵夫人嘴中,两人按住她不让她动弹,一人掐住她的下巴,一人将毒酒灌进去,分工合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赵公公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剧毒发作,赵夫人美艳的面容因疼痛而变得狰狞,紧接着七窍流血,哪里还能看出当年宠冠后宫时的艳丽。

  “赵爷,夫人断气了。”一名小太监来汇报说。

  “行,先停灵在这殿中,等咱家回了皇上再请示该如何下葬。”

  皇帝既然心狠地将人处死,就不会再心存怜惜,直接让人将尸体送到赵家,竟是连皇陵都不让进了。

  刚出宫的三皇子还未意识到祸事临头,被几名好友相邀着去了最热闹的青楼楚馆,搂着最美艳的娇娘,喝着最昂贵的酒,一醉方休。

  赵曙接到尸体时更是震惊的目瞪口呆,从赵夫人被打入冷宫到被赐死,这不过是短短两天的事情罢了,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派人将烂醉如泥的三皇子带回来,两人对着赵夫人的尸体哭的肝肠寸断,内心的惶恐不安不足为外人道也。

  等赵曙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三皇子,这个蠢外甥啊,他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没有赵夫人在后宫替他们笼络住皇帝的心,没有她在一旁吹枕头风,就凭三皇子的资质,没两年就要泯灭众人了。

  想到这,赵曙内心悲哀无比,感觉大好的前途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李煦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是吃惊不已,他没料到皇帝会突然下狠手,“赵夫人后来又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赐死呢?”

  刘树是事先打探过的,告诉他:“听说赵夫人花费重金买通了宫人,在后宫见了三皇子一面,至于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李煦良久没说话,帝王恩情薄如纸,真是一点不作假,连陪伴多年的枕边人说杀就杀了,儿子也算不了什么。

  他突然想,等将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是否也会慢慢变成如此冷血无情的人呢?

  不,一定不会的!否则自己要这个位置有何用?李煦不是没有身居高位过,这几年在南越也算享受了一把土皇帝的待遇,可那毕竟不是一国之主,他心有惶惶焉。

  “去军营一趟,把寇将军喊回来,就说……本王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