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凌云仙门里有人成了魔修!”守在丹炉旁的小道童拉着新来的小童子低声嘘唏,言语间都是不敢置信。

  “明字辈第一人,卫相诃嘛。我早知道了。”那小童摇着蒲扇观察丹炉下的灵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亲临过卫相诃的抓捕现场,对这话题半点不感兴趣。

  “这都抓进去十几天了,剑阳峰上那位一点动静没有。”隔壁看顾灵药的小道童听到这个话题,感兴趣的凑过来。

  那丹炉道童拿起手中的拂尘,对着凑过来的人重重捶打了一下,训斥道:“云阳仙君是你能糊口说的?”

  那灵药童子捂住被锤疼的额头,诺诺的不敢吱声。

  “仙君什么样的人?那是天上谪仙下凡,最纯善温和不过!可惜就是因为心里半点龌龊没有,才会被个居心叵测的魔修骗了去。”灵药童子捋了捋拂尘的尾须,烦闷的感慨道。

  “那卫相诃生来半点根骨天资都没有,入仙门十几年连个练气入体都做不到!可怜我们这些有天份的,被个凡人压了一头!”摇扇小童跟着愤慨道。

  “可不是嘛!我原想着他与仙君云游回来,短短时间内,就成了明字辈第一。是因为开了灵窍,修为才一路突飞猛进。我还曾将他当作崇拜的榜样。谁知道,他从头到尾练的都是魔功!”

  “古往今来,只有修魔才能修为精进那般快。你早该想到……”

  三人说将起来,一边把云阳仙君捧的天花乱坠,一边痛斥卫相诃对不起云阳仙君教诲,是个背叛师门的孽徒。

  “外面都快把你徒弟骂死了,你还有心思看阵法书!他为谁堕的魔,替谁顶的罪?”

  556替沈薄收集了一下仙门里最近的信息,都快气疯了。可造成这一切的宿主却无动于衷,还在为刻阵忙活。

  “他自愿的,与我有何相干?”沈薄面无表情的翻了一页书,漠不关心道。

  “你!”556险些气的说不出话来。“你这个渣男!卫相诃替你受罪,真是一点也不值!”

  沈薄听完,抬了下眼眉,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怎么?还要我感激他?”说完,好笑的摇了摇头,又自问自答道:“我可是职业反派,让主角受苦不是应该吗?”

  “你有没有一点心?你从前对他那样好都是装出来的?”看着冷酷无情的宿主,556有些泄气,但仍旧不甘心的问了句。

  这句话说的有些重了,沈薄冷冽的眉头皱起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回答些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556看沈薄久久不答话,也懒得再和这个渣男宿主说了。它独自回了系统空间,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沈薄没关注556的动向,他专心致志的研究眼前的阵法书,探寻这些阵法背后的原理。

  这本书还剩下薄薄几页纸,很快就能看完,接下来自然是闭关刻阵。

  大概是真的吃透了那几本阵法书,沈薄刻阵的过程极其顺利。虽然耗费了大半个月,可整个阵法布置的完美无瑕。

  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沈薄脸上带了一丝久违的笑。他今天穿了身黑色劲衣,短袍窄袖,十分干练。一笑起来,便温和了严肃板正的外表,看起来亲善极了。

  “你自首吧,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去祸害主角干什么?”556虽然不知道卫相诃的处境,可系统界面上显示的主角生命值一直在缓慢下降,最近已经跌破50%,也就是说卫相诃快要死了。

  556之前将主角生命值下降的事,说给专心布阵的沈薄听,可宿主听完,头都不抬,只回答了一个“噢”。

  沈薄语气中的平淡和冷漠,气的556心肝肺疼,虽然不清楚自己有没有,但556表示自己受伤了,再也没和沈薄说过话,直到现在。

  沈薄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袖,闻言,有些不理解的问道:“你在劝一个反派放下屠刀?”

  556被问的说不出话。确实,连556自己都是专业的反派系统,有什么资格劝宿主从良向善呢?它情绪明显低落下去,颓丧的回了系统空间。

  “云阳!”云殊真人踩着飞行法器飞到剑阳峰,都来不及停下,站在半空就对沈薄呼喊。

  沈薄听见云殊急切地呼喊声,快步出门。他站在院子里,抬头询问云殊:“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着急?”

  “来不及多说,你先同我走。”云殊真人脸上的焦急神色十分明显,他催促着沈薄快同他去。

  或许是真的太急,云殊没注意沈薄并未用灵气御剑,反而拿出一个两头尖尖、中间扁平的飞梭当作代步工具。

  两人飞在空中,云殊才有时间解释原因,他目含忧虑的说道:“方才我去后山采药,一时沉迷,误入禁地。却发现凌字辈长老围在镇魔塔附近,凑近一看,”

  云殊停顿了下,转头望了一眼沈薄,像是怕他听了冲动一样,换了种平缓的声调说道:“看到卫相诃被吊在半空放血,看那样子,像是快不行了。下方摆着一尊巨形铜鼎,我闻了气息,那鼎有净化魔气的作用。”

  沈薄原来的表情还很沉稳,一听到“放血”二字,神情一变,骤然加快了速度,越过云殊,向镇魔塔方向飞驰而去。

  “师兄,想不到寻了那般久的道种,竟在这小子身上。如今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凌醉摸着胡须,愉悦的说道。

  为了这个特殊的时刻,一向穿着破烂的凌醉,还特地换了身整洁的衣服。现在他们这一圈长老看下来,倒真是一模一样的气派体面了。

  “当年这小娃娃被我带上桃李峰,使尽了办法想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凌简那孽徒的下落。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处事就相当圆滑,半点口风不漏,我一点消息都没问出来。后来,我还纳闷如此通透一个孩童,怎么就不能练气入体,原来是因为道种压在灵台里。”

  教习长老凌辰眼中全是憎恶和傲慢,他对着吊在半空的卫相诃,高抬下巴道。

  其余几位长老以前都问过卫相诃,关于凌简的下落,但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们听到凌辰的话,各自赞同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当年那个找到道种的女散修,长得极为貌美啊,比云阳还胜过几分。”有位长老目露淫邪,他手中的拂尘在空中甩来甩去,像是在描摹谁的容颜。

  “可惜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掌门愿用五件天阶灵宝换取道种,她都不肯!偏被那图谋不轨的凌简,用情爱迷惑住,竟一同私奔去了。”

  凌醉想起当年唾手可得的道种,被两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带到仙门外,害得诸位师兄花费这么多年时间找寻,心中发狠,怒斥道。

  凌醉的大嗓门惊动了吊在半空中的卫相诃,但是他太过虚弱,只能愤恨地向下方吐出一口血沫。

  那些凌字辈的长老,见这孽种还敢反抗,便故意大声说起卫相诃父母难堪的往事来:说起凌简就是为了得到道种,才接近的女散修;说起两人一出仙门,便被凌字辈派人追捕;说起他娘怀孕了,才识破凌简的诡计……

  卫相诃的嘴唇干裂泛白,眼窝青黑,整个人显现出大量失血后的灰败无力。他听着底下的恶言侮辱,只觉心脏抽疼,嘴里发苦,但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卫相诃此生最敬重爱戴两人,一是娘亲,二是师尊。这群人伤卫相诃还不够,竟然还将他早逝的母亲拿出来调笑。

  那一张张红口白牙,像是吞吃同类的血盆大口,恶心可怖!

  “还是云阳最得我心,先是领回了这小娃娃,又助他突破。不然我们如何能发现他不对劲?这小娃娃也识趣,无人逼他,便修了魔,给了我们替天行道的机会。”

  随着掌门的满意感慨,众人大笑起来。

  在卫相诃眼里,这群长老就像穿着圣人衣袍的凶魂恶鬼,在阳光下刺耳尖笑。分不清自己和他们,到底哪个是仙修,哪个是魔修了。

  明亮的阳光在眼前打晃,卫相诃的视线开始模糊了。他感觉到身体里的生气仅剩丝毫,这一生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闪过。他想起禹城放晴那天,与师尊第一次见面;想起自己被判决不能修行那天,师尊安慰的怀抱;想起月夜下的寒潭,和师尊在雾中缠绵……

  这些画面一直被卫相诃珍藏在心里,片刻不敢忘记。他原以为还能自己与师尊创造更多的美好记忆,还能与师尊看遍世间的繁华,还能与师尊长长久久,却不想自己今日就要命丧此地。

  卫相诃用力绷直的背部脱力的软倒下来,紧紧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勒住了他的脖子与腰肢,整个人倒垂在半空。卫相诃想要抬头摆脱窒息的感觉,却被绳索束缚的更紧。

  “师尊日后没了我,会不会过的不舒服?”弥留之际,卫相诃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就此离去。他放心不下沈薄,怕自己死去后,没人照顾师尊那些小习惯。

  “师尊啊,好像再见一眼您。弟子还没把从前种种没敢说出口的话,对您全说一遍,还没与您长长久久,教我怎么舍得?”

  卫相诃的眼睛快睁不开了,失血后枯瘦干瘪的手指在空中轻抓,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最终只握住一缕微风。

  “师兄,该差不多了。我看这小娃娃血液快流干了。”凌醉看了眼快盛满的铜鼎,脸上带着瘆人的笑意。

  掌门双手掐诀,将铜鼎中的血液加热到沸腾。他换了种法决,在空中凝聚出一道风刃,准备砍断吊起卫相诃的绳索,将他投入铜鼎中,在血液中融化卫相诃的皮毛骨骼,最后将铜鼎中所有东西,一起凝成道种。

  就在他砍断绳索那一刻,强烈的魔气冲天而起。凌机子掌门身后的镇魔塔都被这股魔气损毁,各位长老措不及防间,被塌陷的镇魔塔上滚落下来的砖块,砸了个满头满脸。

  “何方宵小,胆敢坏我大事?”凌机子临危不乱,御剑飞向半空。

  却不想,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手印,一掌便将凌机子拍落地面。他趴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地动山摇间,众人只看到一个蒙着面的黑衣魔修,乘着一枚飞梭从空中飞速落下,带走了坠落中的卫相诃,和那尊盛满血液的巨形铜鼎。

  没人知道这个突然冒出的魔修是谁,除了匆匆赶到的云殊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