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差十分钟不到六点,洛荀盈被许斯轩开车送回来。

  “荀荀快看,今天的晚霞真有赛博朋克内味儿!”

  “那是我的洒在天上的温柔,收好!”

  “收好了收好了,一会儿再买个保险柜!”

  节奏太快,冬天太短。

  温柔的晚霞留不住脚步匆匆的人,掏出手机拍照的人也留不住余晖。

  将要到二层小别墅了,转弯处,洛荀盈突然道:“别送了,斯轩,就到这里吧。”

  “这两步还舍得让你走了?”许斯轩一转方向盘,“不碍事!我车技杠杠,开得进去倒得出来,可厉害着呢!”

  洛荀盈摁住他的手,一双眼睛也是我见犹怜:“真不行了,这家里养了一条狗,可会咬人。”

  “我去,利哥管这么宽!?”许斯轩惊讶,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道,“肯定是宥仪姐管他管出毛病来了,他拿你撒泼呢吧?你可不能让他骑到你头上去了!”

  他先入为主把这条咬人的狗认为是靳利,瞬间就理解了。哦,原来不是洛荀盈心里有顾虑,而是家里的另一个人心里有顾虑。

  洛荀盈不知道为什么许斯轩猜得到他在说谁,但没有否认。

  该说不说,靳利哪止骑到他头上来了,分明都已经骑到他身上来了。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阴狠的话,道:“凭他骑,他还能骑多久呢。”

  许斯轩没听懂,误解了这话里的深意,点了点头,咋舌道:“也是,快结婚了吧他们都,俩事业批在一起这么久,我还等着闹新娘新郎,发扬婚俗不正之风呢,都等好几年了。到现在还一直没什么动静……”

  洛荀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剩下三分钟了,时间紧急,不能再跟许话唠说下去了,他道:“快六点了,我真的真的要回去了。快用话术送送我,说慢走,欢迎我下次光临吧!”

  “美得你!快走吧快走吧,慢了利哥咬你哈哈哈,”许斯轩道,“快走,也欢迎您下次光临!”

  “走啦走啦。”

  “拜~拜!”

  “明天见!”

  “没听见!”

  两个人在互相扯皮中告了别,分道扬镳。

  靳利早两分钟就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站在二楼阳台边上,盯着洛荀盈有没有自觉回来。

  从家里的阳台望出去,可以看到洛荀盈回家的路。

  他是怎么回家的,从哪条路走回家的,走路的时候在干什么,手里拿着什么,眼睛又在看什么。

  光有摄像头窃听器还不行,靳利还要每天都这么盯着。

  乐此不疲,日日如此。

  他的占有欲蔓延到人的身上心上去,死死地勒着让人喘不过气。

  对于洛荀盈的一举一动,他都想无时无刻地监视,并且想知道背后的原因。

  如果洛荀盈在家里笑,或者是做出了别的“异常”举动,靳利表面装作若无其事,背地里会一直查各种监控和窃听器,顺藤摸瓜找蛛丝马迹。

  他要洛荀盈死忠于他,便容不得洛荀盈背叛他一点。

  洛荀盈也是清楚这一点,早就偷偷给窃听器动了手脚,平日里靳利听到的,只是洛荀盈想给他听到的东西而已。

  心思缜密如斯,洛荀盈即便是被许斯轩送回来也只是允许他送到转角处。

  洛荀盈的复仇计划还刚刚开始,他不能被靳利发现一点端倪。

  刚一听见推门的动静,季阿姨就赶紧过来迎洛荀盈了,正好做熟了饭。

  没办法,晚上六点必须吃饭,也是靳利的规矩。

  晚一分钟,这饭就不用吃了。

  靳利一开始闹脾气,那就叫妥妥的一个鸡飞狗跳。

  别说她这样的打工人,就是家里养的少爷都得罪不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洛少爷在外面的人眼里看着风光,其实也挺可怜的。

  靳先生脾气古怪刁钻,晴雨不定,可能上一秒还在喂饭,下一秒就拽着头发把烫舌的粥往他嘴里面灌……

  皮鞭抽打的声音,季阿姨听着都害怕,心惊肉跳,更别说实实在在地落在人身上了……这份工钱是多,但也是真不好赚。

  饭桌上,靳利和洛荀盈相安无事。

  季阿姨比他俩彷徨,时时刻刻悬着一颗心,吃饭的时候都是一粒米一粒米地往嘴里放。

  话说,来了这么久,她倒是还没弄清楚先生和少爷是什么关系,先生那吃人的气势她不敢问,少爷闭口不言说也只说“没什么”。

  要说父子,他俩看上去是差了几岁,但看上去也仅仅是只差几岁,未免太不符合人类生理规律。

  要说情侣,季阿姨在城里日子过多了,也比较开明,但是他俩在一起就非打即骂,好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谁家恋爱是这么谈的……

  等等,难道是抖……

  季阿姨想到这儿,又不敢继续再想,继而脑子开始浮现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此时此刻,抖的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她的手。

  吃完饭以后,洛荀盈回到房间无聊,拿出笔来在一张白纸上乱写乱划,忽地只觉头顶笼上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不出所料,靳利。

  他送了一盘子洗好的葡萄,给洛荀盈端过来,说了一句:“你今天走的不是东边那条路。”

  送水果?

  真以为靳利是来送水果的吗?

  洛荀盈心知肚明,这也是他控制欲极强的一种表现。

  偷窥和审视已经渗透到他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里,显得尤为自然,润物细无声。

  刻意,但绝不做作。

  是的,洛荀盈之前步行回来,一直都走的都是西边的那条路,但今天走的东边,因为东边的路许斯轩开车走着更顺。

  洛荀盈知道靳利在用实话测谎话,他也不想瞒靳利,毕竟一个谎要用无数谎来圆谎。

  不过,他要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洛荀盈捏着葡萄果梗,从盘子里提起一小串,在舌尖上轻轻舔了舔,只咬下一颗含在嘴里,但不咬破。

  “我不会开车,也没人接我,别人还不能可怜我一下?”

  靳利一脸无所谓,淡淡道:“不急,这个先搁置几日再说。”

  对于洛荀盈学车的事情,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顿了顿,靳利又接过洛荀盈手里跃跃欲递的葡萄果梗,放回盘子里,“顺便”问道:“话说,你今天流量也用了很多,都干什么了?请问我可以知道么?”

  从这张嘴里吐出的敬辞让洛荀盈头皮发麻,他道:“我用流量直播了一整天。”

  靳利道:“你最好是在说真话。”

  语毕,他又拈起洛荀盈桌子上写过字的纸,眼中分毫琢磨不透的愣怔,一闪而过。

  这张纸通篇只有一个英语单词:“sob”。

  “骗你的话,能牟取暴利吗?”洛荀盈又凑近了他一些,明目张胆,把那张纸从靳利的指尖抽出来。

  “能牟取暴怒。”

  靳利一把拉过洛荀盈。

  纸被狠狠拍在桌面上,桌子边沿硌得它失了原先的形状。

  葡萄在唇齿间破裂,酸甜的汁水涌出来,溅满舌尖,气息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靳利今天并没有发脾气,只是拌了几句嘴,和洛荀盈合作为一颗葡萄解决了它的未来何去何从的问题,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洛荀盈知道,他不生气的原因,只是因为没看懂那个单词。

  Sob?

  S你妈。

  Son of bitch。

  现在可怜他,以后可怜自己。

  令众人都期待已久的华国演绎CEO创新峰会即将开始,时间定在明日八点正式开始,七点四十五入场。

  此前,锦里经纪已经随机筛选出了三十名艺人,男女比例一比一,公费包机抵达目的地,进入现场观摩学习。

  正当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的时候,

  计划突然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