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第108章 ACT3·罪血

  108.

  还能有什么消息, 比在所爱之人心中, 自己什么都不是,更加不幸呢?

  刻意设置的铃声,只要一响起,便会告诉他, 是谁打来的这个电话。

  然而往日有多么的欣喜,此刻就有多么的恐惧。

  谢童手指捏的几近泛白,他怔怔的握住手中的电话, 听着那个无数次在梦里盘旋的声音, 清清泠泠的, 又轻轻沉下去,带着莫可名状的压抑。

  眸中现出隐忍复杂的神色,他沉默的呼吸着,一言不答。

  久久的没有回复,除却急促而激烈的呼吸声,隔着千山万海, 在沙沙的电流杂音中,显得那么的不清晰。

  “童童?”

  “你能听到吗?童童……”

  那一侧的人在唤着他的名字, 似乎是在奇怪, 为什么明明打通了, 却没有人应答。

  谢童心中像是被尖锐的长针扎了无数下,原本坚强的心脏被戳的千疮百孔,再没有一点完整的地方。

  他怔怔的仰望着并肩而笑的那两个人,嘴唇嚅动着, 无比艰难的想要开口。

  就在那一刹间,发烫的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电话被挂断了。

  仿佛心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谢童心中一窒,周围的人似乎在喊着他,无数人影在一旁幢幢闪现。

  “这位先生,您没有事吧?”

  侍者原本是因为那一声响动来查看情况,在看到青年惨白脸色的刹那,先前那些要喋喋追问的念头全都散去了。青年背脊挺拔如松,五官英挺俊朗,明明是光彩夺目的一个人,此刻却无比憔悴,神色中一丝仓皇狼狈,只教人心中怜惜。

  谢童向着侍者缓缓摇头,就在那一时,刺耳的铃声再度划破静谧。

  黑暗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一个曾在心尖辗转缠绵的名字闪现在屏幕间。

  铃声锲而不舍的响着,好像他不接听,便绝不会放弃,直到拨打到他愿意接起为止。

  如同牵线木偶,谢童手指划过了屏幕,他听到一声陡然响起的、还有些焦急的“童童”,缓缓开口:“……殷叔叔。”

  声音平缓且稳定,却不知怎的惹起了那一端的怀疑:“童童,你怎么了?”

  谢童避而不答,转换话题:“是什么坏消息……”

  那侧的人安静了一刻,一时间,手机里,能够听见的只有淡淡的呼吸声。

  有那么一瞬,谢童盯着墙壁上的照片,便要不管不顾的问出口,然而在他能够沉下勇气前,那一侧的人先说话了,迟缓而又犹疑,似乎是有一些艰涩的:“……童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童敏感的追问:“……什么?”

  回答的是一声饱含担忧的叹息:“你的妈妈,今天早上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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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

  是九月夏秋之交的炎热天气,没奈何却尘霾萧萧,天空是晦暗的铅灰色,仿佛用画笔抹去了所有明亮色彩,徒留一片灰白。

  再度踏上了故乡的土地,明明是熟悉的场景,遥遥望着,却恍如隔世。

  谢童漠然前行,在出口处见到了并不陌生的面庞,是殷家大宅中偶尔会出现的人物,他多多少少有个印象。

  见到他,来人迎上,恭敬的说:“小谢先生,殷爷正在家中等您。”

  谢童淡淡道:“我母亲呢?”

  来人说:“还在医院中。”

  谢童似乎笑了笑,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缓缓道:“……我要去见她。”

  来人道:“先生让您先回家中……”

  迎着庞大的压力,后面的语句如同被骤然切断,戛然而止。

  谢童一字一字道:“我母亲都死了,还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吗?”

  来人一个激灵,迎着他压抑到极点、趋近于爆发的声音,再不敢多说半句,方向盘一打,十字路口拐上另一条道,直直朝着医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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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歌得到消息有一些突然,他放下手中的事务,忙忙地从公司赶到医院里,老远便见着谢童坐在空冷的太平间外。

  铭牌上幽幽的闪现着绿光,青年背脊笔挺,却有股说不出的萧索孤寂味道,仿佛全世界都已经远去,只留下他一个人一般。

  终于见着人,悬起的肝胆放下,多多少少是松了一口气。

  楚歌轻轻走过去,便在那一时,垂头坐着的青年抬起了头来,他的眼眶并没有泛红,神情也尚还算得上平静,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多少难过的意味。

  是长久的分别,让母子间的感情,终究淡去了吗?

  楚歌原本是极度担心的,见着谢童还算平静的面容,终于不复先前那么紧张。

  算起来,自从谢童十六岁那年,废弃工厂重伤之后,到现在,已经有了五年。

  当初他的母亲拿钱走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谢童卖给了楚歌,自那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早些时候,殷家一直都安排有人盯着他的母亲,因此几乎是第一时间得到了她出事的消息,楚歌一度想过,要不要直接扣下这个消息,不告诉谢童,毕竟在他少年时候饱受了母亲的虐待。

  但最终,还是拨出了那个电话,告知了谢童这个消息。

  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母亲,作为一个外人,楚歌没有任何权利替他做决定。

  “童童……”

  轻声喊出了青年的名字,一时间又词穷,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是好。

  回应他的是一个紧紧的拥抱,谢童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身,将头颅埋在了他的腰腹间。

  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示弱的动作了,楚歌一时间恍惚,紧接着,怜意从心中升腾而起。

  他轻轻抚摸过青年的发顶,拂过漆黑柔软的发丝,任凭自己的腰部被狠狠抱住,几乎要勒得喘不过气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腰腹间,有那么一瞬,隔着轻柔的丝绸,楚歌感觉到了一股滚烫的泪意。

  “殷叔叔……”谢童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柳絮一般,下一秒便会飘飞不再,“……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他喃喃的说:“明明以前都还好好的啊,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楚歌微微怔愣,听着他无意识的问句,一时间心中略略发酸。

  事情来的太过于突然,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点点预兆。刚好那一日盯梢的人松懈了些许,刚好那一日女人又拐入了地下赌场,刚好那一日她手气极好,赢了大把大把的钱,又被小混混盯上。

  一切发生的如此顺理成章,等到楚歌终于接到消息的时候,女人在送往医院的半途中,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仿佛最怪诞而荒谬的戏剧,其上的演员是那么的拙劣,就这样葬送了一条尽管苟且、但尚还鲜活的生命。

  楚歌一时间竟不能够回答,在他的意识中,归根究底都是他的过失。

  无论是殷野歌诱使女人染上赌瘾,还是他的手下盯梢不力。

  他缓缓的拍着谢童的背脊,语气有一些涩然:“别哭,童童……看开一点儿,好吗?”

  谢童身体微微发颤,却没有应答,许久后,沙哑的开口:“我想再看她一眼,殷叔叔。”

  心中有着淡淡的不赞同,然而环抱着青年发抖的身躯,楚歌终于微不可见的点头。

  灯光惨白幽暗,谢童缓缓起身,向内走去,就像走入永不回头的彼岸。

  楚歌心中一悸,蓦地抓住他的手,喊道:“童童……”

  谢童回过了头来,漆黑的眼瞳中,依稀蕴有浅浅的水光,向来都清明镇定的面容,也有些许的恍惚与茫然。

  手指微松,终于放开了青年的手,楚歌缓缓道:“去吧。”

  谢童似乎勾了下唇角,勉力想要绽出一个笑,此刻挂在面上,却比哭还要难看。他站在原地,轻轻的说:“殷叔叔,你不去看看她吗?”

  手指有一些僵硬,最终,楚歌摇了摇头。

  转头的一瞬,谢童无声无息的笑了笑,灯光照过他微垂的脸廓,似讽似嘲,凉薄且冰冷,没有一丝笑意到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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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谢童走进去的身影,系统有一点无语:“楚三岁,你咋啦,不是关爱少年儿童心理健康吗……谢童童都问你了,你还不去陪陪他。”

  楚歌僵硬的说:“我也想啊,统子。”

  系统冷漠脸:“光说不做假把式。”

  楚歌差点没有“汪”的一声哭出来:“但是我做不到啊,心有余而力不足,统子。”

  系统说:“……你咋了楚三岁。”

  楚歌特别实诚:“我害怕。”

  系统:“………………”

  当了五年的道上大佬还害怕死人,可以的,楚三岁,你很强。

  楚歌“吁”了一口气,说:“也不是,只是总觉得,谢童他妈是被我坑死的。”如果他安排的人依旧在好好地盯梢,那这次的事故就没有了一点儿发生的可能。可惜啊,盯了五年,再认真的手下都打了个盹儿。

  系统说:“醒醒吧亲!你不是万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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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真正办葬礼那一天,艳阳高照,晴空一碧,万里无云。

  明明应当是个悲伤而黯淡的日子,天气却晴朗明亮的过分,连晨风里,都传来清雅花香的气息。

  选定的是一家风景优美的公墓,松柏环绕,郁郁青青。

  前来的并没有多少人,毕竟,女人生前并没有多少至交好友。

  而她那些因为赌|博、亦或是其他什么罪恶勾当认识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怎么会来参加她的葬礼呢?

  毕竟,她死的是那样的晦气,被小混混堵住,捅了十三刀。

  谢童手中握着一束洁白的菊花,走到了石质的墓碑前,轻轻将花束放下。

  照片上的女人依旧含着笑,精致的眉眼显得无比的艳丽,就像是玉楼金阙里簪花风流的人物,不知道怎的,偏生生来到人间。

  黑白照片上艳丽且张扬的眉目,一时间竟看得人恍惚。

  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母亲的模样了?

  记忆中那个也曾温柔讲过睡前故事、哐哄他睡觉的女人如同一片纸页,被贫穷而凄惨的生活撕的粉碎,在他能记事后的不久里,就变作了肆意的辱骂、责罚。早出晚归,日日挥霍,与奶奶生气的咒骂声交织做一片。

  高利贷的阴影挥之不去,奶奶罹患重症更如一座大山压在肩头。他被迫辍学,被迫打工,被迫前往地下拳场,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改变。

  在谢童有限的生命中,只有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女人是他的母亲,他的奶奶,而男人……从来都不是他的父亲。

  从他生下来后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仿佛从一开始,他的生命中就缺失了这个角色,只能在有限的言语描述中,拼凑出父亲的模样。

  谢童怔怔的看着女人精致美艳的面容,那应当是她很年轻的时候,半点没有后来的尖酸刻薄,她是朝气的,蓬勃的,美丽的。

  她走到生命尽头时,也才三十七岁,不过十几岁、还是一名少女时,就怀孕产子,生下了谢童。

  他跪在冰冷的墓前,麻木而又迟疑的想,当初,女人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他的父亲呢?

  偏偏就看上了那么一个薄情冷淡的人,偏偏他的父亲又与另一人打的火热纠缠不清,抛妻弃子,远走天涯——

  女人不止一次的骂过,她当初就怎么鬼迷了心窍,生下来他这么个赔钱讨罪的小崽子。

  而当他渐渐长大,眉目与消失的父亲愈发相似之后,迎来的是更加严苛残忍的打骂责罚。

  心口一阵阵发痛,谢童背脊再也无法支撑住,他颓然摔倒在地。

  无时无刻都承受着痛苦,眼见着残酷的真相被一点点撕开……当年的人一个个远去,唯留下他,这个不被期待的人活在世界上。

  真真痛到极点的时候,身体仿佛都失去了意识,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谢童伸手抚摸着墓碑,声音低缓且温柔:“你到现在……还爱不爱他啊?”

  唇边似乎有一丝笑,却直直的沉下,没有到达眼底,轻轻缓缓,到了极致:“可是……我恨他啊!”

  青年原本平静缓和的面庞,一刹间,竟是说不出的凉薄与冰冷。

  似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脑海中一阵阵刺痛,数日来高强度的操劳、没有半分歇息,终于让他的身体叫嚣。

  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擦过了他的脸庞,微凉,清冷,是记忆中的温度。

  扶住他的人想要让他站起来,谢童却依旧固执的跪在原地,他睁大眼睛,看着照片上那个精致美艳的女人,慢慢的说:“我以为我会一点都不在意她,没想到她死了,我还有一点点难过。”

  身后的人久久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终于叹了一口气。

  谢童低声说:“我小时候,她还曾很温柔的对过我,后来,就变得像个疯子一样了……整日整日的出去赌博,奶奶和她整日整日的吵,街坊邻居都指着我们笑。我有时候都想抄起一把刀子直接捅死她,再直接自首去坐牢。”

  自嘲的笑了笑,谢童神色黯淡:“殷叔叔,你没有想到吧……我其实,也是一个很卑鄙肮脏的人。”

  “都过去了,童童……”抓住他的手似乎在颤抖,连尾音都要压抑不住。

  “我一直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指望着她什么时候幡然醒悟,想起来自己是个母亲,又幻想从没出现过得父亲,或许像天神下凡一样过来,把我们从贫穷中解救出来……很可笑吧,殷叔叔,我也会抱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听上去都傻透了。”

  呼吸声有一些不稳起来,印在肩膀上的手指,几乎要勒入了骨髓中。

  一点一点把卑微而又肮脏的过往剖析出来,裸|露在阳光下的那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谢童轻声说:“殷叔叔,我只有一个人了……”

  “不会的。”安慰的声音沉静且温柔,“童童,叔叔会陪着你的。”

  谢童轻轻的笑了,日光照不见的阴影里,是几近于绝望的死寂。

  殷叔叔,你想要陪着的,是眼下的我……还是别的什么人呢?

  痛到极致,却几近于麻木起来,谢童幽幽的说:“可不要骗我啊……指不定我会当了真。”

  “不会骗你的,童童。”

  骗子。

  他轻轻的想,唇角拉起苦涩而惨淡的弧度。

  然而即便是骗子,他也宁愿沉陷在其间,永世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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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木葱茏,林叶繁茂。

  殷家大宅掩映在郁郁苍苍的林木中,即便是炎炎烈日,也依旧清幽闲凉。

  谢童悄无声息的站在大厅中,环顾着四周,他熟悉到了极点的摆设。

  管家朝着他点了点头,并不亲近,也不疏离。

  其实是有一点点冷淡的,谢童慢慢的想,自从他第一次遇见这名老人开始,就从他的身上,隐隐约约的捕捉到了对于自己的不喜。

  因为曾经和自己长着有一张脸的人吗?

  在这位亲眼见着殷叔叔长大的老人眼中,自己又算的是什么呢?

  不是没有听到过模糊的词语片段,只是他少年时沉浸在卑微的爱恋间,从来都不曾联想起来。

  谢童拾级而上,缓缓步入了三楼的卧室中。

  一本书无比随意的放在床头,微微泛开的书角,代表了主人曾经细致的观看。

  楚歌从来都不禁他查阅家中的书籍,甚少对他有拘束的时候,暗恋的岁月中,谢童还曾经偷偷摸摸观察他所看的书籍,自己再连夜翻阅,以便能够在用餐时,轻松而自然的挑起话题。

  习惯使然,他随意翻开,在其中那张残缺泛黄的照片飘落的刹那,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

  特立尼加安达卢西亚雨林地,生存训练营,解救被困起的人质。

  少年眉眼清亮,神采飞扬,肆意而又快活的笑。

  有熟悉的脚步声在靠近,谢童顺手将书籍合拢,置于床头,环抱双膝,埋头在柜旁。

  他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半点明亮的光。

  “童童?”

  前来的步子停驻在他身前,男人蹲下|身,似乎想要将他抱起来。

  在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原来归根究底,他还是当初那个沉溺在黑暗中,醒不过来的少年。

  谢童哽咽道:“殷叔叔……”

  一字一字,像是锤在人的心上,只有唤出这个名字,才会让他觉着,自己和当初的人并不一样。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抬起头去,迎着微微错愕的面庞,吻住了柔软微凉的嘴唇。

  一下一下解开系上盘扣,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以至于身|下人在初始的挣扎后,便放弃了,转而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温柔的回应他。

  唇齿相依,越是缱绻缠|绵的吮吻,却越教人心脏绞痛起来。

  丹凤眼潋滟多情,蕴着迷蒙的水光,似乎有清浅的喘|息,急促的呻|吟,从将将分开的唇瓣逸出。

  你看到的……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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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悖德的枷锁箍住他的脖颈,要将他撤向罪恶的深渊。

  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在废弃工厂里、垂危将死之际,殷家的家主,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会花费大力气将他救回。

  眼下他终于知晓泡沫后的真相了,因为他拥有一张近乎于相同的脸。

  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他唯一的妄想。

  那个总是温柔对他的人只是把他当做替身,透过他的脸去看早已经逝去的人,谢童想到此处,浑身抽痛至不可自抑。

  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能问,一旦问了,这仅存的面纱也会被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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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后方进入的姿势让人觉得格外的深,有种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形容半夜痛醒发现才3点过7分清醒到6点的感觉了

  睁眼到天亮

  2017.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