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太远了,先不说我们能不能管这件事,管得了多少,我这么说,是想告诉你,或许渠东那是天命注定。”

  “去他娘的天命!”钟寓看向钟宥:“大哥,给我一波人吧,我带人过去看看。”

  “你不能去。”

  钟寓满心不解:“为什么啊?!你真这么狠心打算不管?!”

  “既然已经死了人,那说明这个病来的很凶,又一次死了两个,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么?”

  秦满忍不住插嘴:“代表这病它传染!所有会传染的疫病,到头来都会变成大沦陷,去了有个万一,你还用回来?”

  这番话算不上恐吓,不过也着实令人心惊了。

  会传染的疫病...钟寓见过很多毒。

  在南疆的时候,那里的人用毒用蛊都是常事,很多人会因为蛊毒身亡。

  但是会传染的疫病,钟寓却没有见过。

  “听我的,这件事别插手去管,渠东年年都要闹一场,他们那地方邪乎惯了,一阵之后又能自然破解了,留在那的人继续繁衍,十几年的事了。”

  这话叫人心寒,却非常现实。

  因为疫病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人为可以操纵。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神医,能够做到真正的药到病除。

  想必钟寓也明白。

  不过他在这种时候却越发的少年义气:“我左右也没什么事,就让我去看看怎么了?”

  “你不能去,你是钟家的小公子,也没有头衔,你跟来西北打仗出力,那是大兆的福分。但你若是去渠东,出了什么事,谁也无法跟你爹娘交代。”

  “不是,怎么又是这套说辞啊。”钟寓听完就急了。

  他在帝都时,每天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是钟律风的儿子,你爹给你们钟家打下了坚实江山,你说你不跟我们一帮纨绔喝酒聊天荒度余生,还想怎么着啊?超越你爹的功绩恐怕是难事了,不是超越他干啥。难道父辈努力,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享福的么?“

  钟寓那时候就不爱听这种话。

  他心说你们倒是享福的,我爹拼死拼活。在前线冲锋陷阵的时候,你们的爹最多也就是在朝堂上吵吵嘴。

  你们是享福,江山都是我爹打的。

  可是我不可能安心当个纨绔。

  这世上吃不上饭的百姓太多了,一遇上天灾大祸的时候,他们还要啃书皮吃黄泥。

  所以钟寓不会愿意呆在帝都。

  他虽然没有鸿鹄大志,想要超越钟律风干什么大事,可是同样的,他也没有觉得家国可以到能让他们安心享乐的时候。

  出了事,要人抗的时候,不论是大哥还是他都是不会推拒的。

  但是大哥总将他当成小孩,就连钟窕他都信任,但是从不愿意相信自己。

  可能跟他偷偷跟来西北,又被流寇掳去受了伤开始,他们越发不相信他了。

  钟寓想要证明,他可以!

  “你真的别不爱听。”秦满拍着他的肩,继续谆谆教诲,企图按下钟寓这颗躁动的心:“生民啊民生什么的,都太危险了,有我跟你大哥扛着这些,你可以暂时不用操心,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钟寓被他拍一下就丧一下,拍到最后脑袋差点埋进脖子里变成一只鹌鹑。

  耷拉着头顶的两根绒毛,显得颓废不堪的:“你们就是看不起人。”

  钟宥没说什么,但是认同秦满的观点:“你就呆在驻城里,哪儿也不准去,渠东的情况还不明朗,我会再派人去打探,你别给我作幺蛾子。”

  钟寓满含怨念地看了他大哥一眼。

  钟宥知道,钟寓跟钟窕都是鬼心思很多的,他未必就挺进了自己的话。

  但是此次的事情由不得他胡来,于是钟宥冷了脸,又喝令了一句:“听到没有?给我站直了说话。”

  “听——到——了!”

  钟寓翻了个白眼,然后从厅里跑走了。

  他要找钟窕,如果钟窕在的话,肯定不会是这个态度的。

  可是钟窕在西梁。

  她被公子策拐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钟寓在心底谋划着一次出走。

  渠东的疫病再严重能有多严重?

  大哥就是吓唬他,怕他到处乱跑。

  可是钟寓也是个有武侠梦的人,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阻止这场可怕的疫病。

  如果不能,那上天生他来是干嘛的?

  当个只会呼吸和吃饭的废物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就是那个斯人!

  于是踌躇满志的钟家三公子,在一个冬末月上满天星的时候,从马棚里顺走了一匹马。

  往渠东扬长而去。*

  钟窕知道渠东的事已经是又两日后了。

  彼时她已经准备回西北。

  长孙亦臻的死轰动了整个京都,可是在长孙家已经如此境况之下,她的「自尽」似乎又显得很合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族的荣辱与个人本就息息相关。

  只是没想到她会死的这么壮烈而已。

  在不知情的百姓看来她的死就是壮烈。但其实宫墙内的流言自然不止于此。

  那日她未尽的话,冲公子策的态度,现场的人都看的分明。

  就好像三殿下的身世差点就被人脱口而出。但是在那戛然而止的一幕里,就成了她永恒不能再宣之于口的绝句。

  丧礼办的冷清。

  虽说是用皇后的规格出殡,不过礼部那帮人全是老滑头。

  你们长孙家全都下狱了,虽然案子还没定罪,但是依照现在的审查来看,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太子自己也在水深火热中,这次的事,就算陛下念着旧情,念着父子之情不会杀了太子,可是他的太子之位还能保住?

  怎么可能。

  朝野上下一片骂声,那些死掉的人命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吧?

  就冲着这些,皇后的丧礼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照着皇后的制式完完全全地照搬。

  葬入皇陵那是陛下开恩,也是陛下长情。

  所以这场葬礼,披麻戴孝地张罗了一番,也就过去了。

  公子策甚至都未去守灵。

  公子凝但是被短暂地放出来,听说在长孙亦臻的棺椁前差点哭死过去,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

  年已经彻底过完了,公子无忧也没有再见钟窕的心思。

  这一闹,他自己也元气大伤,哪里还顾得上钟窕。

  于是过完了初十,钟窕递了个请辞的折子,听说公子无忧都没翻开,点了个头就允了。

  离开那日,不在宫里,在西梁帝都的一个小茶馆中,钟窕又一次见到了孙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