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一手抚着喉颈, 缓缓使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轻咳两声:“这可不是普通的魅香。”

  慕青篱眸中跳跃着深刻的厌恶, 月裙花香点燃了他身体内所有的情绪, 让他每一分恶念都变得分外明显。

  他现在真的很想杀了她,或者他应该赶快回到府邸,运功将魅香的影响压制住。

  若真的任由这魅香继续在身体内蔓延, 慕青篱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还能保持清醒。

  可他却只是垂着眸,缓慢地打坐运转着灵气压制魅香,既没有回府, 也没有出手。

  任凭眸中情绪翻涌成灾。

  阮云似乎并不意外, 她在离他不近不远的距离俯身蹲下来,语气笃定:“你不敢在这里沉心运功。”

  慕青篱一言不发, 她也毫不在意。

  “当然, 你或许会说, 你可以回仙府再继续疗伤。”阮云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你当然可以走的, 只不过……你走了的话,还能不能见到你活着的道侣可就说不定了。”

  慕青篱黑眸结霜, 沁着寒气的冰冷火焰从冰霜里生出来,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无耻。”

  阮云掩唇一笑:“我怎么能算无耻?我若是无耻,早便应该对你下手了。这样一来,依你的性子,你应该会对我负责的吧?”

  慕青篱垂在袖中的指尖紧扣在掌心, 有温热滚烫的触感沿着指尖蜿蜒而下。

  他微微垂首, 只看到一片刺眼的鲜红。

  ——这不对劲。

  自从他来到这里, 阮云一直在说些试图让他愤怒,厌恶, 难以忍受的话。

  她选的位置也极其巧妙。即使是现在针锋相对的的局面,她也站在了离他不近也不远,既能观察他的动作表情,又能防范他攻击的位置。

  慕青篱恍然。

  不是临时起意,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凭空得来的东西最容易消失,凭空生出的情#欲也是如此。

  怪不得月裙花香如此难以消解,因为月裙花的魅香采取了一种极其诡异却有效的手段,它能将修士心中的愤怒,杀意……一切激烈的情绪转化为情爱之欲。

  不能让她再继续开口影响自己的情绪了。

  他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动,即使不能现在杀了阮云,至少让她闭嘴不言。

  法诀才刚掐了一半,沈知然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在树林间响起:“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慕青篱掐诀的指尖猛地一颤。

  术法戛然而止——

  他心脏狂跳了几下,倏地侧过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确实不是他的错觉。

  沈知然正从不远不近处一片树丛里龇牙咧嘴的走过来。

  她走路的姿势有些蹒跚,七扭八歪得十分没有淑女气质,但声音依旧响亮得像是能刺破云霄的天籁,划破雾霾的骄阳。

  她瞪着阮云:“我看不是你不想下手,是你根本找不到慕青篱吧?但凡他要是经常出现在青玄宗,你早就要忍不住了吧?”

  “哦,倒也未必。毕竟以你这种只敢在别人受伤之际趁人之危的小人性子,确确实实是不‘想’下手也说不定。”

  阮云先是震惊,随即有些慌乱:“你……”

  她视线下意识往刚刚藏匿沈知然的方向看了一眼,警惕开口:“是谁救了你?”

  阮云并不觉得凭她筑基期的修为能解除花香的影响,那一定是别人救了她吧?

  青玄宗的某个长老?

  至少也是个化神期修士。

  可她一人应对受伤的慕青篱都极为勉强。

  若是在此时再来一个高阶修士,那她就只能逃跑了。

  阮云放出神识探了一圈,出乎意料的,她没发现任何除了他们之外第四个修士的踪迹。

  虽然不知道沈知然是怎么做到的,但大概确实是她自己挣脱的。

  阮云松了口气,面上的紧张之色消了些,她再次看向沈知然的时候,眸中溢满了冷意。

  该死!她突然跑出来,把她的全部计划都打乱了!

  “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什么仙女。”沈知然暗暗翻了个白眼,“可不是谁穿白裙子,谁就是仙女了。青玄宗的人皆身着青衣,但青玄仙人永远只有一个。”

  “我——”沈知然刚开了个口,腕上忽然传来一道巨力,她的身形忍不住歪了歪,整个身子拢在了一片阴影里。

  她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眸。

  慕青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黑眸里寒霜坚冰尽碎,炽烈的黑色火焰翻涌出来,在深渊里蔓延滚动。

  他颤着手指将掌心贴在了沈知然的面颊上。

  像是稚儿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宝贝,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喟叹:“你没事吧?”

  沈知然被他手掌灼烫的温度吓了一跳,她反手按上慕青篱的手掌:“我当然没事了,你没事吧?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她猛地想到罪魁祸首,冷然看向阮云,又扭头看向慕青篱,催促道:“不必顾及我,快先让她解了你身上的花毒。”

  慕青篱低低嗯了一声,他一把将沈知然拉到身后,手掌摸上了发间的琢君。

  一时间青光大亮,将沈知然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包裹起来。

  阮云略带不安看着慕青篱的动作,眸光惊疑不定。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了。

  变动的竟然不是慕青篱,而是这个筑基期的小姑娘。

  在她的计划里,只要再拖延慕青篱一段时间,他就会彻底陷入混乱和欲#望之中。被月裙花魅香彻底渗入,哪怕是真正的仙人,也抵挡不了那种翻涌而来的情#欲。

  至于把沈知然带过来,纯粹就是她个人的恶趣味了。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沈知然若是亲眼看到这一切,心中该是怎样的愤怒,茫然和不知所措。

  沈知然和慕青篱一个月之后的道侣仪式真的还能如期举办么?

  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场面,胸腔里就会油然生出一种畅然的愉悦感。

  总之,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该得到。

  可现在,能拿来威胁青玄仙人的把柄没有了。

  阮云心下慌乱不安,凭实力和慕青篱单打独斗,即使是他明显实力倒退,她也没有任何把握。

  但是,事已至此了,她总要试一试——

  心中这个想法刚生出来,一道如匹练般的青色灵气如出窍的利剑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来。

  在没有了掣肘之后,青玄仙人的攻击来得又快又猛。

  阮云面色变了又变,那一瞬间,她拿出了化神期修士该有的反应速度,白色灵力从层叠的袖口悍然而出,重重缠上那抹青色灵力。

  青白色灵力相撞。

  白色灵力只坚持了一息的功夫,就被青色灵力以摧枯拉朽的攻势毫不客气地撕碎。

  青色灵力攻势不减,直直击向她的灵府丹田。

  这是一个修士身体最为脆弱的地方,阮云瞪大双眼,只来得及在腹部布上一层防御结界。

  下一秒,青色灵力重重撞击在腹部,阮云身体直接被掀飞开来,

  丹田受到冲撞带来的疼痛几乎让她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她捂着小腹□□,额上瞬间沁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在阮云意识里,就算她不敌青玄仙人,也不该被这样轻易击溃。

  这道青色灵力并没有多强大,甚至并不稳定,但它的质量远远超乎了阮云的想象。

  青色灵力精纯浓郁的程度简直像是从灵脉中生出的灵气。

  不,现在的灵脉中也生不出这样的灵气了,只有千年前的灵脉里才能生出这样的灵力。

  阮云有些茫然,她也见过渡劫期修士,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别的修士身上见到过这么精纯的灵力?!

  而且,慕青篱明明受伤了不是吗?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修士该能使出的灵力。

  阮云捂着胸口,不可思议地喃喃:“你……你不是受伤了吗?明明连滞脉香都能影响你一瞬,为什么你身体内的灵力……?”

  她忽得停住,眸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后背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你……”

  眼前的慕青篱周身弥漫着青色的光芒,巨大狂放的威压从他身上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无数密密麻麻的灵气簇拥着他,往他身体里钻去。

  如果不是确定慕青篱是个人,她几乎要以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人形灵脉了。

  她颤栗着,身体里响彻着血脉本能地咆哮。

  “逃!”

  “快逃!”

  “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哒”的一声轻响,是慕青篱往她的方向踏了一步。

  阮云睫毛颤了颤,终是承担不了这巨大压力,也无心去想慕青篱怪异的现状,她猛地从怀里摸出一枚通体漆黑的小球。

  那球足有手掌大小,其上布满妖冶不祥的暗纹,球上黑光闪烁,间或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红芒。

  陡然间黑光大盛,将阮云整个包裹起来,眨眼功夫,她整个人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她……她跑了?”沈知然四下张望,没看到阮云的身影,“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慕青篱眯了眯眼:“是龙承危的妖丹。”

  说完这句,他身影陡然一坠,整个人无力地屈膝坐在了地上。

  魅香未解,又一次解除了身体的封印,灵力和情绪从身体和精神上一遍遍冲击着他的神智,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控制能力。

  沈知然蓦的瞪大眼睛——对于连坐在白玉砖上都不自在的青玄仙人来说,跌坐在地上意味着,他已经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妖皇的事情,连忙冲上去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慕青篱没说话,他垂着眸,面上潮红,呼吸声急促,手掌上青筋宛若脉搏般轻轻跳动。

  沈知然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掌,却被他手中滚烫的温度吓了一大跳。

  比刚刚还要滚烫无数倍,简直像是触摸到了一座巨大的火炉。

  慕青篱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他力气极大,严丝合缝地将她的手嵌进掌心。

  他没说话,但□□的眸中之意几乎要将她吞没。

  魅香未解,他竟然想现在和她……

  “你疯了!”沈知然瞪大了眼睛,“你身上的旧伤复发了,现在不行,你得赶快回青玄宗找丹阁长老。”

  感受到她的不愿,慕青篱的手又忍不住紧了两分:“他……帮不了我。”

  “我想……”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垂首埋在她的脖颈上。炽热滚烫的呼吸铺洒在皮肤上,沈知然登时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濡湿的触感沿着脖颈蔓延而上。

  沈知然闭了闭眼——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吻她。

  慕青篱断断续续开口:“我的伤……只有你能帮我。”

  说完这句解释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自制力,他像是欲壑难填的饕餮,急切又凶猛的吮吻着她的脖颈。

  沈知然要急死了,可见他的话又不似有假,她无奈:“你到底受的是什么伤啊?!”

  回应她的是一个炽热又有力的深吻,唇瓣和牙齿被毫不客气地叩开,伸进来的唇舌一遍遍在她口腔里吮吸。

  沈知然的身体软了下来,她蜷缩在男人怀里,感受到他扣着他腰肢的手已经从解开的衣襟伸了进去。

  滚烫的手掌贴上她的肌肤,炽热的温度让她迷失的精神缓缓回来了些许,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一点,低低开口:“别……别在这里。”

  慕青篱的动作停了一下。

  下一秒,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熟悉的慕青篱的府邸。