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才能抵达闽州?”李煦问寇骁。

  “三天吧,如果天气好的话。”

  李煦原本以为自己三天后就能舒舒服服地躺在王府的床上睡个昏天暗地,结果未来三天,天天下雨,这一入春,南越的雨就跟不要钱似的满天撒,而且下得没完没了,把一群北方汉子下的人都焉了。

  南越的马路全是泥巴路,下雨的时间一长,路就成了一个个泥坑组合,走几步就能一脚泥,沾上泥的鞋子又潮又重,速度也就快不起来。

  纪韩宇作为弱势群体之一,是坐在马车上的,也只有他每每对着春雨感叹:“若北地能有如此多的雨水,何愁粮库不丰。”

  李煦偶然听到这句话,惊讶地问:“纪夫子还懂农事。”

  纪韩宇病恹恹地回答:“不算懂,只是看过几本农书,从书院出来后,身上还有点银钱,本想置几亩田地当个农家翁的。”

  李煦扫了他病弱的身体一眼,暗道:让纪韩宇去种田,怕是会颗粒无收吧,还好他人美心善把人救了,否则他撑不过两年就得饿死了。

  李煦把人带来了南越,总归有点责任感,便说:“等一切安稳下来,本王送你几亩良田,让你做个富足的小地主。”

  “那小生先谢过王爷了,咳咳不知王爷可想好了以后的事情,这一路走来,南越的贫穷您也见了,山里的海里的蛮夷也遇上了,这南越要想富起来,可不容易啊。”

  李煦见他说正事,很认真地问他:“纪夫子觉得,一方百姓要想富足安定最重要的是什么?”李煦身边缺人,什么样的人才都缺,如果这纪韩宇真有本事,说不定可以往高层培养。

  “士农工商,士要清明廉洁,农要丰衣足食,工要推陈出新,商要利民利国,当然,这一切都要依托于有个英明能干的君主,以王爷之能,假以时日,南越必能有另一番面貌。”

  “你对本王很信任啊。”

  纪韩宇脸微红,“咳咳,王爷本就是一国储君,只是蒙遭小人连累才来了南越,您是治国之才,这点地方对您来说太小了。”

  “那如果这南越的疆土安不下本王的宏图大志呢?”李煦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野心,也存了试探纪韩宇的意思。

  只见这小夫子笑了起来,说的比李煦还猖狂,“本该如此,南越太小,配不上您的身份与才能。”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煦,眼里闪烁着如星辰般的光彩,“殿下将来开疆拓土,平定天下,会是一代明君。”

  “打住,”李煦见好就收,“别给本王戴高帽,说的再好听也不会给你涨月俸,你好好休息吧,等到了闽州,夫子可是要尽职尽责为本王效劳的。”

  “喏。”

  ******

  比预计多花了一天时间,李煦一行人才抵达闽州城,人马俱疲,看到城楼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差点喜极而泣。

  这漫漫长途总算抵达了终点,李煦不知这里会不会是自己人生的终点,也许是也说不定。

  他下车后的第一句话是对着寇骁说的,“小寇啊,咱们先把路修一修吧。”

  寇骁听到这个称呼浑身不习惯,然后硬着头皮顶回去,“禀王爷,没钱。”

  李煦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就先赚钱吧。”

  寇骁只当他白日做梦,这南越实在没什么商机,而且因为道路难走,北方的商人根本不愿意来,南边的货物也销不出去,拿什么赚钱。

  他怕李煦想钱想疯了,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于是转移话题问:“王爷先去寇家住几天吧,等着雨停了,末将立即召集工匠修葺王府。”

  李煦很想立即回去把制糖大业办起来,等再过一段时间,地里的甘蔗就要烂了,住在寇家肯定不方便,于是拒绝道:“不,先去王府,只要有几间遮风挡雨的屋子就行,这一路风餐露宿都过来了,本王随遇而安。”

  这话寇骁是不信的,同行的这几日,他是见识过李煦的洁癖程度,水要喝煮开过的,饭要吃热的,汤要鲜美的,如果实在没有,他宁愿自己动手做烙饼也不愿意啃硬米饼,这样娇弱的王爷能叫随遇而安放他娘的狗屁!

  “那末将带您去认认门。”反正等顺王见到王府就知道,想要几间遮风挡雨的屋子有多难。

  这南越上一任的封王已经过世十几年了,因为没有继承者,王府也荒废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王府几度成为寇家安置灾民的避难所,加上总有人偷偷摸摸去王府偷木柴烧火,或者偷瓦片回家盖屋顶,又或者,今天搬走一个花盆,明天搬走一把椅子,长年累月下来,王府的门都要保不住了。

  李煦站在缺了一扇门的王府前,盯着门前缺了一条腿的石狮子,又瞅了眼被蜘蛛网占领的大门,转头对寇骁说:“本王觉得还有许多话要对寇将军说,不如今夜咱们促膝长谈吧!”

  寇骁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亮了起来,欣喜地说:“那再好不过了,末将一定扫榻相迎。”这一路来,寇骁对李煦那一身香味和柔软的腰不能忘怀,做梦都想再近距离抱一抱他,闻一闻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是哪儿来的。

  当然,再进一步的想法他暂时没有,听多了军营里的荤段子,他从来没对哪个女人心动过,就算近距离接触也没觉得她们有吸引力,但顺王却在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明白了软香在怀是什么滋味。

  男人一旦开了窍就容易熏心,寇骁每每和李煦处在一个空间里时,都忍不住心猿意马,想靠近他,亲近他,想闻闻他身上的香味有没有变,想摸摸他身上的肉还是不是那么软。

  队伍改道去了寇府。寇府离王府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但占地面积却比王府还大,一整条街都是寇家的地盘。

  李煦的脸色变幻莫测,嘴角擒着一抹笑容,问:“寇将军家中有几口人啊?”

  寇骁实诚地回答:“寇家人口简单,家中祖父母健在,但家父已过世,只剩家母和几个姑姑姐妹。”

  李煦还以为会听到一个庞大的数字,没想到寇家家里的人口这么简单,那这一条街的大院子不是得空一大半?

  李煦心下一动,他现在缺钱,肯定是拿不出钱来盖房子的,剩下那点钱他还要盖制糖厂,如果能从寇家弄几间房来,那倒是能解决一时的燃眉之急。

  心里这么算计着,李煦越发和蔼起来,“这第一次登门,本王也没正经备个礼物,真是失礼,小刘,”他喊了刘树过来,“你把上次乔县令送的那箱子珍珠拿出来,送给寇夫人她们做首饰戴。”

  刘树犹豫着说:“可是王爷……”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李煦朝他挤了挤眼睛,顿时恍然大悟,高兴地说:“是,奴才这就去拿,那箱子珍珠个个光彩照人,送给夫人们最合适了。”

  实际上,因为那箱子珍珠最不实用,他们在路上就断断续续卖了一部分,说是一箱子,其实只剩下半箱了。

  ******

  车队刚进这条街,寇家人就得到消息了,全家老小齐齐候在门口,李煦放眼望去,只觉得那十几米宽的大门都快被挤破了。

  这就是寇骁口中的人口简单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等走近了,李煦发现站在门口的竟然几乎全是女子,最前头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大爷,身边跟着一个老管家,其余全是女性。

  李煦亮眼发晕,红红绿绿的一大片挤在那,他连人脸都没看清一个。

  寇骁先下马走上去,给长辈行了礼,然后说:“阿翁阿姆,孙儿回来了。”然后将李煦介绍给他们,“这位是顺王,也是南越的封王,此行刚到封地,今夜就住在我们家了。”

  这个消息他之前就派人回来说过,因此寇家上下也不惊讶,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李煦和颜悦色地让他们起身,然后送上那半箱珍珠,诚挚动人地说:“路上多亏寇将军相救,否则本王就命丧途中了,有此救命之恩,本王无以为报,初来乍到本地,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还要叨扰各位了,本王实在有愧。”

  寇家老爷子是个火爆脾气,冷冷地反驳:“不敢当,您是南越的王,寇家上下都是您的家臣,您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煦只当听不出他话中嘲讽的意味,厚着脸皮应答:“那就多谢寇老爷了。”

  李煦一行人随着寇骁进门,羽林军则到城外的兵营落脚,把李煦安全送到闽州,他们的任务也就结束了,随时都能启程回京,但这话没人提,林钊只说长途跋涉,路途艰辛,他们要在闽州休整一段时日。

  李煦也不放他们走,当时在山上,好几十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些伤平时不算什么,但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总会影响痊愈的,不把身体养好,这回去的路还不知道会折腾掉几条命呢。

  一群人堵在门口总不是个事,寇骁一马当先,请李煦进门,“王爷,请进吧,寇府简陋,比不得皇宫大院,不如意之处您多担待。”

  李煦抬头望着这高高的门楣,正中挂着的牌匾上书“寇将军府”,有些好奇这个牌匾的由来,寇家世代镇守南越,据说早前在南越设郡时也是任命寇家人为郡守,那这将军府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一刻,李煦敢肯定,寇家是个有故事的家族,就不知自己能否与寇家友谊长存。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寇骁,心里明白,征服了寇骁就等同于征服了寇家,他在这南越的地位就稳了,所以这个人,他必须要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