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眼中蓄满了泪水，蝶翼般的长睫沾染着尚未完全融化的雪花。
“您能给我一点吃的吗？”唐元怯怯地仰头看着男人，声音婉转，裹挟着刻意的娇媚，蛊惑道：“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您能给我一些吃的。”
怀特勾起唇角，骨节分明的手指操纵着轮椅，阴影笼罩在唐元尚且稚嫩的脸上。
“……真怀念啊，什么都可以吗？”
冰冷的手指钳制住唐元的下巴，怀特打量着唐元的脸，就如同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
“……当然。”因冰冷的触感而打了个哆嗦，唐元双膝下跪，匍匐着爬到怀特的双膝，见对方没有推开，拘谨地伏在他的双膝上。
一声嗤笑从上方传来，危险感瞬间笼罩了唐元，她的手夹着靴子夹层的刀片，只是还未动手，颈间就传来剧痛，她恍惚着，视网膜上出现了无数的重影。
“没想到吧，小家伙，终日啄鸟，也会被人啄。”怀特摸着唐元毛绒绒的颅顶，冰冷的手逐渐被女孩掺杂着香气的温度捂暖，他垂下眼睫，丢掉针筒。
轰鸣声也随之而来，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凛冽的寒风拂过，怀特懒懒地掀起眼皮，瞳孔中尽是空洞冷漠。
他瞥了眼在楼层中惶恐神经的存活者，嘲讽地咧开嘴。
看吧，没有人会来救你。
怀特弯下腰，拢了拢唐元的衣领，任由合成的仿生机器人将两人带上直升机。
唐元梦到自己陷入了一片迷沼，她的父亲站在迷沼前，怜悯地看着她，然后一步步走过来，而梦境中地她欢欣雀跃，她伸出手，下一秒，昂贵的皮鞋碾着她沾满污泥的双手。
不忿瞬间充斥了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凭什么！
陡然睁开双眼，心跳声鼓噪，唐元侧过脸，她吞咽了口唾沫，巴洛克式风格的装潢跃入眼帘，繁复华丽，金光璀璨，她翻身下床，丝绸的睡袍垂到地上，行走间影影绰绰地露出雪白细腻的小腿。
“您好，唐小姐。”清越的嗓音从后传来，唐元骤然回头，青年穿着燕尾服，栗色的卷发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他微微扭头：“我为您更衣。”
“你是谁？”唐元微微侧头，朝后退了一步，她的视线扫过对方手中的红色洛丽塔，不安感不断升腾。
青年笑了下，露出尖尖的虎牙：“我是01，您也可以称呼我为肖恩。”
“那么，肖恩，这里是哪里？”
“是笼子啊。”肖恩仿佛没意识到话语中有什么问题，他抖了抖长裙，裙摆如盛开的鲜花，而肖恩手中还提着一双红色的低跟皮鞋……和一双白色蕾丝袜。
“笼子？”唐元咬了咬腮帮，努力使腮边的肌肉松弛下来：“我很害怕……肖恩，你能放我离开吗？请不要用笼子的说法来吓唬我。”
肖恩一步步逼近，唐元一步步后退。
这人到底是谁啊？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不过看起来只是一个仆从，她找长期饭票向来是看钱的，啧……那个残疾老男人把她虏到这里，是想干什么？圏养吗？
“不能哦。”肖恩竖起一根手指，他戏谑：“想要逃跑吗？大可试试哦。”
唐元还装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对方却不为所动，反而步步紧逼。
装可怜没用啊，既然你都说逃跑了，那她就跑了。
唐元提起裙摆，然而还未迈出，身后的大门就轰然合上。
肖恩握着遥控器，好整以暇地望着唐元僵硬的背影：“我们的大门是升降式的，怎么样，有意思吧？”
“现在，”肖恩迈步走到唐元身侧，低下头，低笑道：“怎么样？是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负气般地扯过裙子，因气愤，唐元的眼圈洇出一圈绯红：“我自己来。”
“你不准看。”
“好啊。”肖恩背过身去，耳边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抬手看了眼时间，耐心地数着分秒，果然，郁郁不乐的声音传来：“……你帮我穿。”
嘴角上扬。肖恩转过头，然而下一瞬呼吸一窒，繁复的红裙套在雪白的躯壳上，装饰用的吊袜带套在白得腻人的腿上，红色的裙摆堆在大腿根处。
因为不会穿，红色的缎带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极致的红与白，美得就像是油画一样。
唐元注意道对方的视线，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遮住哪里，索性在看到肖恩的失态后，一直处于弱势的她才终于舒出一口恶气：“怎么？你是色狼吗？我让你给我穿衣服。”
“变态。”
这声恶意却又娇俏的斥骂，把肖恩从视觉上的震撼拉扯回来，他一言不发地上前，指腹摩挲着红色的缎带，瞳孔中蛰伏的欲望蠢蠢欲动，他沉默地理好那些繁复的缎带。
唐元斜睨了眼，哼了声：“你最好不要想对我做什么。”
“不然，你就会受到诅咒，死在雪堆里。”
话音未落，肖恩就拽着她的手腕，两人跌倒在床上。
唐元屈膝抵挡，然而对方的手却是冰冷强硬地抑制住了她的举动，她抬眼，眼中燃烧着怒气和倔强。
“滚……”还未吐出的话语都淹没在了唇舌间的纠缠，唐元听着两人弄出的声音，热度突然窜了出来，青草的味道弥漫在口腔。
良久，肖恩松开唐元，伸出拇指，抹了抹唇角。
“我是不是认识你？”唐元无法忽视那种从心底里窜出的熟稔感觉，她摸了摸殷红的唇，幽绿的眼闪烁着疑惑。
颀长的身形顿了顿，他调整了下手上的腕表，莞尔：“不。”
“我们从来就不认识。”
“走吧，我带你去见主人。”
门缓缓打开，肖恩走在前。
出于对心底涌现的陌生感情的好奇，唐元踟蹰了片刻，终究亦步亦趋地跟在肖恩的身后。
长长的走廊似乎可以走到生命的尽头，唐元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不远处突然来了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男人长得很漂亮，却并不女气。
“你好呀，2号。”肖恩耸了耸肩，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男孩只是淡淡地撩起眼皮，道：“我不是很好，1号。”
“你怎么还没有带小鸟儿到主人那里去呢？是偷吃了吗，你一向嘴馋。”
“啊，”肖恩摸了摸鼻子：“被你发现了，不过小鸟儿的色相很好不是吗？”
“是很好。”2号，打量着唐元，开口道：“我是2号，顾清尘，你们直走就到主人所在的地方了，我先走一步，去处理一下实验室的机械。”
肖恩做出个请便的手势，唐元蹙眉，她跟在肖恩的背后，回了头，却发现男孩儿背对着她，朝她挥了挥手。
好奇怪啊，这些人。
唐元嘀咕着，不久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男人坐在投影前，喝着红茶，眉眼舒展，他侧过头，赞美道：“美神可真是偏爱你啊，小家伙。”
“你把我抓过来，是想要养我吗？”唐元眨了眨眼，灵光一现，促狭道：“原来这个房子是你给我准备的笼子吗？想要养我这只金丝雀？”
怀特不置可否，他转过身，看着投影出的地球，开口道：“你看，这里很美不是吗？”
投影出的地球，有着蔚蓝的海洋，肥沃的土地，戈壁与荒漠，囊括了世间一切最震撼的自然景色。
“是很美。”唐元皱眉回答，却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用。
怀特神色淡淡，他摁了下遥控器，下一瞬，化工厂中倾泻出恶臭的材料，无数鱼虾浮出了水面，画面一转，却是化工厂的员工言笑晏晏，勾肩搭背地露过，其中甚至有人往水中啐了口唾沫。
“你看，这些都是毒瘤。”怀特莞尔，转身朝着唐元笑道：“虽然，人类中诞生了不少有意思的家伙，但这种渣滓还是有不少，为了一己私欲，恶意破坏，不知悔改。”
就像你他妈不是人类一样。
“你是要对我进行道德说教吗？”唐元听着，下一秒，熟悉的梦魇出现在投射的屏幕上。
“不仅对自然残忍，对同类也残忍，纵然那是自己的骨肉。”怀特看着幼小的女孩儿被雪花掩埋，而那个号称“救世主”的男人，却转身就离开了，他为了获得“救世主”的名誉，而把亲生女儿遗弃到雪地里，简直充满了讽刺。
唐元的脑海中有画面不断浮现，她摸了摸头，稳住身形，色厉内荏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要是想用我做实验，你就用，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
怀特叹了口气，温和道：“我怎么可能用你做实验呢？你算是人类里为数不多有意思的小家伙了。”
甚至还是他最爱的小家伙。
“过来，”怀特拍了拍大腿，示意唐元坐到他的腿上，唐元眯了眯眼，良久才领会到他的意思，不可置信道：“你神经病啊？”
“是你说的，只要我给你吃的，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小家伙骗人可不大好啊。”怀特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唐元盯着怀特的脸，莫名感觉忤逆他的结果，并不会太好。
但是……她只是想诓骗张长期饭票啊，她可是唐元，吃东西怎么可能会付出代价？
想指挥她？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